24第二十三章
“大人，馬匹也不見了。”
“大人，將軍府邸一片狼藉。”
“……”
年輕的監軍聽着士兵們的稟報，點點頭：“知道了，擴大搜索範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
“是！”三小隊的士兵領命，分別朝三個方向奔去。
監軍在原地站了一會，看了看軍營方向，沒有看到那兩個身影。“趙一。”監軍輕輕的喚了一聲。
“屬下在。”馬車車夫在監軍身後行了個禮。
“去看看，那些士兵都是怎麼死的。”監軍淡淡了說，“順便，把林二公子弄醒吧……”
“是！”趙一恭敬道，回車上幫林爾臻施了幾針，果見林爾臻的眼皮有些顫抖。隨後，趙一下了馬車朝軍營里走去，手上拎着一個挺大的木盒子。
“二公子。”在林爾臻掀起帘布的那瞬間，一個溫潤的男音傳來。有些陌生，可是又不是非常的陌生。林爾臻敲了敲有些暈眩的腦袋，自己的身子骨太差了。
“還是有些不適嗎？”還是那個聲音。林爾臻愣了愣，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青年站在不遠處，對着他笑。看他樣子，應該是要比自己小上一些年歲的。
好像有些面熟……
“哦，想必是監軍大人。”林爾臻也是聰明人，之前有些暈乎所以也沒有怎麼答話，但是也算聽見幾句林又嫃和士兵的對話。而且，在這個地方能這樣的着裝，還是文官，除了監軍也沒有第二個人想。
“不用大人大人的交換，二公子比在下年長，要是不嫌棄可喚在下名諱。”監軍微微做了一個禮，“在下姓趙，字穗。”
“趙大人有禮。”林爾臻趁着趙穗說話的空檔從馬車上下來，一站定便覺得有些怪異，可是又說不上來。“在下姓林名爾臻，無字。”越度的規矩，男子在娶妻之後百天才會有長輩賜字，他和余好才不過幾天。這位趙大人看上去年紀輕輕的，沒想到已經成親了。
趙穗，這號人物他怎麼沒有聽過？林爾臻仔細的在腦子裏搜索他記憶中的上京文官。
“請問，趙大人可是趙即瑋趙狀元？”在京官中，姓趙的又符合這位監軍的，林爾臻只能想到趙即瑋，這個十五歲高中狀元、迎娶“痴”公主的天才少年。
“正是在下。”趙穗也不扭捏，“沒想到林兄竟然也知曉在下的陋名。”
“呃，久仰已久……”林爾臻一直在軍營里生活，所說比之其他人是要問起許多，可畢竟不是真正的文人出生，這樣文縐縐的對話他來個一兩句到還是可以，時間一久他就有些彆扭，索性轉了話題。“不知，舍妹她們……”
如果林爾臻沒有記錯，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軍營的正大門，雖然他很少來。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這麼久了他沒有看到余好和林又嫃。
“林公子，”趙穗臉色複雜，林爾臻沒有林又嫃那般敏銳，有些話他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說起。
慶幸的是，在趙穗醞釀好準備開口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林又嫃沙啞的聲音。
她喊了一聲：“二哥……”滿是哭腔。
林爾臻心“咯噔”的一下，轉過頭看過去。余好還是一身的整齊，看上去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倒是林又嫃，身上有些斑斑點點，紅色的、深紅色的，像是血……
血？林爾臻心眼一提。他剛下車的時候就覺得怪異，因為周圍瀰漫著的味道，也因為周圍的安靜。
難道……林爾臻也顧不上和趙穗打聲招呼就朝林又嫃那邊跑去，身上的酸痛在越來越濃重的腥臭味前反倒讓他更為清醒。
“嫃兒，怎麼了？”林爾臻問的是林又嫃，可是卻看向余好。林又嫃在林爾臻靠近的那一瞬間就撲到他懷裏只顧着抽泣說不出一句話。
“林家兵，遇襲了，將軍幾人目前還是失蹤。”余好蒼白着臉，盡量平穩的說。她剛才陪着林又嫃走出來，因為林又嫃在身邊，她不能也顧不上捂住口鼻。
“……知道了。”沉默了許久，林爾臻才幽幽的給了反應，右手也一直不停的輕撫着林又嫃的背。小時候，他也是這樣安慰着林又嫃的，想不到事隔十年，他又得這樣做。“嫃兒，我們回府好不好？”他輕聲的說，溫柔的不像原本聒噪又簡單的他。
“……嗯。”林又嫃悶在林爾臻的胸前，不願抬頭。
“你這樣我們可都走不了了。”林爾臻摸了摸林又嫃的頭，“來，哥哥背你。”
趙穗一直遠遠的站在那裏，看着兩兄妹之間的互動，沒有向前搭理。原本面無表情的他在看到余好望過來時，眼裏的神色終於有了一些波動。
林爾臻背着林又嫃走在前頭，余好跟在後頭。三個人沒有選擇穿過軍營的近路，而是繞過了大本營，路途比原先遠了進三倍。
林又嫃一直靜靜的趴在林爾臻的背上，感受着林爾臻不是那麼強壯的背和臂膀。可是，他現在是她唯一的依靠了，爹爹和大哥都失蹤，看那些士兵的狀況，估計……
她沒有和余好說過一句話，就算在爹爹的營帳里，就算余好那般的安慰她，她也沒有開口和余好說一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她看到余好心裏總會有些悶，而這個悶已經和之前的不同。
她和余好之間好像瀰漫著一種看不見的東西，讓她心裏有些芥蒂。
可是她不願意多想。
林又嫃的態度，余好多少還是感覺出來了。
她靜靜的走在兩兄妹的身後，走了很久很久，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在快要到達里湖的時候，余好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對不起……”
林又嫃閉着眼睛沒有理她。
倒是林爾臻喘着氣奇怪的問：“怎麼了？好端端的道什麼歉？”
“如果不是我，可能最後就不會這樣。”如果她沒有猜錯，林又嫃心裏的疙瘩就是因為這個吧？“如果那時我沒有突然跑走，當天下午我們就會回去，可能，就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就可以阻止……”
余好攪着腦汁，說出了所有可能是林又嫃想說的話。
周圍又靜了下來。
余好的心裏有些不好受。她不知道這兩個平素和她關係最好的人，會不會對她已經有了懷疑。為什麼偏偏就這麼巧合的，她跑走了，林又嫃和林爾臻追來，然後大家都中了埋伏，又這麼巧合的，林家軍在他們不在的這短短兩天裏出了事。
如果不是自己，或許她也會懷疑，是不是她居心叵測的計劃好了這一切？
“好兒……”一直悶着沒有講話的林又嫃最終還是開口了，讓余好多少有了一些安心。只聽林又嫃問道：“我只問你一件事，那個時候小黑突然受驚，是不是你做了什麼手腳？”她這話一出口，林爾臻和余好同時止住了腳步。林爾臻有些緩慢的轉過身，看着余好，臉上神色複雜。
余好吸了一口氣，看着林又嫃和林爾臻，毅然說道：“是。有一種草藥，可以讓馬匹緊張。”
林又嫃微微扯了扯嘴角：“果然是這樣。”她臉上有些諷刺的意味，“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會去追你了。”不追余好她和二哥就可以趕回軍營，可以知道或者參與那未知的時間裏所發生的事，或許她真的就可以阻止一些事，至少爹爹不會失蹤。
“為什麼？”相交於林又嫃，林爾臻聽到余好親口的承認所受的打擊更大。“明明成親了，你為什麼會想跑？”而且還是跑去池故國。“你……”
“我不是這裏的人。”余好淡定的看着林爾臻，“嫁給你也是權宜之計，我沒有選擇。”
“所以，你所說的那些話語，都只是為了穩住我，然後好利用我？”林爾臻的心有些緊。
“不是，我沒有想過利用你什麼。我們的約定還有效，我只是不喜歡被包辦婚姻可是又不能違抗。如果說要利用，林冠幀可能會更有利用價值一些。”余好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剖析自己的內心，她有點自嘲的想，沒想到是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
可是現在的情勢容不得她再偽裝。
“我不是這裏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更沒有失去記憶。而且，我不願意待在軍營，所以我才會想出去，我想自己一個人出去闖蕩，順便查探怎麼回去我原來生活的地方。”最後一句話，余好是看着林又嫃說的。她也不清楚自己幹嘛要看着林又嫃說出這句話。
因為余好這長段的話語，林爾臻的心一點一點的下沉。他明媒正娶來的妻子，無時無刻不想離開，而且還想永遠的離開。她說沒有利用他，可是，他情願她要利用他。他發覺自己說不出一句話。先是被陷阱掛在樹上幾天幾夜，尊嚴和身體受盡了折磨；然後又知道了林家軍的事，作為兄長他不能和妹妹一樣哭泣難過；最後又知道了自己的妻子想要離開這裏，甚至他之前受的折磨也是因為自己妻子想要逃離才攤上的……一瞬間所有的悲和憤都涌了上來，可是卻沒有地方發泄。
“現在，你可以走了。”趴在林爾臻背上的林又嫃，感覺到二哥身體有些顫抖，那種面對余好所產生的鬱氣和悶氣更加多了，也更為複雜。“小黑還在監軍那裏，你可以帶走它，然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余好身體一僵，看着林又嫃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他們在忙着查探，也沒空顧忌我們，到時候發現你不見了，我和二哥會統一口徑說你受了驚嚇回老家了。只要你出了果關鎮，哪裏都可以去……”林又嫃看着與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異常的緩慢。
那些字句像是一顆顆石頭，壓在余好原本就不是非常安穩的心上，異常的沉澱。
林又嫃和林爾臻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等着余好答應，等着余好轉身離開。
好似過了許久，他們才看到一抹微笑在余好的臉上綻開，兩個人的心都不由的一沉。
卻聽余好微笑的問了一連串問題：“你們不懷疑我嗎？不認為林家軍的事會和我有關嗎？不以為我是那細作嗎？”
林家兩兄妹都有些愣神。他們好像沒有這般想過。
看林又嫃和林爾臻的表情，余好笑得更加漂亮：“既然你們沒有懷疑我，那我現在暫時就不走了。”
林又嫃心一落，避開了余好的眼神，說道：“等監軍他們開始駐紮，你就沒那麼容易走了。”
“我沒有想過在你們出事的時候離開。”余好突然正色道，“我們是朋友，可以共患難。”
林又嫃終於還是忍不住和余好的眼神有了碰撞，她看着她，她看着她。
林又嫃的心奇異的靜了下來。
三個人就那樣站在里湖旁邊的小林子裏，微風徐過，帶起了一層層的漣漪。
“快些走吧。”余好笑着開口，“府邸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我們有的是事情可以忙活。”說完率先走在前面。
林又嫃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余好走在前面的身影。
林爾臻跟上，抿着嘴沒有說話。他腦子裏不斷的回想當初爹爹和大哥和他說過的關於余好關於嫃兒的事。在想通一些事情后，他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卻聽見林又嫃難得的有些脆弱又帶有軟軟的女兒音的在他耳邊說：
“二哥，我一點都不捨得好兒走……”
林爾臻在心裏說：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