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你幹嘛要不開心？”余好不理會遞過來的梳子，“你幫我把頭髮盤上來吧，你們這的規矩什麼的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我只會扎馬尾和丸子頭啊……”
“我也不會。”林又嫃也不縮回手，繼續舉着。
“那怎麼辦？沒有那正經的頭髮紅蓋頭蓋上來不難看死了……”余好糾結着，“我不嫁算了……這樣你也不用叫我嫂子了，多好，開心吧……”
“……又胡說！”林又嫃心頭一跳，趕緊遮掩自己的失措，聲音不免有些大，在這個安靜的就算繡花針落地也會有聲響的屋子裏也突兀了。
“嚇我一跳……”余好嗔怪的看了林又嫃一眼，“趕緊隨便弄弄，把頭髮弄到頭上，讓頭看上去大點就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在眼前的那堆髮飾中找了找，應該沒有找到想要的，轉過頭來問林又嫃，“你有沒有和筷子一般長的簪子？”
林又嫃正因為自己之前的心跳不安，恍恍惚惚的想了半天才說：“我娘好像有，我過去給你找找……”說著放下手裏的梳子轉身跑了出去。
經這一動，剛才慌亂的心跳稍稍靜了一些。林又嫃深吸了口氣，找出娘留給自己的盒子，在盒子的底端安安靜靜的躺着一根白玉簪子。整根簪子光潔無暇，一頭稍稍尖了些。另一頭倒是什麼裝飾都沒有，只是稍稍有些彎。娘說這根簪子她只在成親那天戴過一次，連爹爹都不知道。娘還說等她成親的時候記得要戴上，保佑一世夫妻和睦無憂……
林又嫃緊緊的握了簪子一下，放開后把盒子放回原處。
等她回到余好的屋裏時，余好正在編五股辮，只用了上半部分的頭髮。
“你想怎麼弄？”林又嫃把簪子放在了梳妝枱上。
“我之前有比對過那鳳冠的大小，可能正好……”說著，余好用一根繩子綁緊了辮子的尾端，再回到頭頂盤了起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弄的，倒是擰出來一個形狀，再拿起林又嫃找來的簪子插了進去。
“怎麼樣？”余好弄好後轉過頭，對着林又嫃笑。
林又嫃看着那根沒入發中只留出彎彎一端的簪子，點點頭說：“頭髮很好看。”
余好笑得更開心了，站起身拿過那個鳳冠戴了上去：“正正好卡住。”余好小心的拿了下來，“等下再用鳳冠上的夾子固定一下就好了……”
“那你下邊的那些頭髮怎麼辦？”林又嫃指了指余好披散在背後的頭髮。
“頭髮都要綁上去不讓人看見的嗎？”余好問。
“這倒好像沒有……”林又嫃過去拿起鳳冠仔細看了看，摸樣做的不錯，她昨天沒注意到。
“那就是了，我才不要做禿子，你看，我鬢角兩邊都有留一些，到時候飄啊飄的，多仙氣……”余好玩着自己的頭髮，“再說了，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的放出頭髮，我也得讓它們透透氣……”說著便又坐了回去，開始搗鼓胭脂。
林又嫃藉著鳳冠的遮擋，偷偷的瞄了余好幾眼，長長的青絲隨意的輕撫在柔白色的裏衣上，形成極大的反襯。在跳躍的燈光下，余好的臉龐也在若隱若現着，白皙的膚色這時候看起來像是塗上了一層粘人的暖色，叫林又嫃挪不開視線。
余好一直都是很好看的，又有教養又有才學……二哥真是有福氣。
林又嫃默默的把鳳冠放回去，幾步走到床邊坐了下去，顯得有些無力。
“小鬼，是不是沒睡醒啊？”余好轉過頭來問。
林又嫃搖搖頭，抬起頭看了余好一眼，又慌張的別開臉去。
余好的唇已經上了色了，原本就唇紅齒白膚嫩，這回在這樣的光線下更是如此，那鮮艷的一抹薄唇，像極了冬日裏凍人的傲雪紅梅。
奪人的光彩，又誘人去採摘。
採摘……
怎麼採摘？余好以後都是二哥的人了。連院子都不能住了吧，連親近的機會都會沒有了吧……
林又嫃又把頭低了下去，
“好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余好終於如釋重負的妝扮好自己。鮮紅的中衣穿在身上，外面套上一件深色的舊衣。林巴要求的，說在去醫館的路上不能讓人瞧見中衣。余好再一次確認自己把外衣和鞋子都放好的時候，把鳳冠和蓋頭也包好塞在林又嫃手上。
不知怎麼的，林又嫃拿着手裏的東西，心裏一沉。
之後的都和之前安排好的一樣，兩人趁天沒涼透急急的趕到了醫館，然後稍稍休息了一下。等林巴來叫的時候兩個人開始做最後的準備。其實林又嫃沒什麼好準備的，依舊是軍營里的衣裳，只是換了一件全新的。倒是余好，開始穿起有些複雜的嫁衣，然後又開始戴上鳳冠。整個過程林又嫃一點忙都幫不上。
“這蓋頭，等下我幫你蓋吧……”林又嫃想做點事，可是一開口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本來就是你蓋啊，我自己來還不歪歪扭扭的。”余好賞了林又嫃一個白眼，“你今天很不對勁誒，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林又嫃拿起一邊的紅蓋頭。蓋頭周邊是一串串的五子珠簾，樣式精美。
“很不對！”余好學着林家人皺着眉頭，靠近了林又嫃，“老實交待！”
“……”林又嫃抿着嘴不作答。她要怎麼說？說不想她嫁給二哥？可是，余好不嫁給二哥就要嫁給大哥，免不了的……
余好盯了林又嫃半天，見她只會閃躲不敢直視的眼睛，臉上露出瞭然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余好嘴角上揚的說，“你是不是因為我要嫁給你二哥而不高興？”
林又嫃一驚，張大眼睛看着余好，她、都知道？
“猜對了？”余好笑得更開心了，“其實你不用內疚的。我知道你覺得我不喜歡你二哥還要嫁給他受了委屈，怕是你也在怨自己沒能幫上我吧？其實沒關係的，遲早要嫁人的，而且我應該也不會喜歡上什麼人，嫁誰不是嫁啊，你二哥我也熟，算是不錯的歸屬了……”
“……”林又嫃琢磨着余好的話，一時沒有給反應。
“還有啊，那天你說要帶我走的時候已經說明了一切，你是想幫我的，但是有些事你也無能為力……”余好拍了拍林又嫃的肩，“我都明白的……以後，你要是真覺得叫我嫂子心裏堵得慌的話，就叫姐姐好了，反正嫂嫂和姐姐是一個意思。”
“你剛才說，”林又嫃的重點顯然沒有放在稱呼上，“你不會喜歡上什麼人，是什麼意思？”在她看來，卻是也沒什麼人可以配得上余好，可是總得有個良人在身邊啊。余好在這裏無親無故的，要是沒有了她不是早被欺負死了。
“就是不會喜歡上你們這裏的人啊。”余好倒是說的坦蕩蕩，“先不說什麼世界觀價值觀的差距，就是那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沒有人可以做到吧……呃，你們林家的男人不算。”
“一生一世一雙人？”林又嫃下意識的重複着。
“是啊，這是個很高的境界，在我家鄉那裏都很少有人能夠真正的做到。可能我的要求是過分了點。”余好看向窗外，“可是，我不想讓自己活得委屈。寧缺毋濫。”
林又嫃顯然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想法。她自己也不想嫁人，倒不是介意能不能遇到喜歡的人。在她看來，過一輩子的就是親人，親人自然就是親密的，那喜歡拿來做什麼？她不嫁人本意上也是不想害了人家，她的身份不低，又是蠻兵，怎麼想都是有些難度。可是余好不願嫁人竟是因為不會喜歡。
既然她誰都不會喜歡，那嫁給二哥對她來說倒是真真的好。至少，二哥是真的喜歡她，她也覺得二哥能夠做到余好的那個要求。
這樣一來，好似一切都是好的，可是為什麼自己心裏還是有什麼東西不能放下？
“好兒，你們弄好了么？”差不多時辰的時候，林巴過來敲了敲帘布。
“好了……”余好拉長了聲音回了一聲，然後拉着已經被驚回神的林又嫃來到床邊。余好端端正正的坐下，示意林又嫃幫她把紅蓋頭蓋上。
“……這樣真的好么？”林又嫃捏着紅色蓋頭，眼睛盯着鳳冠輕輕的問道。
“什麼？”余好不明所以。
“我是說，嫁人，真的好、么？”林又嫃閉了閉眼，慢慢的把蓋頭蓋了上去，遮去了余好的容顏，也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沒嫁過，想試試啊，所以不知道好不好玩。”余好誤解了林又嫃的話，“怎麼，小鬼你也春心蕩漾想要嫁人了？等過些天嫂子幫你張羅……”余好說的豪氣衝天。
“……”林又嫃沒有接話，靜靜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余好說自己不對勁，她也認。但是同樣的，她覺得余好也有些不對勁。往常的余好雖然也活潑動不動和她拌拌嘴，但不像今天這般、興奮。
以往的余好，就算是在和你鬧你也覺得她是靜的。可是今天，她感覺余好整個人都在動着，一點也沒了往日的淡漠。
她是在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