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李年昕是毒素也是他的共同體
遙遠的天際,那片濃重如墨的黑暗彷彿正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緩緩撕開。
魚肚白逐漸從裂縫中擠了出來,迫不及待地要將其耀眼奪目的白光灑向那暗與明交織的交界線。
在這片廣袤無垠的森林隱藏的空地上,星星點點的火光跳躍閃爍着,宛如最後一點夜幕也要被燃燒殆盡。
火光將那原本清晰分明的明暗分界線,渲染成一片幽暗深邃且夾雜着烈焰般熾熱的紅色,猶如一幅色彩斑斕、充滿神秘氣息的畫卷。
李年昕看着不遠處的火光沉思良久,史蒂夫已經派人去處理了不久后那裏就會恢復如初,如同被燃燒的“骯髒”過往從未出現過。
她靜靜地倚靠在卧室飄窗的窗邊,目光有些迷離地繼續望向窗外。
此時的她回到房子裏,正身處於屬於自己的溫馨小天地里。
自己這個房間的採光堪稱絕佳,就連飄窗也特意被加寬了許多,以便能更好地接納那溫暖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
隨着寒冬的步步逼近,飄窗上方那塊冰冷堅硬的大理石板散發出陣陣刺骨的寒意。
但當鋪上一層加厚的柔軟羊絨地毯后,一切都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厚厚的羊絨不僅隔絕了石板的寒氣,還帶來了溫暖。
尤其是在正午時分,當金燦燦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時,整個飄窗就如同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爐,散發著無盡的熱力。
往日裏,李年昕最鍾愛的莫過於蜷縮在這飄窗之上。隨便干點什麼,都讓她能收穫片刻幸福。
可此時此刻,她卻一改常態,一臉凝重地依靠在窗戶旁,似乎心中承載着千頭萬緒的煩惱之事。
就在距離飄窗旁邊,那張緊靠窗邊的寬大雙人床上,傅堇臣剛剛進入了夢鄉。
為了方便李年昕,房間佈置時特意將床緊緊地靠在了飄窗一側。
儘管這張床足以容納兩個人同時就寢,但不知為何,李年昕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在他身旁坐下,哪怕僅僅是坐在床邊的一角。
索性爬上了床邊的飄窗等着他醒來,因為喜歡在床上擺一些玩偶之類的小玩意兒。
當時搬來史蒂夫特意給她換的雙人床,如今倒是便宜了傅堇臣。
暖洋洋的太陽曬在她身上,突然升溫的氣溫有些讓她昏昏欲睡。
身側的傅堇臣不知在夢鄉中夢見了什麼,睡夢中嘀咕一聲,很輕的一聲‘媽媽’。
李年昕聽到了,眨着好奇又憐憫的眼睛,很複雜地笑了一下。
從外面突然飄來的風,吹盪着上方鼓起的窗帘,巨大的絲綢質地的白色窗帘像是揚起的白色翅膀。
倏忽間,李年昕和傅堇臣都被一下子攏在翅膀里,兩個人在雪一樣白的凈地里得到安撫。
很多東西都在一念之間,潔與臟也一樣。
傅堇臣顯然並未在這一方凈地里得到安撫,甚至是令他像是被撈入無底的巨網裏掙脫不開。
看到傅堇臣像是被惡鬼纏繞一般,滿臉痛苦,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汗黏黏的,分不清他臉上佈滿的水漬是淚水還是汗水。
李年昕低頭思慮了一下,本想着要不要呼喚史蒂夫來看一看他。
又想到史蒂夫剛剛已經驅車去幾十公裡外的城市,幫傅堇臣配藥。
她糾纏了許久的手指,最後還是爬到床上,一點點來到傅堇臣身邊。
學着他曾經安撫同樣被夢魘纏身的自己那般,從背後艱難抱住他寬闊的肩背。
安撫小孩子似的,輕輕地拍了拍他逐漸回歸熟睡而平緩起伏的背部。
像是迷途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回歸到了母巢的庇護下。
傅堇臣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沒有藥物與性慾安撫,只是簡單的像個正常人睡了個好覺。
當他再次從睡夢中緩緩醒來的時候,陽光明媚的天色早已變成了染了一層暗紅的晚霞時分。
他伸出手想要拿手機查看一下現在的準確時間,卻摸到了一具溫熱的身軀。
傅堇臣用一側胳膊支起上半身,看着身邊還在熟睡中的李年昕。
此時的她像一個天真的孩童,依偎在自己身側,均勻的吐露着溫熱的呼吸。
臉頰像是被被子捂着太久,有些紅暈爬上兩側。
像是察覺到了身旁一直提供熱源的“取暖器”離開,不自覺的在傅堇臣支起的手臂上用柔軟的頭髮上蹭了蹭。
手臂上的髮絲離開之時,傅堇臣感到自己的手臂上若有若無的殘留了他身上的清香。
像是大腦宕機了一般,停留了許久,最終傅堇臣什麼話也沒有說,而是重新收起手臂躺回了剛才的位置。
用那隻還帶着李年昕髮絲殘餘清香的手臂,緊緊環抱住了李年昕溫熱的身軀。
將她的頭緊緊的靠在自己的胸口上,肆無忌憚的去汲取她髮絲傳來的清香。
在自己的胸口如一壇陳釀的老酒,越聞越濃烈,是他這世上最上癮的毒素,不肯讓其在心口散去。
在那之後的二人,像是形成了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任何一方出現夢魘的行為,另一方都會不自覺的將睡夢中的人緊緊環住,像是要將自己對抗深淵的力量,分擔給另一個人。
這世上不會再有如他們這般默契,卻又兩極割裂還完美契合般的存在了。
他們共享着彼此的骯髒與潔白,即使傅堇臣固有的高傲與倔強,讓他不可讓他對李年昕吐露半分內心真實的想法,又或是那一絲對她的迷戀。
可在那之前,他總會在心裏默認。彼此是永遠不會分割的共同體,哪怕他一輩子不說出來。
直到那一天他帶着李年昕從宴會中回來,聽到她突如其來的要求,直接在路邊停下來車。
好整以暇地抱臂后靠在駛座上,隨意散漫地問:“Jenny,你剛才說……你要幹什麼?”
李年昕微微張嘴,兩瓣嘴唇輕輕翕動,抬頭撞見那幽深不見底的眼眸后,又沉默着抿緊了。
她臉上本就因剛才再次與自己厭惡的老男人周旋,而沒有幾分血色,在冷色的車燈下更是蒼白如玉。
濃密的眼睫很緩慢地顫動兩下,投下淡淡陰翳,彷佛裂痕將二人的關係割裂出划痕。
“我說。”李年昕猶豫片刻,立馬認真而堅定地回答,“八年了,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