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尊者
高懸天之上的雲層在沒有經過秦志懷的操控下主動開始了翻湧。
像是迎接重要客人的到來一般,鼓動的雲層顯現出一條若隱若現的道路,一個瘦小佝僂的人影從中緩緩浮現。
其標誌性,不到一米五的身高在習慣性的駝背下顯得更加矮小。
臉上異常松垮,耷拉下去的粗糙皮膚和各自好像完全沒有關聯的五官將醜陋二字展現的淋漓盡致。
唯一讓人看的過眼的只有那認真打理過的白色髮髻,還有他臉上閃爍着的慈眉善目的笑容。
噠,噠,噠。
拐杖拄地聲音緩慢響起,佝僂的身影也緩步向前。
明明處於廣闊的天空之中,老者卻依然像是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之中閑庭信步。
沒有回應秦志懷的招呼,老者只是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至秦志懷的身前緩緩站定。
顫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滿是皺褶,如同枯木一般乾癟的手掌朝着秦志懷撫去。
秦志懷見狀自然而然的將腰桿彎了下去,用自己的頭顱主動去接過老者的手掌。
亦如多年前,所有接受老師教導的學子自發的尊重性行為一般。
枯槁的手掌在秦志懷的顱頂緩緩的摩挲着,簡單的行為里充滿着數不盡的關懷。
久未使用的聲帶開始摩擦,嘶啞的聲音於老者口中響起。
“好久不見了,志懷。”
“最近過得怎麼樣?還是很辛苦嗎?”
聞聲,秦志懷地下的頭顱微不可察的顫抖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回應老者。
沒人能夠看到他朝着地面的臉上那難以言喻的表情。
老者也不在意,只是保持着一貫的笑容靜靜等待着,像是享受着撫摸秦志懷的感覺。
緩過神來的秦志懷趕忙抬起頭顱,嬉皮笑臉地對着老者說道。
“都還好,不算辛苦。”
“老師呢?”
老者聞聲將手伸了回來,雙手插入寬大的袖袍,沒有正面回應秦志懷的招呼,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嘴裏笑吟吟地說道。
“怎麼了?”
“你不是跟小陳走了以後,就不願意叫我老師了嗎?”
“嘴上不是說什麼你這一輩子只有一個師父,沒有其他老師嗎?”
老者的聲音落下,秦志懷終於是綳不住了。
臉上的紅暈徹底壓不住了,以秦志懷為中心向外散發的尷尬連一旁遲鈍的孫陌離都能感受得到。
秦志懷皮鞋裏的腳趾已經扣出了了個大別墅,天知道他多想挖個地縫鑽進去!
可惜這是在高懸天之上,沒有地縫可以給他挖。
此刻的秦志懷錶面上尷尬地摸着頭,嘴上抽起了一個異常尷尬的笑容。
心裏已經開始了咆哮。
我真服了!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黑歷史啊?
自己年輕的時候真有那麼二嗎?
這麼一看,真不怪之前那些兄弟姐妹們對自己的印象都不太好。
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真的是人嫌狗憎啊!
虧年輕的時候自己多少還有點自我感覺良好,與夥伴們關係不緊密是因為自己遺世而獨立呢!
哎。
雖然心中思緒翻湧,但秦志懷還是趕緊開口驅散了環繞整個場面的尷尬。
“年少輕狂,年少輕狂嘛~”
“師父是師父,老師是老師。”
“老師您就別調侃我啦!”
老者聞聲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依然笑眯眯的看着秦志懷。
隨後他把視線轉向一旁的孫陌離,禮貌地問候道。
“好久不見。”
“你回來了,志懷的壓力也可以小一點了。”
“離帥的大名,老頭子我可是久仰了啊。”
孫陌離聞聲趕忙作了一揖,迅速開口回應。
“您說笑了,風尊面前哪有什麼離帥。”
“您是前輩,叫我一聲小離就行。”
老者聞聲搖了搖頭,輕作否定后並沒有開口說話。
緊接着大手一揮,寬大的白色袖袍隨風起舞。
三個古樸的蒲團出現在三人身下,老者率先跪坐於上。
不過剛剛跪下的老者似乎覺得有些不舒服,於是換了個姿勢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簡單的動作里有着一股肆意的瀟洒。
一旁的秦志懷和孫陌離也跟着點了點頭后規規矩矩的跪坐在蒲團之上,準備聆聽老者的教誨。
兩人面前的老者正是華國赫赫有名八尊者之一的風尊!
在星武者誕生初期,除了長天聖人以外,華國星武者群體還對穩定局勢付出巨大努力和貢獻的八位碎月境強者一同奉上了尊號。
八個尊號分別根據八位強者的特點和喜好而定。
琴棋書畫,風雨雷電。
其中琴棋書畫四位尊者全部都是長天聖人的親傳弟子,風雨雷電則是其他地區顯現的人傑。
當然,雖然不是親傳弟子,但風雨雷電四位尊者也與當時的長天聖人有着很深的聯繫。
畢竟在當時的華國,長天聖人作為最高的那座山峰,其他叫的上號的強者或多或少都受過聖人的襄助。
不過因為尊者名號的起源過早,並且八位尊者因為後繼無人,也有本人並不認可或是沒有傳承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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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着尊重本人的意願,這八位尊者的生平事迹雖然記載了下來,但是並沒有收錄在教科書內大肆宣傳。
任何事物只要不去用心修繕,都會隨着歲月的風沙逐漸消亡,近些年來的新生代已經沒人知道尊者的含義了。
尊者的名號也只有身在其中和熟讀歷史的人才能知曉。
作為星武初期的人物,八位尊者大多已經隨着他們的名號一同成為歷史上的一片塵埃了。
琴棋書畫四尊在長天聖人離世不久之後,完成心中遺留的事情之後,早早的跟隨師傅的步伐,一同前往了彼岸。
現存於世的尊者也只有一個半了。
一個指的是面前的風尊,老人家作為八尊者中年齡第二小的存在,卻擁有着最悠久的壽命。
今年的風尊已經一百六十五歲了。
經歷了華國半數風霜的風尊說是一尊活化石也不為過。
另外的半個嘛...
指的是已經幾十年沒有音訊的雷尊了。
他是八尊者之中年紀最小的,幾十年前宣佈前往漠北閉關參悟“大道”之後,直至現在也沒有絲毫音訊。
很多人猜測到現在已經一百零七歲的雷尊估計已經死在了漠北的某處角落裏。
值得一提的是,八尊者里六位尊者都是如長天聖人一般的天竅星武者。
但除了風尊以外,剩下五位尊者雖然也發揮了天竅的優勢,有着比同期星武者更悠長的壽命,他們卻並沒有一個能像風尊一樣真正把天升華賦予的壽命提升發揮到如此的極致。
就連長天聖人本人也沒活過風尊就是了。
剩下的兩位非天竅的尊者分別是已故的地竅星武者電尊,還有已經消失已久的陽竅星武者雷尊。
作為曾經在天京星武大學擔任天院院長的風尊,他門下的弟子可以說是遍佈華國每一個角落。
現任的陝府府長秦志懷正是風尊某段教學生涯里最傑出的弟子。
他到現在還記得這位天資極其聰慧,什麼東西一學就會的小天才那中二至極,人嫌狗憎的模樣。
因為其特殊的家世和極其出眾的天賦,風尊本人一直還挺好奇他未來的道路到底會駛向何方。
所以風尊並沒有哪怕一次動用自己的手段去推測這位得意弟子的未來,他想自己親眼看着所有變化的來臨。
但遺憾的是...
他後悔了。
如果早些年間他能不去堅持突然升起的興趣,稍微推測一下秦志懷的未來。
那麼看到現在結局的他一定會主動出手干預,哪怕付出一些代價也在所不惜。
風尊本名朱蕭天,不過自從他有了風尊這個尊號之後,他的真名似乎失去了所有的作用,已經無人提起了。
八位尊者的尊號大部分都是好事者根據本人的特點起的,風尊也是。
但和字面的意義有所不同,朱蕭天的一身本領確實和“風”有關,但卻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風。
而是...
“風水”的風。
當朱蕭天在某個時刻意識到自己的能力發展方向已經固化趨向於“卜卦”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些悲觀的。
除了逐漸降低,有些跟不上身邊夥伴的戰鬥力以外,他使用能力所帶來的副作用也是非常明顯的。
畢竟自古以來,窺測天機逆天改命的行為往往都是需要卜卦者付出巨大代價的。
所以朱蕭天給自己定了個規矩。
如非必要,永不卜卦。
這看似有些荒唐,禁錮自己一身本領的決定確實有着一定的成效。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朱蕭天雖然年紀比較小,但其能力的副作用決定了這位尊者一定活不長久。
但結果卻令所有人都大跌眼眶!
那幾位因為滿身天升華所擁有悠久壽命的尊者們並沒有存活太久,甚至直到整個星武初期的時代都已經結束了,朱蕭天依然活的好好的。
被認定活不了多長時間的朱蕭天除了下落不明的雷尊以外,幾乎熬死了所有同期的尊者!
你說這去哪說理去?
朱蕭天這充滿智慧的行為經常被新認識的朋友稱讚,認為他才是真正的智者。
但實際上。
他本人卻並不為此而感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喜悅。
因為自己的決策而多活了幾十年的朱蕭天看似充滿了智慧。
但在他心裏。
他追求壽命的行為卻給他的一生帶來了揮之不盡的潮濕。
面前的秦志懷是,過去的所有事也是。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漫長人生中究竟有多少的後悔和遺憾。
每個人不同的人生階段都會給他帶來不同的感悟。
或許過去的自己確實只是想多活幾年,做出的決定也讓他成功追求到了自己的目標。
但對於現在的自己而言。
對於這外人無比羨艷的悠久壽命,在他眼裏卻是永恆的詛咒。
雖然心中沉起浮來,但風尊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充斥着和藹的笑容。
他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秦志懷,淡淡開口問道。
“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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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去?”
風尊簡單的詢問卻讓秦志懷突然瞪大了眼眶。
他心中是有類似的想法,但別說這些想法還沒有好好規劃,是否投入實際還是兩說。
就說這些想法明明是他剛剛見了孫陌離之後經歷了一些思維上的革新后剛剛誕生的!
半個小時之前的事情,怎麼老師就聽說了?
???
秦志懷人都懵了。
似乎是因為很久沒見過老師了,秦志懷用了三秒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
於是他試探性的問道。
“老師...”
“你算了?”
聽到秦志懷的詢問,風尊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想法。
得到肯定答案的秦志懷並沒有順着自己的角度延伸,他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太理解。
幾乎從不動用能力的老師能在華國有着如此地位,並且被無數星武者認同上了尊號自然是有有原因的。
老師一生只出過兩次手,兩次的卜卦結果幾乎可以說是極大程度改變了整個華國的格局。
據老師所說,他只有在獲得一些自然感應的時候才會主動去卜卦,因為這代表着華國乃至整個世界都要迎來巨大的動蕩。
而現在,老師竟然主動算了自己的未來?
自己未來要做的事情難道會脫離自身的控制,造成預想之外的巨大影響嗎?
秦志懷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將他的想法全部出賣。
對此,風尊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輕聲開口說道。
“不要多想。”
簡單的話語將秦志懷腦中的思緒打斷,他抬頭看着老師那滿是皺紋的臉龐。
隨後,風尊嘆了口氣,突然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老了。”
“就快要死了。”
“所以想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再不用,以後就用不了了。”
風尊只是簡單的解釋一了一下后便不再多說。
秦志懷也知道老人家不想繼續說下去了,索性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
於是他還是回歸了本心,以自己的角度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說這話的時候,秦志懷有些難以掩蓋的緊張。
“老師...”
“結果怎麼樣?”
秦志懷的緊張無可厚非,任誰在即將面對自己未來畫面的時候都是一樣的。
風尊沒有正面回答秦志懷的詢問,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露出了他僅剩一顆門牙的牙床。
隨後嘴唇微動,只給秦志懷展示了一個無聲的口型。
秦志懷眼睛瞪大,立刻讀出了老師的唇語。
那是...
“去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