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你的男朋友
“呵……謝瑤啊?那種臉都不要的舔狗,有什麼可說的?……你不信?要不老子現在一個電話把她叫過來,讓她現場演給你看,她為了得到我,是怎麼跪舔我的?”
一片死寂的病房中,謝瑤面無表情盯着頭頂慘白的天花板。
腦海中,不斷回憶着車禍前自己最後那段記憶。
車禍前。
在觥籌交錯的豪門宴會上,謝瑤聽到那男人的聲音,在轉角處的陰影里,如墜冰窟。
對方穿着高定西裝,精壯的身材被修飾得筆挺。骨節分明的手優雅地端着一隻酒杯,紅色的液體隨着他的節奏輕微晃動。
黃金比例的身材,和那張雌雄莫辯的臉,讓他看起來彷彿是最完美的造物。
很難想像,那樣齷齪的話,會從這樣的人嘴裏說出來。
她緊咬下唇,直到唇色泛白,才讓自己沒立刻衝出去扇他。
那邊的議論聲,依然在繼續。
有幾個捧場的富二代誇了男人幾句后,他更得意的說:
“謝瑤那種名聲,怎麼可能配得上我們陸家?這次我來謝家千金的生日宴,是為了她那個清純的妹妹~”
然後,就是一片意味深長的壞笑聲。
謝瑤作為囂張跋扈的謝家大小姐,喜歡拿錢砸那些長得好的窮男人,是京市出了名的。
但是三年前她對陸子桑一見鍾情后,就徹底收手,專心做起了陸子桑的舔狗。
這點事,全京市上流圈子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本來陸家是京市的龍頭豪門之一,但謝家只是個中流小公司,陸子桑一直對謝瑤愛答不理。
但最近一年,他出席一些場合時都會帶上謝瑤。
這個舉動,也讓不少看謝瑤笑話的人,重新掂量起這二人的關係。
可沒想到,這次在謝家二小姐的生日宴上,陸子桑竟然半點面子都不給謝家,當眾就高談闊論起謝瑤對自己的跪舔。
至於謝家人……
謝瑤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手裏的手機。
亮着的屏幕上,還有一條未讀消息:
【子桑哥同意來了嗎?爸爸媽媽只是想見見你男朋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姐姐,你千萬別多想。】
她身上背負了多少京市眾人的非議,這個“妹妹”身上就有多少榮譽和誇獎。
就連家裏人,都只記得那個妹妹的生日,為她辦這麼隆重盛大的成人禮。
謝瑤這些年,一直是被家裏人忽視、放逐的狀態。
她本來就不在乎。
可現在,所有人都……
後來,謝瑤也不記得自己何時出現在馬路中央,更不知道為什麼被撞飛。
她只隱約記得,昏迷前看到馬路那邊站着個無比眼熟的男人……
那是誰?
謝瑤蹙眉,只覺得自己腦海中思緒似乎一片紊亂。
剛才還在盤旋的回憶,好像突然變得輕飄飄,變得沒了色彩和輪廓……
“段總,病人顱骨骨折,這是病人的CT您看一下,她的腦後還有一部分瘀血,後續可能會有一些後遺症。”
病房外,醫生的聲音傳來。
謝瑤下意識偏頭去看,被自己左側顱頂的傷痛得全身抽搐了一下。
“水……”
她乾燥起皮的嘴微張,用盡全力,也只說出了這麼一個字。
但聲音太過細微,沒人能聽見。
門外,站着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
謝瑤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努力去看,也只能看到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還是儘快通知她的家人吧,您雖然是好心,但總不能代替她的家人簽字。”
醫生丟下這句話后,就走了。
病房門是半開着的,謝瑤眼睛看不清,耳朵卻聽得清。
她緊張失措,只下意識摩挲四周,摸到了一個手機。
手指放到HOME鍵上,手機果然解鎖了。
謝瑤只覺得腦子裏的那些記憶像沙子般飛快流逝,遵從本能打開通訊錄,撥通了第一個備註為“父”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直到謝瑤以為快掛斷了,才徹底接通。
可此刻,她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電話那邊的人沉默着,沒有開口。
她紅了眼眶,帶着突然間的無措和恐懼,聲音顫抖而委屈地說:
“爸爸……是你嗎?我好像出車禍了,你可不可以來……帶我回家?”
“謝瑤,”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低沉冰冷,“事到如今,你還想裝病,繼續欺負你妹妹?我以前警告過你的話,都忘了?……之後半年,不要再從家裏拿錢了,也不要再打電話打擾我工作。”
然後,一陣忙音響起,電話被掛斷。
這剎那,謝瑤甚至忘了全身劇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力氣,緩了一會兒后,撥通了第二個備註為“生我的女人”的電話。
這次,電話倒是接通得很快。
只是電話那邊聲音很嘈雜,讓本就頭痛的謝瑤擰緊了眉心。
她聽得出,那邊是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說話。
年輕女人,大概就是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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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出,她離電話更近,聲音也是最先響起的:
“媽,姐姐這次可能也是真生氣了,才敢說出車禍這種話的。她這些年一直覺得我作為養女生活在謝家不好,您和爸不是早就習慣了嗎?何必又生這麼大氣?”
然後是中年女人尖銳的聲音:
“這些年她在外面為非作歹,找那麼多姘頭,我說什麼了嗎?她在家裏整天把親生和養女掛在嘴邊擠兌你,我和你爸爸也沒說什麼。整個謝家,誰有她精明?怎麼可能出車禍?
本來她身為姐姐,該讓着你的。這些年我和你爸說好了兩個女兒一樣對待,結果讓你為她忍了這麼多氣,你還剛過生日,怎麼能讓你再讓着她?
你放心安安,這次除非她死了,否則我絕對不會再原諒她!”
安安好像湊過去幫對方拍背順氣,聲音離遠了些,聽起來輕柔溫婉:
“媽媽放心,姐姐氣過了這陣,會想明白的。看在親生母女的情面上,她也不會一直賭這口氣的。等姐姐回來了,我出錢,給姐姐辦一場比我的生日宴更隆重更盛大的宴會,姐姐肯定不會再鬧了。”
這次,謝瑤沒等對面,先掛斷了電話。
她明明已經沒有半點關於這些人的記憶了,可還是全身發抖,紅了眼眶,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痛的。
第三個電話,她選擇了備註為“謝南嶼”的人。
一樣的姓氏,應該就是家人吧?
這次,短暫的等待后,電話接通,一個沉穩冷淡的年輕男聲響起:
“不是告訴過你,有事找爸媽,不要影響我工作?”
說完,甚至沒等謝瑤開口,就掛斷了電話。
這之後,另一個“謝西崇”的電話,都沒等到接通,就乾脆的把她拉進了黑名單。
她出車禍后骨折的劇痛,好像都在這些人的冷漠旁觀下被消解得毫無知覺。
謝瑤也不明白,怎麼聽到這些人說話,心口就會劇痛。
可是明明……
她現在已經不認識這些人了啊。
謝瑤舉着手機的手,無力垂落在病床上。
她盯着頭頂那片白,眼神空洞得像沒有情緒的屍體。
“你醒了?”
門外男人送走醫生后,平靜地看着她打電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會兒見謝瑤消停了,才踱步到病床邊,居高臨下看着她。
聲音聽起來清冷、疏離。
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正緊握成拳,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隱隱跳動。
謝瑤努力眯眼去看,最終卻只看到了模糊的輪廓。
她眼裏終於還是有了點動靜,用力張嘴,只說出了一個字:
“水……”
“你剛做完手術,還不能喝水。”對方淡淡道,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情緒起伏,
“謝家人不管你,手術是我擔責任簽字的,醫藥費也是我墊付的。謝大小姐既然醒來了,就能自力更生了吧?錢,刷卡還是現金?”
他邊說,邊用棉簽蘸了水,輕輕點在她的唇邊。
“謝大……小姐?”
謝瑤蹙眉,艱難說出了這句話,蒼白的臉上寫滿疑惑,濃密卷翹的睫毛不安地顫抖。
男人動作一頓,似乎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寂靜的病房裏,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在擴散,惹人生厭。
“你……還記得你的名字么?”男人不動聲色地問。
只是捏着棉簽的手,似乎在隱隱抖動。
謝瑤抿唇,沒有說話。
這之後,就是久到讓人忘記時間的沉默。
如果不是謝瑤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子,還能感受到他持續用棉簽蘸水擦她嘴唇的動作,她都要以為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
就在她以為對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男人開口了:
“你叫謝瑤,是謝家的大小姐。家裏有父母、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目前看來,你和家裏人關係非常差。
至於我,我叫段黎光,是你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