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託孤
門口有光照進來,一道人影慢慢走近,老人渾濁的眼球緩緩向上移,在看到顧忍寒的那一刻,老人眼睛裏爆發出一道精光,費力抓住二發的手,嘴巴“啊啊”的叫着。
見老人這個樣子,二發有些不忍心,懇求的望向顧忍寒,希望他不要在這個時候把來意說出來。
顧忍寒嘆了口氣,哭笑不得的對二發點點頭。
在兩人沒有看見的地方,老人的大孫子滿眼恐懼的盯着顧忍寒。
他見過這個男人,是在他偷錢的那位漂亮姐姐身邊。
屋裏實在太暗了,一切細小的動作都會被放大。
“沙沙”
男孩或許是太過緊張了,腳底碰到稻草都沒有感覺到。
朝着聲音的來源瞅去,顧忍寒看清男孩的長相,對二發點點頭。
兩人的動作老人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知道都是他這把老骨頭拖累了自家孫子,才會讓他做出這種混賬事。
“嗬嗬”
老人掙扎着想要起來,奈何身子骨已經不聽使喚了,又重重的躺回稻草上。
男孩顧不上自己被發現,懂事的扶老人坐起來,乖巧的坐在老人身邊,抬起頭甜甜的笑着,“爺爺”。
看着祖孫倆幸福的樣子,二發心中五味雜陳,從懷裏掏出一大把錢,抽出一部分塞到老人手裏,“李叔,這點錢你拿着,回頭讓小山帶着你去醫院瞧瞧。”
李叔搖頭,拒絕了二發的錢,牽過小山的手,把它放在二發的手裏,眼裏的哀求不言而喻。
這麼重要的事情二發不敢隨便承諾,求救的目光望向顧忍寒。
接收到好友的求助,顧忍寒上前,把二發拽走,自己坐到李叔旁邊,道:“老先生,生病了就要看醫生,不要諱疾忌醫啊。”
李叔搖頭,眼裏漸漸蓄滿淚水,用儘力氣爬到炕邊,雙手抓住二發的手掌彷彿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不肯鬆手。
“寒哥....”
顧忍寒態度堅定,不會被一時的腦熱所影響。
把手放在二發的肩膀上,對他微微搖頭。
“可...”二發似乎還要說些什麼。
顧忍寒眼神更加凌厲,二發不情願的低下頭,內心不斷掙扎着。
“二發,咱們該回去了。”
顧忍寒一句話,好似給二發下了最後通牒,他不再猶豫,把手搭在李叔手背上,勸道:“李叔,您好好養病,我們還有事呢,就先回去了。”
還沒等站起身,二發不可思議的回頭,他沒有想到都這個時候了李叔還能緊握住他的手讓他走不了。
“李叔。”二發有些無奈。
李叔搖着頭,嘴裏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但還是倔強的握着二發的手不松。
“李叔,我作為外人,本來不應該談論你家裏的情況的,但是李哥他們都被送去改造了,家裏就剩下你跟兩個孩子,就算是為了孩子你也應該撐住啊,現在外面的世道這麼亂,人心這個東西誰也說不清楚,你更應該保重好身體,親眼看着小山哥倆長大成人啊。”
二發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嘴巴都說幹了,李叔的手總算有所鬆動,正當他以為希望在望的時候,李叔突然拽過小山,讓他跪在顧忍寒兩人面前。
用力的推着他的後背,頂着他的頭讓他向顧忍寒道歉。
小山膽怯的望了顧忍寒一眼,從稻草底下拿出一個小布兜,手伸進去掏出一把零錢,喏喏道:“對不起,這個是我從那位姐姐身上拿...偷來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分都沒花,都在這兒呢。”
小山頭低得很低,雙手高高的舉起,捧着布兜遞到顧忍寒身前,“偷東西是我不對,要打要罵隨你們便,你們不要怪我爺爺。”
閉上眼睛,等待顧忍寒的審判。
顧忍寒接過錢清點過後,把錢裝進兜里,嘆了口氣。
小山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動靜,悄悄睜開一隻眼,抬頭望去,顧忍寒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嚇得瑟縮了一下,小山緊張的打了個嗝。
顧忍寒忍俊不禁,朝着二發笑道:“還是有點膽小啊。”
二發也在旁邊點頭笑着贊同。
“啊?”小山被這群大人搞得摸不着頭腦。
可能是終於解決了一樁心愿,李叔感覺自己能說話了,抬手慈愛的摸摸小山的後腦勺。
張開嘴巴一字一句慢慢道:“咱們小,小山遇上好人了,聽爺爺說,以後一定聽兩個哥哥的話,知道嗎?”
半大小子沒有察覺出情形的嚴重。
認真的聽完爺爺的話,小山重重的點點頭,隨後好奇的打量着顧忍寒兩人。
把小山的手交到顧忍寒手上,李叔心滿意足的閉上眼,“還好來得及,還好”。
“李叔。”二發小心翼翼的探着李叔的鼻息。
還好還好。
二發劫後餘生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院子裏。
顧忍寒拿根煙點上,“呼——”,看着滿院子的雜草和打碎的瓷片,神色晦暗不明。
二發緊跟其後,滿懷心事的站在顧忍寒身後,“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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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忍寒回頭,一根香煙已經燃盡,把煙嘴對摺,附到二發耳邊道:“李叔這病更多的是心病,如今小山兩個孩子有了歸宿,他心裏應該可以放心了,回頭我給你拿點錢,把李叔送到醫院去吧,反正咱們最近做不了生意,就拜託你平時多來這邊看看了。”
二發麵色悲慽,想到之前李大哥李大嫂對自己的照顧,自己卻沒有照顧好老人。
無助的望向顧忍寒,二發抹了一把眼睛,“寒哥,你說李叔這病還能好嗎?”
顧忍寒看出來了,用力的拍着二發的肩膀,試圖用自己的力氣傳遞給二發力量。
“別難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李叔的身體,你平常沒事的時候多來逛逛,多跟李叔聊聊天。”
“我知道了。”二發眼眶發紅。
“行了,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吧寒哥。”
“待着吧,小山正看着你呢。”
顧忍寒掏出身上全部的錢,留下兩張鈔票,剩下的全塞到二發手裏,隨後瀟洒的揮手離開。
二發沒顧上這些,眼神怔怔的看着門后偷看的小山。
招招手,小山高興的撲到二發身上。
一棵大楊樹下,停放着好幾輛牛車,顧家村的牛車就是其中之一。
顧忍寒踱步走到牛車旁,趕車的大爺正拿着個饅頭在啃。
左右看了看,不遠處就有一家賣包子的小攤,走上前,買了十個大肉包,拿起一個邊走邊吃。
“四叔,咋就你一個人啊,那幾個知青呢?”
顧忍寒坐到顧四叔身旁,自然的舉起手中盛包子的袋子,兩人大口大口的吃着。
嘴裏嚼着包子,顧四叔說話時含糊不清,用手指了指旁邊,“都晌午了,你還回來,幾個知青餓了都不敢說,我就讓那群知青們去吃飯了,你放心,人是你四叔親自給領到飯店去的,看着他們點好菜才離開。”
顧忍寒咽下嘴裏最後一口包子,將剩下的包子遞給顧四叔,拍手擦去手上的油污,“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過去瞧瞧,四叔你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