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運道差一些

第116章 運道差一些

姜稚心神恍惚沒有留意謝宴辭的神色,仍抱着孩子眯眼打盹。

謝宴辭小心攬着她向謝旪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孩子抱過去。

謝旪不疑有他,仍將帶血的刀別在腰上,大步上前接過孩子。他是習武之人最為敏銳,孩子一入了手,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只因那孩子雖閉着眼,卻已經氣息全無。眼瞼下帶着淡淡的烏輕,用手扒開唇隱約能見口中血跡。

謝旪眼中閃過驚詫之色,想着剛才姜稚抱着孩子東躲西藏的模樣,不由的看向謝宴辭。

卻見他緩緩搖了搖頭。

寺門仍舊大開,裏面還是靜悄悄的沒什麼動靜。

寺門外的陷阱與地上橫七豎八的箭矢引起了謝宴辭的注意,他朝着寺內看了片刻,抱着人徑直進了門。

幾人先是回了原本歇着的院子,想是那伙賊人已經來過。沒找到什麼值錢的物件,將案台上的一樽佛推倒在了地上。

那佛像乃官窯所制,也值不少銀子,可惜賊人中大多是身份低微的侍從,自然沒有慧眼識珠的眼力。

好在床榻上的被衾還算齊整。

謝宴辭將睡熟的人放在榻上,下意識想脫繡鞋卻摸了個空。

他這才看到姜稚一雙粘了泥的腳早已傷痕纍纍,凝在上面的血跡都已乾涸。

“主子,這孩子……”謝旪欲言又止。

若是讓姜姨娘知道自己拚命救下的孩子早已死去多時,該是多麼的殘酷。

謝宴辭將姜稚臉上都髮絲別在耳後,臉上沒什麼表情:“挖個坑埋了吧。”

“別告訴她。”

小姑娘全身帶着傷,謝宴辭不敢動她,只將她系在腰間的佩劍解了下來。

讓江心月留在廂房,自己則帶着謝旪出了院子。

能救的救,該殺的殺。

朝露寺里慘叫震天,直到一炷香之後才又恢復平靜。

慘死的女眷尋了一處空院子安置,被殺了的賊人則被隨意的扔在了密林里。

天氣漸冷,倒是給前來覓食的野獸行了方便。

很快,屍首與血跡便被寺里倖存的府衛和和尚一起處理乾淨。

姜稚醒來的時候,天已黑透。

屋子裏點着燈,謝宴辭正靠在床尾閉目養神。

他斜倚在床尾閉目養神,長腿隨意地支着,長睫輕垂,於臉頰上投下柔和而深邃的陰影。

姜稚動了動身子本想坐起,謝宴辭像是察覺到她的動靜立馬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站起身,臉上仍帶着厚重的倦意,伸手扶着她坐穩:“你若再睡下去,爺就要逼着謝旪下山找御醫了。”

朝露山四處都是懸崖峭壁,僅剩的一條路被沖毀。除了山洪退去,謝旪就算有三頭六臂這個時候也休想下山。

迎着謝宴辭眼裏的擔心,姜稚咧了下嘴擠出點笑意。卻不想眼前一黑,整張臉都被他伸手蓋住。

“王爺?”

“笑得這般丑,哪還是爺那個如花似玉的愛妾。”

被擋着臉,姜稚看不見謝宴辭的表情,卻能想像到自己的模樣。

頭髮毛躁成一團,臟成泥猴,衣服浸了泥水又出了汗,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怪味。

頓時臉兒一崩,笑不出來了。

“王爺若是嫌棄妾身,何不去王妃房裏。”她仰了頭,掙脫謝宴辭的手。眼前又重新見了光明,卻見謝宴辭正怔怔的看着她,眼中的神色讓人看不懂。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若是當初你沒嫁到王府,而是去了陸府是不是就不用受這些罪了?”

姜稚皺眉冷道:“王爺這是何意?”

心裏想着是不是謝宴辭與江心月一起歷經生死生出了感情,亦或者他本就是個好顏色的,現在嫌棄自己了?

謝宴辭見她滿臉防備之色,將她心裏想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伸出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爺在你心裏就這般靠不住?”

“那是為什麼。”

謝宴辭眼神微黯:“爺只不過是覺得與陸喻州相比,差些運道罷了。”

若不是運道差,姜稚自跟了他,怎麼會三天兩頭的受罪。

先前在宮裏差點被嘉貴妃叫人溺死,后又被裴若雪趕出府去,現在險些丟了性命。

謝宴辭一向不信鬼神之說,如今樁樁件件的擺在眼前,仍讓他心裏不舒坦。

姜稚聽了他的話愣住,睜大了雙眼。

一向囂張跋扈的人何時這般垂頭喪氣過,倒叫人又奇又憐。

“陸喻州只是祭酒之子,王爺乃當朝皇子,身份天壤之別。而且此人陰險狡詐萬不及王爺光明磊落萬分之一。”

“更別提王爺上陣殺敵時,陸喻州還在高談風花雪月。”

“王爺閱歷豐富,字寫的也極好。就連相貌,陸喻州還比王爺矮上半截。”姜稚眨着眼睛,歪着腦袋看他,像是極為不解:“好端端的,王爺為何要與陸喻州比,沒的晦氣。”

謝宴辭沒想到自己一句無意識的感慨,倒引得姜稚長篇大論出來,不免忍俊不禁。

“哦,爺在你心裏就是這般好?”

“若和陸喻州相比,倒是強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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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故意氣他,記起空蟬說過的話,心中微動:“若是妾身當初非要嫁去陸府,王爺當如何?”

還能如何,自然拍馬入府搶人。

可對上姜稚清澈的目光,話在嘴邊卻拐了個彎:“若真到那時,端看你如何。你這性子,若不是自願。就算爺將你搶進府里,怕也不安生。”

姜稚目光躲閃,只覺心頭髮澀:“若我厭極了王爺,視王爺為洪水猛獸,拚死也要嫁給陸喻州呢。”

謝宴辭本是與姜稚說笑,可見她神色認真不似作偽,不由怒道:“你敢?!”

姜稚絲毫不懼:“話頭不是王爺先起的么,現在朝着妾身發火做什麼。”

說著一扭身子,就想赤腳下床。

那一腳的傷痕襯着白膩的肌膚實在有些觸目驚心,謝宴辭連忙攔了她,嘖了一聲:“怎麼說著說著話還說惱了,你現在越發不將爺放在眼裏了。”

“剛剛還說王爺在妾身心裏千般萬般好在,現在又怪妾身不將王爺放在眼裏。”姜稚冷哼道:“王爺是越發難伺候了。”

“好好好,是爺難伺候。”謝宴辭將人又按回榻上:“爺就不該多嘴說那一句。”

“那王爺且說說,妾身若愛死了陸喻州該當如何?”

怕姜稚再鬧,謝宴辭還真認真想了這個問題。

腦子裏閃過她與陸喻州站在一起,鳳冠霞帔的模樣,不由氣的牙癢:“若你們二人真情實意,爺自當成全。”

“若是陸喻州背信棄義待你不好,爺自當讓他付出千倍百倍的代價。”

姜稚心裏一酸:“倘若……有朝一日妾身是因為王爺而死呢。”

話音未落,唇已經被人堵住。

謝宴辭的力道有些重,幾乎是撞過來,兩人牙齒碰到一起,姜稚疼的悶哼了一聲。

出乎意料,他只是一觸即分,並不似往日糾纏沒個饜足。

知道惹惱了他,姜稚頗有些心有餘悸的捂住嘴,不說話了。

見她臉上露出后怕之意,謝宴辭神色稍緩。忍了又忍還是脫口而出:“真有那麼一日,爺拼着入了地府也要將你尋回來。”

入地府,可不就是入了地府。

姜稚訕訕的放下手,雖低着頭卻仍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炙熱的發燙,轉移話題說道:“王爺可曾見過妾身救下的那個孩子,他現在如何了?”

謝宴辭正查看着她腳上的傷勢,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神色自然:“那孩子已經交給了穩妥之人,你不必操心。”

聽到謝宴辭這樣說,姜稚心裏雖有些怪異,卻也沒有起疑。

她到底沒有生養過,帶着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委實不合適。

況且這寺里還有養育過孩子的婆子夫人,交到她們手上想來更合適。

正說著話,寺里的僧人送來熱水和乾淨的僧衣。

姜稚正覺難受,不由面色一喜。

謝宴辭將木盆放在榻邊,又找來乾淨的帕子,接着開始挽袖子。

看着架勢,像是要親自給她梳洗。

姜稚嚇了一跳,連連後退縮到床腳,卻又被他親手拉了回來。

“跑什麼,你全身上下爺哪裏沒見過。”

姜稚被他說的滿面通紅,死死扯着衣襟,活像被逼良為娼一般:“你……你出去,我自己洗。”

“腳傷成那樣如何行走,你若實在不願我便閉上眼睛。這水涼的快,就隨意擦擦罷。”謝宴辭也沒有相逼,真將眼睛閉上擰了熱帕子遞過去。

姜稚顫顫巍巍接過,不太相信的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見謝宴辭果真緊閉着雙眼,才放心的退下早已髒的不能看的裙子,囫圇的在身上擦了幾下。

卻沒注意到,背過身時他唇邊略有些得意的笑意。

就這麼擦了幾個回,將身上收拾乾淨,原本清澈的水早已變的污濁。姜稚面帶尷尬的穿了僧衣,想起身將髒水倒掉。卻見謝宴辭十分自然的端起木盆,打開門,將髒水潑在了院外。

目睹這一切,姜稚露出震撼之色。

謝宴辭毫無所覺,也打來熱水擦洗。簡單用了些粥,又讓僧人拿來乾淨的被子。

一切收拾好后,才吹熄蠟燭攬了姜稚躺下。

不同於這邊院子的安靜,隔着幾個庭院的廂房卻傳來細細的哭聲。

江夫人正用精緻的帕子輕輕擦拭着眼角的淚水,而江心月則靜靜地躺在榻上,身上掩着柔軟的被子,一雙眼睛空洞地望着那跳躍的燭光,彷彿痴傻了一般。

江蓮音也坐在床榻邊,她剛哭過一場,眼睛還泛着紅暈。

“早知道那宴王如此混賬,竟然寵妾滅妻,當初我無論如何也要爭一爭,不讓你父親同意這樁婚事。”

“然而,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江夫人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待我們回京后,我定會進宮求見聖上,讓他降下旨意處置了那姜氏庶女。”

江蓮音本握着江心月的手,沉默不語,但聽到江夫人的話后,她下意識地反駁道:“母親,姜稚她只是一個妾室,宴王要如何對待她,難道她還敢反駁不成?況且,長姐對宴王本就沒有情意。”

“住口!”江夫人怒喝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哪裏懂什麼情意不情意。這些話休要再提,若傳進宴王耳里,豈不是要連累整個丞相府。”

江蓮音被訓斥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看着江心月那失了魂的模樣,心裏很不是滋味。

想到如今所有人都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全靠姜稚的功勞,而江夫人卻還要想着處置她,江蓮音只覺得這些話刺耳無比。

遂鼓起勇氣,再次反駁道:“母親,姜氏現在正得寵,又在皇後娘娘跟前露了臉,這一回更是救下了滿寺的人,立下大功。你這個時候去見陛下要求處置她,才是真正給丞相府招禍。”

“況且長姐要嫁給誰,母親當真不知么?”

江夫人沒想到江蓮音竟然還知道徐行簡的事情,不由得面色微變冷笑道:“你當那徐行簡就是個好的么?他讓阿圓等他三年,受盡恥笑,又攛掇阿圓私奔,這等不忠不義之徒怎堪為良配。”

“況且現在過了這麼些年,他恐怕早就把阿圓給忘了。”

“沒忘,他沒忘。”江心月聽着江夫人的話,痛苦地揪緊了胸前的衣襟,眼淚簌簌落下。

“他沒忘……”

江夫人本還惱怒姜蓮音胡說,見江心月這副模樣,腦子頓時“嗡”的一聲。

連聲音都忍不住顫了起來:“阿圓,難道這些年你竟一直記着徐行簡?!”

江心月不說話,江夫人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你……”

她像是又想起什麼一般心驚肉跳:“這件事宴王可知道?”

江心月緩緩點頭。

謝宴辭趕到的時候,徐行簡剛好被洪流沖走,他應當看在眼裏。

回府之後,等着自己的也不知會不會是一紙休書。

原本因為江蓮音之事,還想着與謝宴辭孕育一子,好絕了江丞相送她入府的念頭。

不過這一切她都不在意了。

江心月心若死灰,江夫人卻如天塌了一般,情緒激動口不擇言起來:“你都嫁了人,他還纏着你做什麼?”

“難道還想讓你父親打斷他的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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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妾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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