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人都是億萬富翁
保密局‘籌款’,是非常人性化的,公私兼顧,除了硬通貨(金銀)必須上交外,其他的,如首飾、布匹、米面糧油等雜七雜八的,上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太過分,上面懶得追究,也沒工夫追究。
一個連經費都沒有的特務組織,不讓下面的兄弟撈點好處,誰肯賣命。
老胡昨晚就撈了不少好處。
可惜,附近花不掉。
胡振華側躺在樹下,用胳膊墊在腦袋下,嘴裏嚼着草根。
草根里還是有些澱粉的,蚊子雖然小,可也有肉呀。
至於飲水,好在這是南方,並不缺水,不過,池塘里的水,老胡可不敢多喝。
這年代,經常死人,病死的、餓死的、戰死的、夭折的,很多都曝屍荒野,所以水源不一定乾淨。
一沓金圓券、幾件首飾,一個肚兜,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就是胡振華昨天撈的東西。
片刻后,他們的目光落在金圓券上。
“一、二、三……八!”
胡振華跳了起來,喝道:“一個億!”
一張金圓券,面額居然是1個億!
這麼大額的錢,萬一丟了?
胡振華突然回過神來,不是金圓券值錢,恰恰相反,這玩意不值錢!
如果他足夠了解歷史,就會知道,最大面額的金圓券,是60億。
胡振華清點了一下,大概11張,面額都是過億的,最多的一張,面值10個億。
胡振華捏着下巴想了想。
“人人都是億萬富翁!”
老胡前世的夢想,穿越第一天就實現了。
金圓券這玩意,如果數學不好,根本弄不清楚有幾個零。
國府還是很體貼啊,知道老百姓拉一車錢去買東西不方便,所以發現大面額鈔票!
“靠!見鬼的億萬富翁!”
胡振華罵了一聲,收起所有東西,金圓券的購買力如何,有待驗證。
歇息了兩個多小時后,老胡決定繼續上路。
剛才已經向路過的老鄉打聽清楚了,再向南兩里,有一個村莊,名叫李家宅,大約幾十戶人家。
村,是全國比較通用的稱呼,但各地還有各自的特色,如魔都的宅、村、橋、浜、塘、涇、港、埭、灣、里、圩、舍。
兩里地,並不算太遠。
胡振華一手木棍,一隻手抱着小土狗,慢悠悠地走着,他必須用最省力的方式前進。
路上沒什麼行人,現在是戰爭時期,如非必要,大家都還是喜歡待在家裏。
國民黨雖然丟了半壁江山,影響力大減,可整個長江防線都是軍管區,軍警憲特還是很活躍的。
老胡的近期目標是先離開可能的交戰區域,最好能離長江兩百公里以上,然後再尋找車站、碼頭。
到目前為止,老胡已經跑了二十里地,這也就是在國民黨統治區內,要是在解放軍控制區,別說跑二十里,就是二里都難,路條,可是出了名的防特務神器。
還有一百九十公里,任重道遠吶。
李家宅對陌生人很警惕,一個在田裏幹活的後生看見胡振華,麻溜地跑回去示警。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保長制度,又稱保甲連坐制度,即鄰居共同監督、相互連坐。
民國時期的保長管轄的人口可達100戶,以家族為單位,合計上千人。由於保長代表着一種權力,職位備受爭搶,一般由有名望的地方鄉紳擔任。
國民黨拉壯丁、征糧、徭役,大都由保長來完成。
魔都,是國民黨統治的核心區域,保長的階級性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實在餓的受不了,又得尋醫生處理傷口,老胡才懶得進村。
村口,胡振華見到了專程等着他的保長。
保長遠遠地觀察過老胡。
一米七五的大高個,身體健壯,一身短打,黑衣黑褲,着裝雖然髒兮兮的,但成色很新,是上好的棉布。
尤其是鞋子,牛皮鞋可不是誰都能穿的起。
最重要的是,腰間微微隆起,疑似別著短槍。
保長算是見多識廣,符合上述特徵,不是某個大家族的護院,就是軍警憲特。
只是,那隻小土狗?
有點違和呀。
管他那,只要不是赤色分子,都好說。
保長拱手,
“西桑,儂好,儂自撒地方來呃?”
老胡感覺自己被雷劈了。
魔都話,老子聽不大懂!
別人穿越都是完美繼承宿主的記憶,增加各種技能,還有逆天的系統相隨。
怎麼到了老子這裏,成一個人渣也就算了,技能還減少了。
這找誰說理去!
保密局魔都站行動隊組員,在魔都生活了十幾年,居然不會說魔都話!
胡振華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懵!
怎麼剛穿越過來那會兒能獲得民國老胡的部分記憶那?
好一會兒,老胡得出一個結論:當時那貨還沒死透。
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保長見老胡遲遲不語,也不着急。
老胡的後腦勺雖然簡單清洗過,可還是能看到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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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個村民看到后,趴到保長耳邊嘀咕了幾句。
保長再次拱手,
“先桑?”
接着,保長又說了幾句。
老胡大概明白了,保長本名李三哥,只是嘴巴有點歪,大家都叫他李老歪,漸漸地,也就不用本名了。
聽了保長的大名,老胡安心不少。
這個時代的鄉紳,門第觀念極重,起名必定慎重。
李三哥?
這名字一聽就是出身草根。
不是鄉紳,定然了解民間疾苦,就沒那麼反動。
胡振華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只會說普通話,估計村民也聽不懂。
於是他拿出一疊金圓券,遞了過去,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李老歪懂了。
原來是一個化緣的。
保長囑咐了村民幾句后,將胡振華引到了自己家。
至於金圓券,還是算了吧。
那玩意一天一個價,今天還能買個饅頭,明天就只能買半個,後天,頂多聞聞饅頭味。
再者說,市面上東西奇缺,有錢也不一定管用。
老胡有點尷尬,雖然他繼承了那個渣滓的部分記憶,可極少有關於金圓券的,只知道貶值的厲害。
那個渣滓無論是幹什麼,極少付錢,就連去青樓、暗門,都是賒賬。
老胡之所以跑路,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如果留在魔都,鬼知道還有多少雷等着自己。
老胡的包里,不是沒有值錢玩意,可不能拿出來,這裏距案發現場只有二三十里地,首飾一旦露光,搞不好就會惹禍。
一碟玉米面雜糧饅頭,共五個,一盤水煮青菜,就是穿越者老胡的第一頓飯。
小土狗口水流了一丈長,‘嗚嗚’叫個不停。
老胡掰開一個饅頭,撕成小塊,沾上青菜湯,放在小土狗面前,又向保長借了一碗水放在地上。
保長雖然有些心疼,可硬是忍住沒開口。
一分鐘,四個饅頭進了老胡的肚子裏。
老胡並不老,嚴格來說,只有十八周歲,孤兒一枚,常年在市井廝混,六個月前才加入保密局。
老胡都有些佩服那個渣滓了。
你要是個老特務也就算了,六個月前?
國民黨在北方一敗再敗,你就是頭豬也得考慮考慮吧。
加入的還是臭名昭着的保密局!
妥妥的大冤種、接盤俠。
此時,保密局的高層都在往羊城或東番島跑,你們還在魔都‘籌款’,臨死前還為上面攢一筆浮財。
這是什麼精神,捨己為人都難以形容了。
老胡感覺自己只吃了三分飽。
可沒辦法,畢竟是吃白食,還能怎麼地。
最後一口青菜湯喝完后,老胡長舒了口氣。
肚子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該處理傷口了。
老胡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並伸過去給保長看了看。
保長懂了,轉身離去。
半個小時后,領着一個郎中回來。
胡振華無奈,難道還能指望李家宅有西醫。
郎中看了一會,提筆寫一個方子后,又囑咐幾句,轉身離去。
老胡直搓牙花子,內心吐槽”這就完了?”
原本想弄些外敷藥膏消炎,最起碼你用酒精消個毒吧。
保長一陣嘰里咕嚕解釋,老胡終於明白了。
後腦勺傷口已經結痂,只要不崩裂,問題不大。
郎中開的方子是活血化瘀,大概要服用三天,到時候再來複查。
老胡安心不少。
三天就三天吧,還是先保命要緊。
李老歪家一共三間房,中間堂屋,西邊是媳婦和小孫子住,東屋是李老歪兩口子,兒子被抓了壯丁,這會兒估計在長江邊上喝風那。
李老歪要騰出一間房,可老胡堅決不受。
住西屋吧,不合適,住東屋吧,又嫌棄,活該睡牛棚。
牛棚里早就沒有牛了,只剩一摞摞乾柴。
四月的魔都,晚上還是很冷的,李老歪雖然是保長,可也不富裕,根本沒有多餘的被褥,沒辦法,床上只能多鋪乾草。
晚飯是兩個紅薯和一個土豆,再加一盤水煮蘿蔔。
保長家都是這日子,那村民還不得餓肚子?
怪不得村口見到的那些人一個個面有菜色。
魔都是整個中國的經濟中心,雖然是鄉下,可也不至於此吧?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方水網密佈,河道縱橫,捕魚不行嗎?
“他們不會是在跟我演戲吧?”
胡振華為自己有這樣的想法而感到可恥!
長江防線百萬國軍,再加上從北方來的潰兵,逃難的百姓、撤退的機構,這些都要就近籌集糧秣。
從哪兒籌集,當然是農村地區了。
中國五千年文明史,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胡振華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從清晨到現在,才算有一點可以安靜思考的地方。
穿越過來,老胡並未有任何失落,雖然開局有點慘。
前世,老胡屌絲一個,父母離世,沒車沒女友,朝九晚五,溫飽無憂,可若想過的有品質,基本不可能。
雖然有無限可能,但基本上與老胡無關。
工作數年,借錢交了個首付,結果房子爛尾,被許老闆坑殺,欠了銀行一屁股債。
下班兼職跑外賣,前一個月路不熟,分文未掙,等第二個月有了起色,又被車撞了,凌空旋轉三百六十度,後腦勺先落地。
因劣質頭盔,卒!
享年三十五。
一想到房貸不用還了,胡振華內心還有點小激動。
未來的路該怎麼走?
留在華國基本不可能,那渣滓可沒少禍害紅色分子,一旦解放軍打破長江,老胡的下場只有一個:掛牌遊街,然後槍斃。
至於陪國府去東番島,別逗了。
老胡連上船的資格都沒有。
就算有資格,也不能去。
那麼多人一股腦湧入,幾乎擊垮了東番島的經濟,那些老兵的下場一個比一個慘。
老胡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
至於去歐、美,算了,種族歧視嚴重,華人的地位還不如黑人。
要不去非洲看看?
老胡搖了搖頭,太亂了,死了都沒人埋。
澳洲看袋鼠?
那地方排華比老美還嚴重。
要不,去南極看企鵝。
非被餓死不可。
東南亞?
也不行,未來幾十年,東南亞有數個國家有組織地掠奪華人。
天下之大,居然沒有我老胡容身之地了。
不知何時,老胡進入了夢鄉。
睡的正香,村口突然響起了一陣銅鑼聲。
老胡翻身而起,手裏握緊手槍。
難道是解放軍打過長江了?
保長李老歪披着衣服走來,焦急說道:“你快走,抓壯丁!”
胡振華有些發懵。
這事,好像以前那渣滓也干過,缺了大德了。
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老胡剛想跑,牛棚里的小土狗‘嗚嗚’追了出來。
“我不能走!”
老胡很清楚保密局那幫人的揍性,一旦村子裏出現的陌生人跑了,李老歪一家絕對要悲劇。
保長以為老胡沒聽懂,又嘰里咕嚕說了幾句。
老胡投以微笑,抱起小土狗,紋絲不動。
李老歪不再說什麼,轉身接過媳婦懷裏的小孫子,目送兒媳往村后跑。
士兵在戰場上隨時可能死亡,壓力太大,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每當抓丁,年輕婦女都要躲出去。
春寒料峭,她們在野地里待大半夜,很有可能生病。
這年代缺醫少葯,一場小病都可能奪走一條生命。
老胡等李老歪走遠后,連忙拿起包裹,將裏面的東西扔到池塘里。
隨身的,只有手槍和金圓券。
十幾分鐘后,士兵包圍了村子。
他們兵分兩路,其中一隊向村后搜查。
那些老兵油子,對村裏的這些道道門清。
國軍領頭的是一個連長,坐在汽車裏沒下來。
老胡知道自己躲不掉,向前幾步,被攔了下來,遠遠地敬了一個軍禮。
“不要動!”
連長注意到這邊,開門下車,向前走來。
“逃兵!”
老胡連忙搖頭。
按照軍法,逃兵就地槍斃。
他不敢開口,按照規定,抓丁,哦不,是徵兵要接受監督,也就是說,至少要有一名軍警憲特隨行。
萬一來的是保密局同仁,一旦開口,那可就崴了。
果然,怕什麼來什麼。
“華子!”
老胡馬上知道是誰,行動隊四大敗類之一的於兵!
老胡也是其一。
行動隊對敗類的定義可不是你禍害了多少百姓,而是你拖了多少次行動隊的後腿。
於兵跳下車,越過連長,給了老胡一個熊抱。
連長被無視,也無可奈何。
三大戰役中,國軍成建制地投誠,令總裁勃然大怒,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軍中加強了特務監督,所以,於兵一個小小的大頭兵,就敢無視連長。
不管內部如何勾心鬥角,起碼對外要團結,這是保密局的家規,戴處長在任時定的規矩。
老胡有些發愣,直到這時,於兵才發現異常。
他指着保長,喝道,“說,怎麼回事,我兄弟怎麼傷的!”
保長雙腿打顫,家裏居然住了保密局的大特務,他連忙一陣嘰里呱啦的解釋。
聽完,於兵沉思起來。
在保密局,擅自行動,是大忌。
更何況,胡振華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憑保密局內部的揍性,絕對要審查才行。
不死也得脫層皮。
行動隊都知道老胡幹嘛去了,可其他部門會信嗎?
行動隊是‘籌款’的第一經手人,誰知道截留了多少好處!
保密局內部鬥爭也很厲害,一點小錯就可能萬劫不復。
“記錄下來,讓保長簽字畫押!並隨時聽候問詢!”
接着,於兵轉向老胡,笑道:“這也是例行程序。”
胡振華點頭,表示理解。
保密局處事,自有一定之規,保長畫押后,於兵又單獨詢問了其他村民,並讓他們一一畫押,就連那個郎中都沒放過。
老胡很無奈,入門時就聽過一句話:進了保密局的大門,只能躺着出去。
兜兜轉轉,還是沒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