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結局
白日陽光的餘熱還沒有散去,就着紅的像要流油的鴨蛋黃般的太陽,牛氏、付氏和陳年三人慢慢的散着步,陳家四個男人緊張的守在一邊,生怕這三個大肚子出了什麼事情。
經過兩個月的調養,陳年的身子漸漸好了起來,臨近生產,原本躺了兩個月的陳年也被大夫囑咐着平日裏多走走,免得到時候沒有力氣生。
不用大夫說,陳年也知道運動的重要性,這個時代可沒有破腹產,生孩子靠的幾乎全是孕婦本身的身體素質,本來懷孕的時候就已經問題重重,生產的時候要是沒有力氣,陳年也不敢想像後果是什麼。
有了大夫的話,牛氏和付氏偶爾也會陪着陳年走一走,只是都過了預產期,陳年還沒有生產的預兆,現在陳家人每次陪着陳年散步的時候,都心驚膽戰的。
左看看右看看,見時間差不多了,陳年和兩個嫂子不急不忙的往回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原本不應該出現的人影。
“博遠?你怎麼回來了?怎麼不進去啊?”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的陳仁看到鄂春在大門前來回踱步,不由奇怪的問道。
“四阿哥體貼下屬,讓我提前快馬回來了,我看你們都不在,就來門口迎一迎。”鄂春貌似憨憨的笑了一笑道。
“那你洗漱過了嗎?”陳仁靠近鄂春之後,也不用他再給出答案了:“看你這一身土,肯定是一回來就來門口等着了,快點進去洗漱一下吧。”
“不用,不用。”鄂春推辭着,陳家人還沒察覺出不對,陳年就發現鄂春有事瞞着了。
“怎麼不用?你這一身土,難不成想熏壞了孩子?這裏可有三個孕婦呢!”陳年沒等陳仁搭話,就開了口想要套鄂春的話。
“不着急,不着急,我等回家了再洗也可以,現在想先看看你。”鄂春沒有那麼容易被陳年掏出話來,這般回答着。
“不着急什麼啊?你現在這樣,身上都是土和汗,我們聞着就不舒服,又不差那幾刻的時間,你先去洗洗好了。”陳年在一邊聽到鄂春的回答,並沒有如鄂春所願,反而堅持着讓鄂春去洗澡,陳年總覺得鄂春有什麼地方瞞着自己。
果然,聽到陳年的堅持,鄂春還是試圖將話題繞過去:“今天剛回來,太晚去見父親母親不太好,我還是先去見了他們,回屋子再洗吧。”
陳家一群人聽到陳年和鄂春圍繞着洗不洗澡的問題糾結,不由在一旁打哈哈道:“哎呀,沒事,洗不洗澡咱們進屋在說吧,別堵在門口讓外人看着。”說著就想要拉陳年和鄂春進屋。
陳年順勢和眾人一起走了進去,卻不肯放過鄂春,一定要鄂春去洗洗,陳家人見陳年如此不由面面相覷,沒聽說懷個孕還會這麼不依不饒,年年之前不都好好的嗎?怎麼現在鄂春一回來,就非要他去洗澡不可呢?
見到陳年這般堅持,鄂春也猜到陳年有所懷疑,只能安慰陳年道:“我沒事,你放心吧。”
見到鄂春終於承認,陳年不由瞪了他一眼:“你說沒事不算沒事,我看了之後,我說沒事才是真沒事!”
見到兩人你來我往,陳工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疑惑的問陳年:“什麼有事沒事的,你和博遠在說些什麼呢?”
“沒什麼,爹。”陳年見老爹還在,也不想陳工為他們小兩口擔心,和鄂春如出一轍般敷衍着陳工。
“別敷衍我!有事沒事你爹我還看不出來?還不快說!”陳工可不向陳年這樣講究委婉套話,對於自己女兒兒子,陳工一向是直來直去,想知道什麼?逼問就是!
“就是我擔心博遠不肯先洗澡是因為身上有傷不能沾水,又害怕我知道了着急所以瞞着我,剛剛就一直糾結這個問題,他也承認了身上有傷,但只是小傷。”陳年接着套用鄂春的話安慰陳工。
陳工是有點理工宅男的架勢,但這不代表陳工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在陳年解釋之後,陳工就明白了之前陳年和鄂春的對話,自然也知道小傷只是鄂春對陳年的說法,陳年並不相信,陳工自然也不會相信此時陳年拿來敷衍自己的話。
“別騙你爹了,還不快讓鄂春去咱家淋浴間拖了衣服看看傷口?!”陳工瞪了陳年一眼,急性子一樣的說道。
“是,爹。”陳年答應着,就打算和鄂春往淋浴間走,陳仁卻有點不放心:“姐你都這麼大肚子了,小心別摔了,我陪你一起去淋浴間。”
陳年想想,自己這肚子確實大了,鄂春一直在外也沒經驗,有弟弟陪着確實保險一點,也沒反對,點點頭讓陳仁跟上。
陳仁再一旁想要扶着陳年,被鄂春看到了連忙搶先扶住了,陳年見狀也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鄂春一眼,眼中的意思就是:你丫現在討好我也沒用,該算的帳都是要算的!
鄂春還是擺出和陳年剛認識的時候的憨厚表情,嘿嘿笑了一聲就穩穩地扶着陳年往院子裏走。
走到地點了,鄂春先是辦了凳子讓陳年坐好,等陳仁自覺地出去守門了,才慢吞吞的開始脫着衣服。
陳仁一開始在門外,就怕他姐因為驚訝心疼突然生產,畢竟陳年的預產期過了有好幾天了,誰料在門外就聽見他姐氣吞山河的吼道:“傷成這樣你還瞞着我!你這是拿自己當盾牌往人家刀槍上撞呢!”
聽到這段話,陳仁放輕鬆了,看他姐這麼有氣勢,想也知道身體不錯,不過大姐這損人的功力見漲啊,拿自己當盾牌,這話說的!
陳仁模模糊糊的聽見屋子裏姐夫勸了幾句,兩人又說了些話,還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誰料姐夫光着抱着一大塊紗布的膀子就跑了出來,拽住自己的胳膊就道:“你姐說她要生了。”
啊?!
陳仁愣住了,陳年她也沒被嚇到什麼的啊?怎麼原本一直賴着不肯出來的小侄子突然就想往外面跑呢?難不成是迫不及待想見親爹了?
愣歸愣,等鄂春拍了陳仁一巴掌之後,陳仁馬上反應過來,往外跑去邊跑邊道:“我去請產婆!”
產婆陳家早就找好了,是婆媳兩個,離陳家就幾步路,因此也沒讓產婆來自己家裏,只是和產婆約好這幾天最少有一人要空出時間來,等陳年一發動,陳家人也好找得到人。
事先付過不少的定金,產婆一家自然滿口答應,等陳仁跑過去的時候,婆媳兩人都在,於是都被請了過來。
等產婆婆媳兩個跟着陳仁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堵在產房門口的鄂春,猜測這沒見過的男人應該就是產婦的丈夫了。
生產的產婦應該是剛開始陣痛,還有力氣罵產房外的丈夫:“這麼大的事你都瞞着我!我從來都沒瞞過你!ba1aba1a”
產婦的相公站在門外聽着屋裏面的罵,一臉憨憨的樣子:“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小心孩子。”
另一邊,兩個孕婦站在門邊張望,廚房裏冒出一陣陣雞湯的香味。
見此婆媳兩連忙進了屋子,還吩咐陳仁道:“快讓人送熱水和雞湯、紅糖雞蛋進產房。”
說完,兩婆媳就腳下生風的擠開了鄂春,“嘭”的一聲關了產房的門。
陳仁被兩婆媳吩咐着,剛想說家裏除了兩個懷孕的嫂子都是男人,不能把東西端進產房,就見到兩婆媳像一陣風一樣的消失不見,只能鬱郁的走到廚房,對還在燒火煮湯打雞蛋的兩個哥哥說:“兩個產婆讓我們把湯水雞蛋和熱水送進去,我們又不能進去,怎麼辦?”
聽到陳仁的困惑,陳材翻了個白眼:“小弟你是嚇呆了嗎?你把東西端過去,在門口喊兩聲讓她們來接不就好了,你以為咱們家的房子有多麼隔音不成?你不讓人端進去,裏面的人就沒法知道不能出來接了?”
聽到陳材的話,陳仁才發現自己魔障了,一拍腦門就傻笑道:“看我!這都不知道!都是給姐姐突然生產嚇得!”
“這和你姐姐還真沒多大關係。”陳材在一旁吐槽着:“關鍵是你從小都像現在這樣獃獃的,陳年進宮前和你說的事,你就一定要按照規矩做,等到景山官學都畢業了,才知道通融一點,如果不是這樣,咱家早就發財了。”
陳材是想起了當年陳仁的管束,才吐槽兩句,這種時候,陳仁也懶得和陳材計較,只是回了一句:“我要不是看着你們,你當年是發財了,可被人盯上之後,這發出來的財能歸誰還不一定呢!”說完,就端着一大盆熱水,上面架着托盤放着紅糖水雞蛋朝着產房走去。
陳材心知陳仁說的有道理,何況此時是妹妹生產的關鍵時刻,陳材也不想和陳仁這時候打嘴仗,只能默默忍下一口血,乖乖的為燒着熱水灶台添火。
陳仁把熱水端到門口的時候,發現屋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以為姐姐現在不痛了,還感覺良好的在門口喊了產婆將東西遞了過去,回頭就看見鄂春一臉冷汗撐着搶,不由奇怪的問道:“博遠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我腿軟。”這時候鄂春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了,一心就是剛剛陳年突然痛呼一聲,卻被年老的產婆制止要她留着力氣不要喊,怎麼想怎麼腿軟。
想想還是害怕,鄂春下意識的想要找點事情做,於是問陳仁道:“請了大夫過來嗎?不是說你姐姐之前懷胎不穩容易難產嗎?”
“沒有。”陳仁回答着:“後來調養之後大夫看了,說多走動走動,找個經驗豐富的產婆,問題不大的。”
聽到陳仁這話,鄂春着急了:“問題不大也是有問題的啊?怎麼能不請大夫呢?我現在就出去找大夫過來。”
陳仁看鄂春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要出門,連忙攔住了鄂春:“要找也是我去,姐夫你還是在這裏陪着我姐,我現在就出去。”
被鄂春一說,陳仁也覺得自家之前沒請大夫的行為是託大了,連忙趕到當初被四福晉派來給陳年看診的大夫那裏,想把老先生請回家看着。
陳仁這時候腦子還算清楚,記得當年陳年告訴自己的三個和尚沒水吃的故事,知道請一個本事最好德高望重的大夫,沒請上兩三個,避免了到時候互相推諉責任猶豫不決,或者兩人意見相反不知聽誰的話的情況。
陳仁趕去請大夫了,陳材陳就輪流燒水端水,陳工年紀大了,家裏人不讓他做事,而鄂春嚇得腿軟,和陳工一樣眼巴巴的等在產房前面,一點用處都沒起到,惹來陳家兩個兄長暗地裏不停的翻白眼。
天色已經黑透了,陳家的燈籠也早早的掛上,陳仁帶來的大夫診了脈,說是一切都正常,沒出什麼問題,就在鄂春以為要等很久的時候,產婆突然抱着個襁褓走了出來:“這是你家兒子,快抱抱!”
“啊?兒子?”鄂春呆了:“什麼時候生出來的?”
“就是剛剛產婦罵你混蛋的時候,你剛回答完‘我是混蛋’,這小傢伙哧溜一下就出來了,不過拍了他兩巴掌,還之哼唧了一聲,是個硬氣的小夥子。”
產婆笑眯眯的說著,羞紅了鄂春的臉:剛聽自己爹說完“我是混蛋”就跑了出來,這臭小子!
雖然這麼說著,但是鄂春抱起孩子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的,整個手臂都僵硬了,這麼軟綿綿的一團,好像用點力氣就散了,要怎麼抱?
產婆也看出了鄂春的不自在,本來就是抱着孩子出來見見家長,看鄂春抱過了,產婆連忙接了過來道:“我送他進去吃奶。”就把孩子從鄂春那裏搶了過來。
陳年生完之後就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連一句話都不想說,這時候眼巴巴的看着門外,惹來做媳婦的產婆的調笑:“這是想孩子了吧?我當年也是,生的時候覺得這臭小子怎麼還不肯出來,生完了和心肝似的,別急,孩子馬上就要喝奶,會回來的,我先幫你通通奶。要是沒奶,先用米湯也行,反正要不了兩天應該就有了。”
陳年累得連點頭都覺得費力,困難的點了點頭,任由那媳婦動作,眼睛還是盯着產房的門口。
做婆婆的產婆果然沒過多久就把孩子抱了回來,將小猴子一樣紅彤彤的孩子塞到了陳年懷裏道:“孩子該餓了,快看看通奶了沒有。”
陳年將兒子抱在懷裏,看着他為了吸奶出的一頭汗,想到門外那個急得腿軟隨着老婆罵自己的鄂春,突然第一次真切的覺得,自己在清朝,這個四百年前的世界,徹底紮下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