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我永遠在你身後
就在這一天,南初七結束了他的最後一次入圍,兩人臨近看城時,明若清還在調侃到底是誰贏了,南初七信誓旦旦肯定是他,又說獵到的墨狐皮適合給姜雲清做衣裳,連樣式都想好了。其實爭來爭去,都是希望時間過得再慢一點,他們就可以多說幾句。
“明年還有機會,今年就到這了。”南初七走在前頭,餘暉落在他身上拉開很長一段光影,那隻沒入髮絲的蛇形耳夾也若隱若現,火燒一般的,引着明若清看向最遠的天際。
“是啊……你看夕陽真美。”明若清半眯着眼,舉手眺望日暮將草原鍍成琥珀色,還能看到獸群在視野盡頭跳躍,既深邃又充滿了活力。她轉回腦袋,把馬鞭同韁繩捏在一起,隨南初七的馬兒越來越遠,不知道他有沒有回頭看過,她說:“那我也送你到這了。”
離開獵場的事沒多少外人知曉,畢竟南初七先斬後奏,私底下做了決定,驚得大家無話可說。
許文竹無語地表示就知道會這樣,轉念一想南初七確實是為了正事,她也不好阻攔,乾脆擺擺手:“去吧去吧,要是有了准信,你早點跟我聯繫。”
就和那天離開玉雪城一樣,不過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南初七終於能和姜雲清獨處了,他一點都不想聽別人的客套話,但是禮物他還是照拿不誤。
所以憑什麼後來者居上,因為南初七又爭又搶。
付清樂趕得遲,這二人要離開獵場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他來不及告訴姜雲清卦象的意思,不過他想,雖然南初七平日裏是抽象了一點,但跟着他走未必是件壞事。
說實在的,付清樂由衷覺得姜雲清待在南初七身邊才最安全。
南初七臨走前也還記得跟付清樂說自己會去賀生的,付清樂微微笑了笑,抽出右手拍着他的肩背,十分鄭重:“好,我知道了,你們放心去吧,我永遠在你身後。”
狼山獵場不比玉雪城,姜雲清不能當眾放出逆魂,因此這次出行全靠初雲號,所以嚴格上來講,有尉弘毅掌舵,他們不算獨處。
當初雲號逐漸遠離眾人的視野,南初七才鬆開闌干,轉過身半倚着。秋日帶來的涼爽和無人打擾的空閑讓他感到稱心,而腳邊就是一直圍着他和姜雲清轉的胖胖,斯情斯景,歲月靜好,他也就不留那些晦氣的玩意了。
於是一把摘掉背後的畫像——他知道是付清樂貼的。
什麼永遠在他身後,全世界最自戀的人非付清樂莫屬。
可這樣的小動作依舊戳中了南初七的笑點,他用手抵唇,身上那股野勁似乎也隨風吹去,最後只剩下光風霽月的少年氣,姜雲清回望他時,很難不被他的情緒所感染。
生活就是由這些點點滴滴堆積而成的,值得與不值得的問題無人知曉,至少現在,姜雲清的“剛好”里多了一份南初七的笑,即便他站在那裏什麼都不說,姜雲清也會深刻地記住他此刻的模樣。
初雲號最先駛入江都,書中有言天下三分明月夜,江都無賴便佔了二分,這顆流光溢彩的明珠留下了太多名人雅士的足跡,他們為其揮灑筆墨,孤篇橫空出世,寫盡人生只合此地死、十年一覺溫柔夢,可見江都繁華富貴,詩情畫意,就連這裏的月亮,也與別處大有不同。
州界多水,水波揚也,這裏好似永遠充斥着三月煙雨的空靈迷濛,是還未窺視全貌,就要隨流先大醉一場,因而江都人俱有文脈不斷的才氣,喜小富即安,小勝即滿,無快意卻愜意,叫南初七當場決定要在這裏定居。
姜雲清和南初七白日遊覽江都城,橋船相匯,遠看最相宜,這景色的好處也大多都在水上,雖曲折卻幽靜,倒不失為一項樂趣。
後路過香火旺盛的古廟,南初七因為那根紅繩來了興緻,怎麼說都該拉着姜雲清再求一遍。其實他不需要證明什麼,或許是一種儀式感,直到親手把刻着二人名字的木牌穩穩掛在樹上,他想,這下姜雲清要和他待一輩子了。
姜雲清插完三炷香,跪在蒲團上許願,內容與平常香客沒什麼不同,南初七也不纏着他問,只在一旁虔誠地雙手合十,又磕了一頭,很是規矩。姜雲清睜開眼時以為他求完了,卻聽他說:
“姜晚字雲清,金陵人士,求佛祖保佑他頭腦發昏,願與我成親。”
看他煞有介事地磕頭,姜雲清還愣了一下,頭腦發昏?哪有人這麼求的?
有點耍無賴,又有點傻。
不過,姜雲清重新扭過頭去,他還真是頭腦發昏,默默應了南初七的願望。
南初七沒有其他動作,他知道姜雲清都聽見了,而心底真正所念,兩人竟是如此默契。
前有姜雲清姻緣樹下陳三願,後有南初七面對青燈古佛,好似回到河仙城的水龍之夜,那日他說過的誓言,都在這裏慢慢地兌現。
所以他也求:“一願復舊如初,二願清輝不減,三願人長久,白頭共相見。”
心裏念完后,他才睜了眼,看着供桌上的香灰一點點散開,於神明之事,他在這一刻真的信了。臨別前,廟裏掌管香火的廟祝各自送了二人一張平安符,為留作紀念,南初七仔細地收下,好好向廟祝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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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雲清知道南初七來過江都,和他出行最大的好處便是缺不了吃食,但需要排長隊才能買到的特產南初七就不喜歡,立馬拉着姜雲清去別處,總之,跟着他走絕對不會被餓死。
此時姜雲清的手中還捏着塊扒糕,另一隻手在南初七手上,聽着南初七從為數不多的記憶里分享當地風光,他對江都不熟,不如安安靜靜地邊走邊吃,美景倒成了次要。
沒想到這一走下去,竟真的找到了當初那家炒飯攤。
而攤主也還記得南初七,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你!那個連吃三碗的人!”
這不可謂不記得,攤主頗為驚喜,能夠再次相遇實在是緣分,就算南初七不提,他也要喊着二人趕緊來店裏坐下。
居然會以這種方式被人熟知,但時隔快一年,攤主的炒飯生意已經越做越旺,南初七發自內心地替他高興,更有茫茫人海中絕妙的際遇,還需要講什麼客套呢。與其攀談時,話題多半圍繞着最初請客的明若清,對攤主來說,明宗主的貴客就是他的貴客,趁店裏有人打下手,他就坐在二人對面,真摯問道:“道長可安好?”
明若清離開江都有一段時間了,聽聞碧落霞在秋獵上大放異彩,攤主除了驕傲,更多的還是關心。雖然街上總有門生經過,但他最想看見的那位始終不在,心裏空蕩蕩的,早知道他也該帶着他的炒飯攤去雲中,免得碧落霞遠離家鄉水土不服。
南初七正在擦拭姜雲清面前的桌案,聽聞此話含笑挑眉:“都好,都好。”
有八卦閣隨時跟進秋獵現場,各家榮光自然早已傳遍修真界,落在家家戶戶的耳朵里,多的是像攤主這樣時刻關注結果的人。不過,若論最終贏家,委實是困難,南初七回想碧落霞諸位女弟子的馬上英姿,他也感到佩服,還隱隱有點危機感,向攤主打趣自己恐怕要輸給她們了。
姜雲清便順着話附和:“若這樣說,多虧薛大師姐不在,你能輸得更快。”
南初七已經抽出筷子,隨口道:“班門弄斧,我不和她比。”
攤主還挺驚訝:“咦?大師姐真沒去雲中啊?我就說我前幾天看見的人怎麼這麼熟悉呢。”
這次千里迢迢遠赴江都不止是順路,也是為了探望薛本寧,雖有小狗陪伴,但寄回來的書信無法探究真實情況,姜雲清和南初七都很關心她的,打算待會就去一趟如夢關。
後面的話姜雲清不怎麼記得了,唯一記住的是,南初七真的能吃三大碗炒飯。
……還挺可愛。
姜雲清微微垂眸,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見多了大風大浪也就習慣了,倒是攤主朝他豎起拇指,表示萬般的肯定:“當時道長也看傻眼了,以為你費盡心思敲詐她呢,真不愧是你啊。”
攤主並不知道這二人的關係,他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南初七非常有意思,便給姜雲清詳細講述那天的畫面,熟稔得像是相識已久的好友。或者說,南初七已經霸佔了姜雲清的全部,即使從前悉數錯過,但在往後,總能讓他重新認識南初七這個人。
姜雲清藉著喝茶的動作掩住了唇邊笑意,就和沔陽八卦閣的巧合一樣,哪有什麼蓄謀已久,無非是他先闖進了南初七的世界而已。
“你朋友挺多。”
一聽這話,南初七立馬放下筷子,顯擺似的攤開雙手,用他獨特的長調說:“唉,人緣好——沒辦法!”
南初七就是能把日子過得特別熱鬧,姜雲清又不是第一天才發現,他當然喜歡這樣鮮活的南初七,因對方而起,好像人生也可以有另一種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