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退為進
沸騰的人群中，眾人心思各異，有人心虛不已，更有一些婦人及年輕的小媳婦們瞬間腰桿挺直了起來。
駐足在院門口的老爺子和里正雙雙對視一眼，此刻他們才恍然發覺，這兩位剛和離的正主，從頭至尾都是一副淡然處之的姿態。
老爺子欣慰地捋了捋鬍子，想來他們是白擔心了，他往回走了幾步，正色道：“珩小子沒說錯，我朝律法確實有此一說。”
“若女子嫁妝已在官府備案，除正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私自轉賣他人，否則一經查處，將以偷盜罪論處。”里正從旁補充道。
這一切的轉變，簡直讓杭母始料不及，一直以來，她將所有的契書牢牢抓在手中，沒想到到頭來卻是抓了一場空。
她目眥欲裂，指着宋甯就是一陣痛罵：“好哇！你們宋家太欺負人了，還沒嫁入我們杭家就開始防着我們，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喪門星，克父克母的玩意……”
“閉嘴！”宋甯高聲怒吼一聲，一天之內被人指着鼻子罵了幾次，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她的修為太高了。
“你是我婆母的時候，你指着我辱罵，我可以忍，但我現在已經不是你杭家婦，已經不再是你可以隨意欺辱謾罵的對象，你以為你是誰？還可以在我面前大放厥詞。”宋甯氣勢洶洶地一步步逼近，杭母有些膽怯，腳步一再往後退。
“你、你、你……”杭母一時膽戰心驚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磕磕絆絆了片刻，最後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潑來。“哎呀……我命苦啊……”
“杭張氏，你這成何體統？還不起來。”老爺子呵斥一聲，若非他是杭家輩分最高的長輩，還真不想管這丟人現眼的玩意。
“叔，我命苦啊，嗚……”杭母聲淚俱下哭嚎不止。煮熟的鴨子沒飛，就放在她碗裏她卻吃不了，她能不哭嗎？
“行了，大家好歹在一個院子裏生活了幾年，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不會即刻要求你們搬走，我可以允許你們暫住幾天，請儘快修補好你們老杭家的舊屋再搬出去吧！”宋甯嘆着氣，震懾過了，也該維持一下善良大度的形象。
果然，宋甯話音剛落，便得到了一眾人的點頭稱讚。
“多謝，我們一定儘快將舊屋修補好，儘快搬過去。”杭書珩一本正經地回了一句。
“很好！”這麼愛演，何不去當影帝。
宋甯嘴角微抽，展開手中的和離書，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便要折起來收好。
杭母眼尖地瞧見，一個勁爬起來，健步衝上前出手極快地奪過宋甯手中的和離書，頃刻間撕得稀碎。
“你這毒婦，甭想趕我走，我告訴你，這和離書不作數，我就還是你婆婆，這裏是我家，我哪也不會去，你想趕我走我偏不讓你如意，我讓你想趕我走……”有着寬敞的大院子住着，她可不想再回去住那破舊不堪的小茅屋。
她嘴裏念念有詞，手上撕扯的動作不斷，直到無法再撕后才將紙張碎片一把甩向宋甯。
零零碎碎的紙片在空中打着轉緩緩墜落，宋甯的臉沉了下來。“既想要你兒子與我和離，又想賴在我宋家的院子不走，算盤打的不錯，想空手套白狼？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轉而對杭書珩憤然道：“你，現在立刻馬上重寫一份和離書交給我，我要親自看着你寫。”說完，她拉著兒子的手便朝書房走去。
杭書珩作勢要跟着去書房，杭母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吼道：“不行，不許去，不許寫……”
“娘，我們和離不是您一直以來想要的結果嗎？您現在這是什麼意思？”杭書珩寸步難行，無奈問道。
“能有什麼意思？算計成空了唄！”
“依我看啊，三天兩頭鬧着要兒子和離，八成是為了想將宋家女踢出去好霸佔宋家的家產，好在宋秀才在世時聰明啊，為自己閨女留了條後路。”
“嗐，吃相太難看了，”
人群里，三三兩兩傳出了鄙夷之聲，聽得杭母惱羞成怒破口大罵：“這是我們的家事，要你們多嘴，一群嘴碎的爛貨，滾滾滾，都給我滾出去……”
“切，這兒現在可不是你家了，你沒資格趕我們走。”
看了一出好戲的老爺子此時清了清嗓子，抬手壓了壓，打圓場道：“大夥都少說兩句。”
他又轉向杭書珩語重心長道：“珩小子，既然和離書已毀，就說明你們夫妻緣分未盡，和離之事不如就算了吧！”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對小夫妻壓根就沒打算真和離，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他做一回好人，順水推舟遞張梯子。
杭書珩沉默片刻，為難地道：“和離雖非我所願，但……與其讓大家勉強生活在一起，卻三天兩頭吵鬧，還不如和離了好，如此一來，我娘如願了，阿甯他們母子也不必再受委屈，也算是一舉兩得。”最後他深深嘆一口氣。“說起來，還是我做的不夠好……”
“這……”老爺子一時語塞，心裏暗罵好個小子，見好不收竟然還下了一劑猛葯。
“不，不和離了，不和離了，不准你去寫和離書，聽見沒有？不許寫。”杭母一直抓住杭書珩的手臂不放，見他還沒有打消和離的念頭，手抓得更緊，連吼帶威脅。
“你看你娘也悔悟了，想來今後是不會再鬧了，不若你去與你媳婦好好商量商量？”做戲做全套，老爺子上一刻對着杭書珩苦口婆心地勸導，下一刻便板起了臉告誡杭母。“杭張氏，既然你有所悔悟，和離之事便到此為止，今後你莫要再鬧騰他們夫妻，若你再鬧騰，休怪老頭子我開祠堂休了你這無德蠢婦。”
老爺子這一番話不可謂不重，對於杭母來說，無疑是很大的一個打擊。
她呆愣在原地不敢反駁，直到老爺子在里正等人的攙扶下已走遠，圍觀的眾人陸陸續續散盡了以後，她“嗷”的一聲再次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來……
“我命苦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