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這個角色叫做李靜芝,人物設定半虛半實,髮型和造型都是比照着航天所里一位老幹部年輕時候的照片設計的。
我那一頭長頭髮被藏在了發套下面,上面戴着短髮假髮,齊劉海垂在額前,穿了一身暗紅色的格子大衣,尼龍褲,定妝就算成了。
這部電影因為是主旋律,所以劇組很重視,我在劇組裏,乾的最多的事情,除了拍戲就是上課,為了保證演出效果,專門請了老師給演員們講一講基本的航天知識。
就這麼天天上課,隔天演戲,我在劇組裏紮根了一周之久,也基本掌握了載人航天的原理,按照與其他兩個劇組商定的檔期,我應該明天就要先回西南,再轉戰東北。
可是,當我晚上回到家打開郵件的時候,卻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來信。
之所以意料之外,是由於信件着實很長,統共有三個版本,一版法文原文,一版英文翻譯,再一版中文翻譯。
謝平之端着茶杯走到我身後,看了一眼,問:“誰這麼大動靜,發封郵件都這麼費勁?”
我掃了一眼落款,答道:“拉法耶。”
正是遠在法蘭西的服裝設計師,傳說中巴黎上流社會的敲門磚,拉法耶先生。
謝平之並不多問,端着茶杯坐在沙發上,繼續研究曲詞,自打三天前他到了劇組開展尾曲的製作前期準備工作,他就沒離開過我家,我早晨出門,他坐在那裏,晚上收工回來,他還是坐在那裏。
a1ex就成天趴在他腳下,現在幾乎都不大搭理我了。
一人一狗相處得很愉快。
我轉回了視線,細細地瀏覽完信件。
信之所以長,一個主要原因就是裏面充斥了大量的西式禮節用語,諸如好久不見,最近好嗎,巴黎這邊晴天,人民安居樂業,你那邊天氣怎麼樣這樣的廢話,刨開這些廢話,看本質,拉法耶想說的其實就是:爺要來中國了,你準備準備接駕吧。
我看了看他的機票日期,猛地一頓,赫然就是明天。
我連忙給常阮玉打了一個電話,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常阮玉在電話那端沉吟了片刻,說:“那我跟劇組商量一下,再延幾天,這些天你和拉法耶多接觸,我猜他這次來是想看一看中國市場,興許會進軍中國也說不定,拉法耶的國際聲譽和他服裝的名氣都是不容小覷的。你自己好好把握……”
掛了電話,我把常阮玉的話又向謝平之說了一遍。
謝平之也點了點頭,卻笑道:“這個法國人好像很欣賞你。”
“那是……”
謝平之笑了笑,“我明天得回劇組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說完就親了親我的嘴唇。
第二天一早,我帶着老黃老趙,乘着司機的車就去機場接駕了。
機場人很多,我戴着墨鏡還是被認了出來,一群人漸漸圍攏,叫着我的名字,要簽名和合影,老黃老趙如同大山一般佇立在我身旁,人群並沒有靠太近。
我笑着解釋了一下,今天是來接機的,下次一定給簽。
人群中倒沒什麼異議,只是仍舊不肯散去。
所以,當拉法耶從安檢口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我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夏末初秋,餘熱未消,拉法耶卻依舊穿着一身灰黑色西服,領結一絲不苟地繫着,右手拄着拐杖,緩緩朝外走。身後跟着兩個男人,一個幫他提行李,另一個彷彿是翻譯。
我趕緊沖他招了招手,在老黃老趙的帶領下,衝破了人群,向他走去。
拉法耶伸手與我握了握,淡藍色的眼睛裏充滿驚訝,用英文說:“你們這裏人真多。”
我笑了笑,“we1cometochina,monsieur.”
往城裏開的一路上,翻譯同志發揮了積極的作用,我積極地介紹着沿途風景,翻譯積極地翻譯着,拉法耶則是看着窗外,不時點頭,眼睛裏流露出些許複雜的神色。
進城以後,車子停在了五星級的酒店前,門前巨大的噴泉雕刻着八個小天使,紛紛往外吐水。
拉法耶下了車卻不急着進酒店,站在原地,四處張望了一番。
酒店地處市中心,正對十字路口,車水馬龍眼前而過,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高層玻璃反照着艷艷日光,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說:“iamso1ate.”
我心道,老頭估計是為自己沒早點進軍中國市場,在心裏默默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進了酒店以後,翻譯就給了我一份拉法耶提前擬好的日程,我快速掃了一眼,差點沒哭出來。
日程上明明白白寫着爬長城,一爬就要爬五天……
我默了一會兒,轉向翻譯同志,“呃,你跟他商量一下,爬長城我們肯定得爬,但是五天時間太多了,半天就能爬完的事兒,何苦呢?”
那棕發的法國小伙兒眼珠轉了轉,居然問:“蔡小姐,何苦是什麼意思?”
我擦,你的中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啊,這個都不知道,怎麼出來當翻譯啊。
於是我用英文堅定地說:“爬長城,一天就夠了。”
拉法耶聳了聳肩膀,“okay.”居然就同意了。
他伸手指了指他帶來的巨大的黑色皮箱,示意他的隨行人員打開。
皮箱裏滿滿當當都是衣服,我愣了,拉法耶笑了,與棕發小伙嘰咕說了好一會兒。
那棕發小伙兒才轉臉對我燦爛地一笑,道:“蔡小姐,既然爬長城只用一天,剩下的四天就得作其他安排,拉法耶先生帶了他的服裝來,不如我們就辦一場秀,你也來走秀,同時幫助拉法耶先生辦秀。”
我從拉法耶平靜的藍眼珠里看到了早有預謀。
他第一次來中國,也沒有隨行的公關團隊,辦秀的任務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當然,更準確地來說,自然落到了常阮玉肩上。
好在,對於整個娛樂圈兒的“常姐”來說,再大的問題那都是檣櫓間灰飛煙滅。
隔天常阮玉開始忙着張羅服裝秀,我便陪同拉法耶去爬長城。
為此,我特意穿了一雙跑鞋,還用水壺裝了滿滿一壺蜂蜜檸檬水,衣兜里揣了幾塊巧克力。
前一段時間在山裏拍戲已經把我鍛煉了出來,登上長城,連爬幾段都不帶喘氣的。
然而,令我驚訝的是,同樣不喘氣兒的竟然還有拉法耶,他今天換了一根登山的手杖,腿腳看着仍舊有些不便,他爬得不快,可堅持走完了這一整段長城,大氣都沒喘一下。
站在長城的頂端高處,放眼一望,一側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另一側則是嶙峋的沙石。
拉法耶站在那裏看了很久,末了,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用英文說:“和書里看到的一樣。”
往下走的路上,我刻意放慢了腳步,和拉法耶並肩而行,他卻忽然有點不高興地用英文說:“你不必等我。”
我撇了撇嘴角,“我也很累,好不好?”
他便沒再說話,拄着手杖,滿滿往下走。
下山比上山對他來說,彷彿要難一些,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翻譯小哥表情很為難,終究還是幫我翻譯了這一句,拉法耶看了我一眼,開始說法語。
翻譯小哥聽完才說:“拉法耶先生小時候有小兒麻痹症,雖然克服了,但仍舊有後遺症。”
我忽然就想起了阿甘正傳裏面阿甘通過跑步克服了小兒麻痹的故事。
我點了點頭,由衷地說:“我覺得你很了不起,真的。”
他這種情況在法國也屬於輕度殘疾,但是他仍舊能夠躋身時尚圈,成為頂尖設計師,所付出的代價是難以想像的,拉法耶的魅力就源於此,就好像他執著要爬長城的勁頭一樣。
拉法耶聽完翻譯,笑了一笑,卻沒說話。
陪同拉法耶爬完長城的第二天,常阮玉就有了場地和參加名單。
拉法耶首次在中國辦秀,一溜的媒體和一溜的國內時尚圈躁動不已。常阮玉請人,與其是說她請人,不如說是人求她請。
初步人選定下來以後,常阮玉把名單給我看了看,我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拿筆把“李白”這個名字從化妝師一欄里劃掉了。
常阮玉看了一眼,既沒有反對也沒有問為什麼。
緊接着我給婷婷和喬安娜打了電話,邀請她們來走秀。
人在別人都踩我的時候拉我一把,我得知恩圖報。
這一場秀安排在拉法耶到達的第四天,場地就設在拉法耶下榻的酒店頂層。
經過兩天緊張的排練和佈置,服裝秀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拉法耶既驚訝又高興,給了常阮玉和我一人一個擁抱。
我總共換了三套服裝,因為拉法耶帶來的衣服數量有限,我已經是出場模特里換衣最多的一位。
一件黑色連身短褲,後背v開,一件金色條紋長裙,另一件則是極為簡單的黑色齊膝裙,腰側兩道褶皺,服帖身線。
服裝秀在漫天的閃光燈和掌聲中收尾,拉法耶拄着拐杖,緩緩走向前台,朝着他陌生的媒體鞠躬致意,宣佈他的服裝品牌即將進軍中國的消息。
他說罷,拉過我的手,走到聚光燈下,告訴在場所有人,我就是他服裝的首席代言。
人群爆發出更大的驚嘆,在無數閃亮的燈光中,拉法耶對我說了一聲:“斜斜。”
好吧,我們就不要在意發音的問題了。
當晚,慶功宴在酒店舉行,國內時尚圈終於抓住了機會,圍攻了拉法耶,媒體採訪完以後,我終於有空走到陽台上透一透氣。
整座城市已然進入了黑夜,萬千燈火點亮,如同星河倒垂,遠處移動的光斑連成線,將城市切割得光怪6離。
身後響起腳步聲,我回頭一看,拉法耶拄着拐杖也在看着夜景,他用英文說得很慢:“中國很美。”
我“嗯”了一聲,同他一起站在陽台看夜景。
一輪圓圓的月亮升到高空,月華傾瀉一地,照亮了我身上的黑裙子。
拉法耶看着我裙子上月亮的影子,忽然問:“你想不想去法國?”
……
在機場送走拉法耶以後,我就搭上了直飛西南的飛機回劇組趕戲了,日子在三個角色中輪換。
夏去秋來,秋去冬來。
臨近農曆春節的時候,我在拍的三個劇組終於6續迎來殺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