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蟹養殖守則其三:先做做朋友,滿足要求
把中原中也從崩潰中解救出來的,除了服務員送上的海鮮大餐,還有掛斷電話回來的成步堂叔叔。成步堂面上不顯,心裏卻記着事,他飛快解決掉自己那份午飯,放下刀叉,用手機查詢某艘固定從福島前往北海道的渡輪,默默算了算,距離船隻駛離福島碼頭還有時間,便耐心等待小朋友邊吃邊嘻嘻哈哈討論隨餐附贈的虎鯨表演預熱傳單。直到去前台付好賬,男人才開口向孩子們道歉,說今天的水族館之行恐怕要提前結束了,他有急事得趕去處理。
一個只上夜班的鋼琴師在白天能有什麼急事呢?
不管成步堂再怎樣努力隱瞞,美貫也能明白爸爸是要去做什麼,畢竟父女連心啊。女孩垂眸,隨後在大家或明顯或隱晦的目光中露出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率先跳下海豚椅,甚至還回頭順手扶了把阿爾,他因為要抱布偶亞歷山大先生,所以動作不太靈活。
“我們以後再來玩吧?”
美貫背着手踮踮腳,急切,又有點隱隱期盼地提議。
阿爾格爾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隨便誰想轉移話題,不會看氣氛的他都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忙。哪怕他現在只是點點頭呢,也大大沖淡了空氣中的凝重。
中原中也偷偷瞥了眼成步堂叔叔的表情,非常懂地站出來熱情捧場:“太好啦!虎鯨到時候會和漂亮姐姐一起表演海盜秀耶?一定很好玩,中也想看!”
“……嗯,那就約好了哦?”成步堂勾起嘴角,希望到時候所有人都能夠到場。
一行人就這樣表面期待虎鯨表演,實則各懷心思地離開了水族館,哦,阿爾格爾除外,他是真想看海賊秀。小金毛鈍感力十足,車輛路過商店街的時候他想起昨晚魂牽夢縈的那個彩燈聖誕樹貼紙,剛好現在沒有雨,成步堂就在路口把孩子們放下,他急着還車去福島找人。
商店街人頭攢動,適逢星期六,明天又是戰後第一個聖誕節,大人們帶着自家小孩出來玩,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歡快的笑容。三個小朋友擔心走丟,手拉手到處找頭頂星星可以旋轉的發光聖誕樹。那種掛畫似乎是戰爭爆發那年流行的款式,因為種種原因不受歡迎,小傢伙們一路找找問問,最後還是在一家二手店才買到阿爾心心念念的寶貝。
阿爾格爾這下舒服了,把老闆幫忙捲成捲軸的巨大貼紙塞進亞歷山大先生的嘴,美貫則叫上望着街面一對母子走神的中也,準備抄近道橫穿人情公園回家。他們還沒商量好到底要在門上掛馴鹿玩偶還是聖誕花環呢,還有在水族館買的紀念品,那些也需要找地方好好擺出來,這都需要時間呀。
“聖誕花環上面的紅果果多好看吶!”美貫一蹦一跳地嘟囔。
雨後的公園微風清爽,幾隻小鳥撲騰着翅膀劃過孩子們的頭頂。
中原中也托腮陷入糾結:“可是我那天選的紅鼻子小鹿也特別可愛啊?”
卡在花叢欄杆里的狗狗打了個噴嚏,淡定目送小朋友遠去。
“要是可以都掛上去就好了……”阿爾格爾惆悵地用下巴蹭蹭亞歷山大先生的發頂,“但是真的只能選一個放上去哦,公司銘牌是哥哥親手寫的,絕對不可以被擋住!”
樹葉沙沙作響,蚯蚓奮力蛄蛹,試圖從石子路逃回花壇。
“可惜掛在門裏面就沒有那種‘哇噻’的感覺了,實在不行我們猜拳決定吧、咦?”
三隻小夥伴停下腳步,狐疑對視,剛才我們是不是路過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是小狗!你怎麼被卡住啦?”
“它一直在抖誒?是不是冷了?”
“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阿爾格爾發出銳評,身體卻很誠實地跟着大家呼啦啦圍了上去。小狗濕透了,一縷縷髒兮兮的黑毛亂七八糟掛在身上,耳朵尖尖,尾巴短短,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粗看淡定,細品全是麻木,也不知道在這裏卡了多久,自暴自棄了都。人類與狗狗的悲喜並不相通,等到幼犬在大家面前打了個劇烈的哆嗦,小豆丁們才終於想起必須趕緊把它救出來,可是該怎麼救呢?中也、美貫兩位理論戰神手足無措,只說記得電影裏救狗的人為了避免小狗受驚掙扎負傷,往往會就近找點趁手的工具,然而附近唯有一個被雨水泡軟的紙箱,箱子上有模糊的字跡,三個小腦袋擠在一起努力辨認,原來這孩子是棄犬呀!
在此危急時刻,阿爾格爾站了出來!雖然他沒有救過狗,但是!就跟養中也可以藉助養殺人蟹的經驗一樣(中也:?),他救過把自己卡在暗礁里的呆瓜螃蟹呀——儘管那隻螃蟹最後因為這段經歷自閉不吃食不長肉被下鍋了,不過你說救沒救出來吧!
美貫自覺望風,防止外人看到,只見阿爾格爾把亞歷山大先生往中也懷裏一塞,指尖發紅,施展異能“編織”虛空抽取小狗身邊的枯枝敗葉,熟練地把獵物、呸,是小狗的爪子還有嘴筒子綁好,彎腰提拉着後頸皮以及後腿輕輕鬆鬆把狗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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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這就是養蟹專業戶的實力,這就是異能力!驕傲!
“好耶!”
“狗狗得救啦!”
美貫與中也擊掌慶祝,難得靠譜一回的阿爾格爾等氣氛組歡呼完,才抱着格外老實的小狗平靜提問:“我記得狗這種動物是有四條腿吧。”
“嗯?對啊!”
阿爾格爾轉身給同伴們展示小狗獨一無二的後腿,真.獨一無二!這隻小狗居然只長了三條腿!中原中也一直很喜歡狗,這下完全驚慌到褪色,美貫連忙帶大家去距離最近的寵物診所。寵物診所的醫生護士很是熱心,做完檢查又幫忙把小狗清洗乾淨,煥然一新的白蓬蓬棉花團精神了很多,它知道是誰救了自己,吐着粉嫩的小舌頭顫顫巍巍扒阿爾鞋子上賣力搖尾巴,別提多可愛了,然而……
醫生小姐合上報告輕嘆:“好消息,這孩子不是因為受傷斷的腿;壞消息是她天生殘疾,又帶點先天不足,血統混雜,現在還染上了輕度肺炎,光是治療調養就要花一大筆錢,以後恐怕不好找主人。”
對,她,這隻狗狗是個小姑娘。
美貫垂頭喪氣,她家明令禁止飼養寵物,沒錢。中也蹲下摸摸狗頭,得到熱情貼貼一個,他又是喜歡又是失落:“怎麼會沒人要呢?明明很可愛啊……”
阿爾格爾洗乾淨手重新抱回亞歷山大先生,注意力一直沒在小狗身上,聽到中也的話才開始低頭觀察小白狗。
這個世界有太多阿爾無法理解、也沒來得及去理解的東西,其中就包括“寵物”。孤島資源貧瘠,阿爾格爾從小練習編織是為了保暖狩獵,飼養螃蟹是為了擁有穩定的食物來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在這樣一個環境逼出來的生存主義者眼裏,養殖動物不用來吃還能拿來做什麼,“寵物”實屬於奢侈行為。
阿爾嫌棄地想,養中也就算了(中也:!),這傢伙都沒多少肉,看着還傻乎乎的……對了,不知道成步堂叔叔今天能趕回來吃飯嗎?不回來的話待會兒去買炸雞漢堡好了,還有明天的早飯,去試試看能不能買到新鮮可頌,好久沒吃了,那家店太受歡迎真讓人苦惱。
阿爾格爾擦擦其實並沒有流下來的口水,淡定詢問中也是不是想養小狗。
“誒?”中原中也有點懵。
花臂護士大哥硬邦邦地提醒:“小鬼(醫生狠狠踩了他一腳)、嘶,我是說,小朋友,這狗有肺炎,身體又虛,會花很多錢,你最好給我回家問問你爸媽的想法。”
“哦,不用問的。”阿爾格爾從亞歷山大先生嘴裏摸出一張黑卡,“我家的錢都是我在管。”
什麼樣的家庭才會把錢交給小孩管啊?!醫生姐姐捂住胸口瞬間腦補出一萬字苦情文,良心遭遇暴擊,怒瞪自知說錯話的護士大哥。兩人道過歉,又是好一頓勸說讓小朋友趕緊把卡收回去,別招來壞人注意。
阿爾困惑:你們為什麼要道歉啊。
醫生護士:為了不讓我們自責居然強忍悲痛假裝自己沒事嗎?真是好孩子啊!!嗚嗚嗚對不起!!!
阿爾:?
中也、美貫倒是能看出來兩個大人為什麼道歉,但是……勞德家這情況也沒法跟外人解釋啊!他們選擇在心底說聲不好意思,然後閉麥專註擼狗。
“醜話說在前面,小傢伙。”護士大哥粗聲粗氣的提醒中帶着明顯鼻音,“這孩子只有三條腿不方便活動,即使肺炎好了也可能因為體質太弱容易生病;還有,她的骨盆太小,不能生育,成年後要儘快帶來做絕育手術,這些你確定都能接受嗎?”
阿爾格爾作勢要再次掏出黑卡。
醫生小姐哭笑不得,趕緊制止:“需要的不止是錢哦?還要耐心,細心,以及陪伴。”
阿爾格爾這次歪着腦袋認真想了想,在中也緊張又期待的目光中果斷舉起中也的爪爪。
“誒,我?”中原中也本來還有點懵,被小狗用軟乎乎的鼻尖拱了拱,瞬間滿臉堅定,“是的,我!我會特別特別用心的!”
“我也會幫忙!”美貫激動握拳,那可是狗狗耶!
最後事情就這樣看似草率地決定了,就像醫生小姐剛才說的,養狗需要的從來不僅僅是經濟實力,如果可以,他們當然希望小狗能被性格穩定、有錢有閑的成年人領走,但這孩子的情況實在不好遇到願意收養的人。和平年代尚有人棄養寵物,遑論戰爭,第三次世界異能大戰持續太久了,在人活着都難的年代,寵物永遠是第一個被拋棄的家庭成員,畢竟,最後一口食物是留給骨肉至親還是貓貓狗狗,正常人再捨不得也只能在眾多殘忍的選擇中盡量找到可以讓對方活下來的那個。
如今大家終於有一點閑錢可以養寵物,也不大會領養遭遇拋棄、性格多少會存在一些問題的狗狗,說到底,經過那場持續多年的戰爭,誰的性格沒有問題?果然還是純凈的、天真的奶狗奶貓會更符合人們的心理需求吧?健康的純血棄犬都很難成為第一選擇,就別指望這隻身嬌體弱、血統不純的小傢伙能等來完美主人了。願意把路邊撿到的殘疾小狗帶來診所,這樣的孩子至少不會虐狗,難得他們願意接手,寵物診所會留下孩子們的聯絡方式和地址,還會定時帶小禮品回訪;哪怕最後小孩失去新鮮感不想要了,狗狗沒準也能依靠這一點點好意得以痊癒,帶回診所也能多撐一陣子……唉,還是那句話,戰爭持續太久了,醫生護士這對姐弟太清楚,包括自家小診所在內,東京願意收養流浪動物的機構全部爆滿,實在沒有餘力精心照料患病的殘疾幼犬。
不過是事急從權。
因為勞德家法理上的臨時監護人基本不着家(護士大哥眼神複雜),事實上的那倆也忙(醫生小姐表情凝重),再說經濟大權在誰手裏誰的腰桿才硬,腰桿賊硬的阿爾格爾.勞德踮起腳腳填寫資料簽名,爽快認養了——等等你們取名也太快了吧,這就叫上“”了?!
“那麼就要在我們這裏住幾天院啦!辛苦你們每天抽空過來陪她咯?”
其實的肺炎沒有嚴重到必須住院的程度,只是這樣一來,如果中途孩子們發現養狗很麻煩,就可以隨時取消領養。醫生擔心孩子們現在單純是熱血上頭,牽回去又不耐煩不肯照料狗狗。
“哦。”
“嗯嗯!”
“我們一定會來噠!”
護士大哥抱上去輸液了,小朋友們歡天喜地跟了過去。醫生小姐獨自留在診室收納檔案,閑來不免感到納悶:勞德家的家長到底怎麼回事啊?要說不負責,給錢特別大方;要說負責,都有錢給孩子辦黑卡了,為什麼不幹脆請一個保姆隨時跟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