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航鷹1

凌晨四點多，城市的大部分區域仍在夜中沉睡。九州船務的紐約分部，技術部的辦公室里飄蕩着淡淡的咖啡香，香氣混合著輕微的機器轟鳴聲，屬於技術部獨有的氛圍。牆上有大塊的監控屏幕，它們顯示着航線圖與船舶的實時數據。

當九州的船在世界各地航行時，駐守公司的系統管理員得在後方監測，隨時提供支援，以保障物流網的暢通。管理員實行24小時輪班制，簡蘇克今天的值班時間是零點到早八點。他的辦公桌上也有幾塊屏幕。

屏幕里，航道上每一個點代表一艘船，它們有的依照計劃靠了岸，進港修整補給，有的還在大洋里乘風破浪。

單調的數據看得簡蘇克想打瞌睡，便站起來伸個懶腰，在辦公室里來回走了幾步，最後於落地窗前站定，望着外面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的城市。

什麼凌晨四點的紐約光景，他看得可多了。

九州的自動化系統名為“航鷹”，它上線之後，值班的工作變得簡單了許多。在那以前，值班者需要時刻關注貨輪的數據，才能及時處理各種緊急情況和技術故障。

而現在，航鷹極大地減輕了簡蘇克的工作量。該系統能自動監控船隻狀態，並在出現問題時自動觸發警報。這意味着簡蘇克只需在出現異常時介入處理，而不用像以前那樣，得持續不斷地監視每一個細節。

因為航鷹提高了效率，值班人數就從原來的兩、三個人減少至如今的一個人。這為簡蘇克帶來了新的挑戰。往常值夜班，還能和同事聊天，打發無事可做的長夜。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夜班變得特別漫長，很容易犯困。空閑時，他只能瀏覽一下網頁，或是用衛星電話與船員們進行簡單的交流，以緩解值班夜的枯燥。

窗外的城市一點點明亮起來。簡蘇克再次離開座位，做了幾個簡單的拉伸動作，讓身體活動起來。然後開始檢查今天的工作記錄，確保沒有遺漏的事項。

臨近八點，見時間差不多，他把桌上的零食袋和空瓶子收進垃圾桶。前來接班的同事李銳端着兩杯咖啡進來，遞給他一杯。他謝過後，與李銳按着交接清單進行交班。

“又有網絡攻擊啊？”李銳看過系統日誌后問。簡蘇克就說：“是啊，最近特別頻繁。”

“好在咱們的防火牆也不是吃素的。”

這段時間總有幾個不明IP試圖訪問公司伺服器，都被防火牆攔截住了。他已經將攻擊警訊通報給了網絡安全部門，等他們來做後續處理。

除去這些，還有一些地區有惡劣天氣預警需要關注，或者是一些區域存在安全風險，得提醒船隻注意。

兩人逐一對好清單，簽署名字完成交接。李銳還問他春節假期要怎麼過。

“當然是回家過。”簡蘇克說。

九州有三天春節假期，今年適逢連接周末，假期就成了五天，簡蘇克又請了四天年假，得以回去和家人多聚幾天。自從調到分部，他跟三個孩子見面的時間少了很多。大兒子快九歲了，已經有了自己的興趣點，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粘着父親。雖說上個月才過完新年假期，他還是想再回去一趟，多花些時間陪伴家人。

簡蘇克離開技術部辦公室，經過會議室去電梯間，遇到周懷民從會議室出來。他猜這位比他年輕幾歲的老闆應該是剛開完早會，便放慢腳步，跟他打招呼。

“周總。”

“早。”

周懷民腳步不停，跟他點下頭，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說起來，簡蘇克跟周懷民還是親戚。周懷民是周家二房的，簡蘇克的母親是六房的。當然，他母親在周家的地位遠遠不如周懷民，但憑藉周氏基金會的分紅，以及他父母的努力，簡蘇克與哥哥的成長環境算得上優渥。

如今他人近中年，有了三個兒女，才明白父母為了他們兄弟倆，究竟付出了多少。光是七賢學院一年十五萬的學費，就不是普通家庭負擔得起的。

他的兩個孩子正在七賢學院就讀。第三個孩子，也就是小女兒即將上學，總不能讓她讀一間更差的學校。只是這樣一來，一年學費就是四十五萬。還沒算服裝費和體育課的額外培訓費用，以及學校組織的課外活動費。同學過生日，每個月也得送一兩件禮物出去。以他目前的經濟狀況，只能用捉襟見肘來形容。他特地申請調來分部，就是為了能多一筆駐外津貼。

看着剛走不遠的周懷民，簡蘇克只能感慨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心底深處還有對自己的責備，懊悔，若是早幾年他再努力些……

簡蘇克壓下這些無謂的念頭離開公司，只等放假時間一到，就飛回三藩市與家人團聚。

因為有了孩子，簡蘇克在四年前置換了更大的房子。居住起來是更舒適了，房貸壓力也增加不少。

回了家，工作和旅途的疲憊被妻子與孩子的笑容拂去。

吃過晚餐，他跟孩子們一起玩桌游，妻子柳玫收拾完也加入進來。一家五口一直玩到孩子的睡覺時間。哄孩子們睡下，夫妻倆才有時間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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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玫洗漱好，坐在梳妝枱前，往臉上塗抹各種護膚品。她說：“孩子們想趁假期出去玩，你有什麼想法？”

簡蘇克不吱聲。他首先想到的是又要花一筆錢。

柳玫見他不說話，就道：“我想出去找工作。”

簡蘇克聽了，是贊成她的決定的，畢竟經濟壓力擺在那裏，能有人分擔自然更好。

柳玫生下第一個孩子后，休完產假照常上班。等到第二個孩子出生，就力不從心了，只好辭了工作照顧家裏。做全職主婦的間隙里，她學着炒賣股票，本想着補貼家用，誰知道爆雷了，倒虧了不少。兩口子還為這事吵過幾回。

眼看小女兒明年上學，經濟壓力必定增重，柳玫就想再出來工作。但她已經離開職場數年，現在就業市場相當疲軟，想要找到好工作十分不易。她問簡蘇克能不能找他母親問問，讓她進周家的公司工作。

對於這個提議，簡蘇克又沉默了。不管他母親有沒有門路，他都不贊成她去周家的公司。任人唯親，幾乎是周家企業的通病。

他當初選擇尚未做大的九州，正是聽說那裏任人唯能。周懷民連着炒掉了好幾個周盛安排進去的人，給出的理由就是他們不稱職。雖說周盛放言是周懷民只重用親信，才不讓周氏的人進去。但簡蘇克的哥哥在周家主要公司——通宇集團工作，是了解通宇內部風氣的。

簡蘇克在九州工作了十三年，親眼見證九州是如何做起來的。

周懷民早到晚歸，光這一點就很少人能做到，何況他還是老闆。九州沒有明文規定要求加班，但在職位晉陞和獎金刺激下，周懷民底下的人一個個跟狼似的，唯恐加班比其他人少了。

現在九州的高管都拿着公司股份，既是打工仔，也是股東，始終保持着極高的積極性。簡蘇克有時值夜班，常能看到過了凌晨才下班的其他部門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