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義必自斃,十死求一生
張平拿起一根樹枝,戳着鑊里已經煮開了的頭顱,說道,
“你不是能說嘛?仗了祖逖的勢,就以為我怕了你?不要說你一個小小的參軍,間即便是祖逖親自來,我也照樣能用這口大鑊煮了他。”
身後的塢主董瞻、於武、謝浮等人都齊整整的往後退了兩步,這人肉的氣味實在是有些刺鼻。
謝浮更是捏了鼻子,背過身去,求滿天神鬼保佑,不要被惡魂纏身。
張平抬眼一瞧,很滿意這個效果,他們怕了,就聽話了,自己說話也就更管用了。
沒想到,一個頭鐵嘴賤的書生,還能把人心聚起來,倒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穫。
“謝浮?你躲什麼躲,好像你在永嘉之亂的時候,不是靠着吃人肉才勉強活下來一樣。過來,給我再加些柴,我看這火還是不夠猛,味道完全沒有散出來。”
謝浮捏着鼻子,扭着臉,從旁邊順過一根柴來,看也不看就懟到大鑊底下。
然後扭身又站回董瞻、於武身後。
張平看着鑊中泛起的人頭,說道,
“謝浮,你怕什麼怕,這種場面,你又不是沒見過。又沒有要你們來吃他的肉,有什麼好擔心的。”
謝浮見實在躲不過去了,硬着頭皮站了出來,說道,
“大人,我覺得這事似乎有些過分了,大人要是不喜歡殷乂,砍了也就是了。這樣的方式,對待一個使者,恐怕名聲不太好。”
張平正在高興勁上哪,被謝浮迎頭潑了一盆冷水,呲着牙,說道,
“哦?你覺得過分?那就你去把這人頭,連同屍身,交還給祖逖,再告訴他,哪裏來的,回哪裏去,豫州,容不下他。”
“這……大人,這不合適吧?你剛把人家的參軍砍了,就讓下官去送人頭,那下官豈不是也有危險?”
“怕什麼?我的人都打探好了,祖逖在蘆州擺了個空城計。你隨便帶上三五十人,就能把他綁到酇城來。”
“大人,下官是怕,這消息傳出去,有些塢主會背棄大人,投奔祖逖。”
“投奔祖逖?他哪裏一沒有糧,二沒有錢,投奔他一點好處都沒有,是你,你會嗎?”
“下官自然不會,但其他人就可不好說了。”
“哦?董瞻、於武,你們倆個會投奔祖逖嗎?”
“下官唯大人命是從,不敢有二心。”
“你看,你們仨個心思最活的,都不會去投奔祖逖,何況其他人。再說了,就算有那麼一兩個不開眼的塢主要去投奔,那不是正好給了咱們動手的理由嘛。”
三人齊聲說道,
“大人英明。”
張平擺了擺手,說道,
“行吧,英明不英明吧,你們倆帶人到東邊看看,把沛國的周默盯緊了,這兩地的太守忽然換了位置,我總覺得有些不安。謝浮,你還是去蘆州,給我摸清楚,祖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張平分派完任務后,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三人識趣的各自離開。
走出求賢舍,謝浮和董於二人作了別,自己皺着眉頭往回走,手裏還提溜着殷乂的人頭,
剛轉過一個路彎,就撞到了對面人的懷裏,謝浮的火剛要發,抬頭一看,竟然是董瞻、於武二人。
謝浮正要問二人來意,二人齊刷刷比了一個噤聲手勢,示意謝浮跟着他們走。
三人的身影在城裏七扭八拐的來迴轉,最後從一個石牆一樣的後門,走進了一處院子。
院子很靜,還能聽到外面跟丟了人的焦急。
進了院子,二人依舊沒有說話,還是領着謝浮繼續往裏走,走到最裏面的屋前,這才說話,
“謝兄,請多擔待,張平那狗賊,像防賊一樣防着我二人,我今天見謝兄也對狗賊的暴行不滿,就知道謝兄也是可交的朋友。”
謝浮瞄了二人一眼,這是要拉自己入伙,看來這兩人還真就被張平說中了,心思確實不少。
“董兄、於兄,多謝二位看得起我,我哪,不像二位仁兄胸懷大志,就想保着家裏那三五十口,過個太平日子。”
於武走到謝浮身前,說道,
“這麼說,謝兄是不打算加入我們了?”
“加入什麼?咱們不早就相互結盟,互幫互助,哪裏有風吹草動,都會有個接應。我不明白二位仁兄的話。”
董瞻也走上來一步,把謝浮夾在中間,說道,
“謝兄,這就沒意思了,你沒看出來那狗賊的險惡用心嘛?派我二人去防着東面,這是要讓我們倆去送死。”
“這是哪裏的話,二位仁兄兵強馬壯,對付個區區沛國周默,還不是手到擒來?”
“行了,咱們兄弟之間,就不必吹捧了。這往東邊去,就兩個結果,一個是我們二人被周默給宰了,二就是周默被我們二人宰了,可這就和江南的晉王結了死仇,到時候王敦的十幾萬大軍殺到豫州來,還有我們二人的活路?”
“二位仁兄是不是想得太遠了,張平只是派二位仁兄去提防着周默,並沒有說開戰。”
“哎呀,謝兄,你怎麼還看不清形勢哪?你以為我們兩個這麼苦口婆心的說,只是為了我們倆嗎?要說我們倆是危險,九死一生,那謝兄就是十死無生。”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董兄,你不要嚇唬我,我這人生來膽子就小,我只不過去送一顆腦袋。我也沒打算殺祖逖,也沒打算綁他。怎麼就十死還無生了。”
“謝兄,你這聰明了一輩子,怎麼到這時候,反而糊塗了哪?張平殺了殷乂,派你去送人頭,不管祖逖能不能忍得住,謝兄都是必死,因為張平等着用你的人頭,來說明祖逖同樣的殘暴。”
“啊?不會吧,我追隨他鞍前馬後這麼多年,該有的孝敬是一點也沒有少,他犯不着拿我的人頭當武器吧?”
“謝兄,你糊塗啊。你們謝家可是陳郡的望族,雖然說大半族人已經南渡,但在豫州的影響力還在,遠遠不是一個張平能比的,他怎麼可能允許謝兄這樣的人存在,威脅他的地位哪?”
“不會吧?我看張平也不敢這麼做吧?他要佔住豫州,不還是得靠我們這些塢主的幫襯嘛?要是都把我們除了,他還能靠誰?”
“謝兄,你是不是忘了,現在石虎已經攻陷了梁國。張平又每天念叨着胡人不滿萬,滿萬則無敵的話,你說他想依靠誰?”
“莫非他還能投靠石虎不成?那可是吃人的惡鬼。”
“謝兄,你手裏不還提着剛煮過的人頭嘛?他連一個狂士都容不下,就能容得下謝兄這樣的英才?”
“嘶~”
謝浮被說得動搖了,董、於二人見狀,繼續勸道,
“謝兄,現在河北諸州大旱,胡奴還忙着四處劫掠,顧不着攻城略地,要是等他們緩過氣來,就咱們幾個塢主,能抵擋住幾次衝擊?就算謝兄什麼也不想爭,只怕到時候也是覆巢之下,卵都沒有了。”
於武接著說道,
“董兄的話粗了些,但理是這個理,謝兄和我們還不一樣,我們不過是草莽之人,大不了找個山裡窩上幾年。但謝兄可是陽夏百姓的指望,也能帶着一城的百姓去山裏嘛?”
“這……二位仁兄,今天說的,我一定好好考慮。”
“還考慮什麼呀,這都火燒眉毛了。現在你就得下決心。”
“下決心?下什麼決心?”
“當然是趁機幹掉張平,歸順朝廷。”
謝浮還在猶豫之時,後門就被砸破,嘈雜的聲音很快就傳了過來。
謝浮還想找地方躲,被董瞻三兩下扒光了衣服,扔到屋裏。隨後兩人也各自進了兩邊的屋裏,裏面也各藏着一個女子。
不多時,三人連同屋內的三個女子就被衝進來的兵丁扯了出來。
張平隨後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董瞻先跳出來罵娘,指着桑樹說道,
“那個***的,沒了卵子,攪了爺的興緻。”
張平看着光腚的三人,和裸露的三女。
“你們三個就在這裏做這好事?也真有你們的。是一點不把我的軍令當一回事,還有工夫尋花問柳。”
董瞻晃着光屁股,說道,
“哎,大人,你要問罪,能不能等兄弟先爽完,這才剛剛進門,差點被你嚇得起不來了。”
張平瞥了一眼董瞻的腿,說道,
“你?你一個人胡來也就算了,怎麼還拉着謝浮一起,這事情要傳回陽夏,謝浮的名聲可就毀了。”
董瞻驕傲的挺了挺肚子,說道,
“大人,夫子都說了食色性也,這咱們都是遵從他老人家的教誨,食一些美色,也壯壯膽氣嘛。”
張平哼了一聲,問道,
“怎麼?你們就沒有在背後,再說些什麼?”
董瞻跨上一步,俯視着張平,說道,
“大人,就這麼點時間,你這也太侮辱人了。難道大人你……”
“咳咳,我什麼我?我好着哪?”
“我是問大人你派了人來監視我們嗎?大人想哪裏去了?”
“去去去,把衣服都穿上,這像什麼樣子,也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嘿嘿,下官巴不得酇城的婦人們都知道哪。這樣她們也就不用獨守寂寞了。”
張平臉上的黑線都垂到地上了,他準備好的一堆詞,都被這個粗魯漢子董瞻擋了回去。
等着三人重新穿戴好后,張平也發現自己什麼證據都沒有,只有一些懷疑。
董瞻還是不肯罷休,繼續說道,
“大人,既然你不信下官,那下官這就回家了,伺候不了,實在伺候不了。”
張平也不得不妥協,把跟着三人的幾個探子,拉出來當眾砍了,來平息三人的怒火。
張平這麼一鬧,三人就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酇城,只能是各自離開。
去往蘆州的路上,謝浮反覆想着董、於二人的話,只行到了半路,就撞見了祖逖。
祖逖自己支了個水攤子,就在道邊,賣起了水。
見謝浮的馬車過來,拎着壺就到了馬車前面,差點給趕車的嚇一跳。
謝浮覺得奇怪,攀談了幾句后,發現來人不簡單,又說了幾句后,對方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謝浮不由得的驚道,
“祖刺史,你就不怕我抓你回去?”
祖逖的眼睛始終盯着謝浮身後的包裹,問道,
“殷參軍哪?”
“祖刺史,既然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在問哪?”
“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張平有一口大鑊,他非常得意,以為是天命所歸。卻被殷參軍一頓諷刺,說只配拿來打造兵器。觸怒了張平,被張平砍了腦袋,烹了。”
“不是我讓他去的。”
“大人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用,人都已經死了。誰還會聽你的辯解。”
“我不是辯解,只是可惜,憑着殷參軍的本事,將來未必不能封侯拜將,沒想到沒死在疆場,死一口鑊里。”
“就這些?你不想勸勸我?”
“勸你什麼?大路就在你面前,是前還是后,自然由得你自己。”
“你就不怕我抓了你,回去送給張平?”
“我想謝兄是個聰明人,這麼蠢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蠢?蠢在哪裏?”
“謝兄如果抓我回去,或者是殺了我,那張平就會把這個殺我的罪過推給謝兄,然後拿謝兄的人頭,來結交朝廷。”
“哦?那我要是放你離去哪?”
“那張平也會以辦事不利、包藏禍心為由,將你處決,給其他有心思的塢主們看。”
“那就是說,我怎麼著都是死路一條,十死無生了?”
“看來,酇城也有明白人,把這其中的利害都和謝兄說明白了。”
“祖刺史不妨說說,我怎麼樣才能給自己謀一條活路。”
“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謝兄想聽哪一條?”
“且說來聽聽。”
“這上策,走為上計,現在就到建康去,謝鯤現在可是太子座上賓,謝兄去了,一個縣令郡守還是能求到的。”
“這非我願。”
“那就返回陽夏,帶謝家族人投靠滎陽李矩,離開兗州到司州去,不過司州恐怕要成四戰之地,也不是久留之所。這也是沒辦法的下策。”
“那什麼是中策。”
“中策就簡單的多了,把張平誆出城來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