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7 發威
傅清庭走近一看,發現大門是從外面上鎖的,他立刻意識到不妥,目光如炬地盯着傅聚瀾看,傅聚瀾不敢隱瞞,只能如實將情況說了。傅清庭一聽,孩子又不見了,上次是老子弄丟的,這次輪到兒子了,他連左手提着的魚都沒放下,右手立掌化拳,如迅龍猛虎般擊向傅聚瀾。
傅聚瀾反應也快,左步成弓,化掌陰柔,他人小力微,不能與古平村當年的好手硬斗,只能避其拳勢,迎難而上。
一個交合下來,傅清庭意外地發現他下了五分力,傅聚瀾這小子竟然能吃得下,他一興起,就加了幾分,將遒勁剛健的傅家拳使得虎虎生風,招招帶勁,將傅聚瀾一路逼到牆角。
傅聚瀾眼看就要退到牆底了,他急中生智,打開書包的面蓋,用力一抖,頸子一縮,挎在肩上的帶子就脫出來,書包里的書也在那一刻朝着傅清庭的臉面飛打過去,趁對方躲開的空隙,他兩手抻開帶子,左絞右扭,把傅清庭的右手卡在包帶,像一條鐵鏈子一樣,不讓其脫手。
傅清庭手裏提着魚,沒用大招式,他到底經驗老到,以攻為守,沒兩下就拿回了主動權,再一招“敲山震虎”,將傅聚瀾一掌拍到牆上。拳傷表面,掌傷內里,傅聚瀾沒想到老頭子會突然出掌,他摸了摸胸膛,咳了咳,見傅清庭又要殺過來,趕緊甩開書包,雙手作揖告饒。
“哎呀——”旁邊傳來一聲急促的叫聲,然後是“噗”的一聲悶響。
傅聚瀾急忙看過去,只看到自己的書包下面露出一雙小手和兩條小短腿,江無波努力地坐起來,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說:“大表哥,你的書包好重,抱不動。”
人終於回來了,傅清庭黑着臉又教訓了幾句,才讓傅聚瀾回去給他爹報信,無波抓着傅聚瀾的書包,仰着頭,說:“大表哥,你也會武功啊,好厲害。”
“你乖乖地跟外公練,以後更厲害。”傅聚瀾溫和地笑道,“以後記得等大表哥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無波大聲地回答,很是崇拜的表情,這讓傅清庭很不是滋味,他才是厲害的那個人,好吧,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傅聚瀾低下頭,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揉了揉無波的頭髮,才轉身出去。
傅清庭牽着無波的手回了家,問她剛才去哪裏了,為什麼不等瀾表哥。
無波想了想,說:“去田那邊,看人打架了。”
傅清庭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村東頭那邊的地里有一塊大的空地,村裏的漢子幹活累了,就喜歡聚在那兒過兩手活動活動,或者是田地里有什麼糾紛,就比劃比劃,靠這個解決。這事一般只有下過地的人才知道,像傅聚潁這麼小的孩子多半都不知道,那無波是怎麼知道的?他在意地哄着無波問道:“誰帶你去的?”
“敵人!”無波咬牙切齒道,她很少這麼認真去記住別人對她的不好,但傅靖以,她記下了,外公武功這麼厲害,一隻手就能把大表哥打退,無波想讓他去教訓傅靖以,可又想到以前她說跟山下哪個孩子打架了,媽媽總是會批評她,第二天還非拉着她去給人家說對不起,她可不想跟傅靖以說對不起,所以她轉了心思,沒跟外公提傅靖以的名字。
傅清庭沒問出什麼可疑的,就沒再問,他反倒對另外一件事感興趣:“帆帆,你怎麼喊瀾表哥叫大表哥呢?”
無波覺得奇怪:“聚潁表哥是表哥,他是表哥的大哥,所以是大表哥!”
傅清庭啞然,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麼糾正無波的這個誤認。他和傅聚瀾的爺爺傅序並不是親生兄弟,而是共一個太爺爺,兩人的爺爺是親生兄弟,兩人的爹是堂兄弟,到了他們這一代,兄弟姐們不知道多少人了,只因在小時候在武館,他們兩個和老八傅清平一直在一個班裏,關係比較好,所以比和自家兄弟的感情還深一些。傅清序年紀最長,是老大,有兩個親生兄弟,一個大家子,熱鬧得很,不像他,姐妹有幾個,兄弟無一人,還偏生了個女兒,女兒還死了男人,也只有一根女苗,他越想越惆悵。
按道理來說,無波的大表哥應該是他那嫁出去的老姐的大孫子才對,可這關係也遠,又不常見面,還不如老大家的孫子來得親近,既然無波喜歡這麼叫,就讓她這麼叫吧,不然別人家都是兄弟姐妹一大堆,就他家無波一個人,怪孤單的。
無波不知道外公計較着這些事,她小腦袋裏正快速地回憶着小人書里看到的東西,想着要怎麼捉弄回傅靖以,但讓她着急的是,傅靖以如同一條滑溜的泥鰍一樣,踩着點來上課,下了課就跑,根本抓不住。
“你幹嘛老看着傅靖以?”傅聚潁終於忍不住問道,他可不喜歡無波表妹整天想去找那個病弱到連武館都不用每天去的傢伙玩。
無波說了傅靖以拿了她小人書不還的事,傅聚潁就生氣了,無波的小人書他也很喜歡,可都會乖乖地看完還給他,那小子竟然敢霸佔不還?他握起自己還不夠堅硬的小群頭,一臉正氣道:“等着,表哥去給你拿回來。”
無波歡飲無比,滿心期待着小表哥的發威。
小表哥發威自然不凡,揪住了私自潛逃的傅靖以小弟弟,發揮其孩子頭的威風,要傅靖以立刻還無波的書。傅靖以開始並不理會,扭頭就想走,無奈傅聚瀾死活不放手,他也知道打不過對方,便死活不開口說還書。
“傅靖以,你還是不是男人?”傅聚潁急了。
傅靖以嘀咕了一句,不痛快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是男人,你就趕緊還書,拿女生東西,也不羞。”傅聚潁一副大人模樣說道,其實他也不明白男人應該是怎麼樣的,但大人老這樣說,他總沒錯的。
“你說那麼好聽,就男人點來拿回去啊。”傅靖以挑釁道。
傅聚潁覺得神奇了,傅靖以這個人他最看不慣了,脾氣古怪,不合群,還動不動就生病,喜歡耍小心思,從不會這麼光明正大要比,他毫不猶豫就接受了這個挑釁。
無波看着兩個男生往外面走去,她趕緊跑到高年級的教師,等傅聚瀾下課。
“無波,今天這麼急回家啊?”傅元森從教室里出來就看到無波一臉焦急,他回頭叫了傅聚瀾一聲,拉着無波的手,往下走,“今天有什麼事啊。”
“元森舅舅,小表哥要跟傅靖以打起來了。”無波焦急道,她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已經知道這裏的小孩口中的“比一比”就是打架。
“傅靖以?”傅元森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是那個當武醫的老八爺的孫子,“病怏怏的那個?哎呀,”他頓時着急起來,一把抱起無波,回頭招呼着傅聚瀾,“趕緊走趕緊走,萬一你弟不知輕重起來,沒準那小鬼又要躺床上幾個月了。”
隨後而來的傅聚瀾也皺起眉來,這傅家鎮的孩子打架,可不是拳頭對拳頭那麼簡單,真弄不高,出人命也是可能的,況且又是老八爺的那個孫子。
兩個人循着無波說的方向一路找過來,終於在無波當初藏了一天的槐樹那裏看到那兩個小不點,外套書包全丟一邊,人正一個人一根粗繩往上爬呢。
那些繩子是給童班生作基礎練習用的,正是傅聚潁最近要做的功課,怎麼著也比傅靖以這個時常曠課的病秧子強吧,沒多久,傅聚潁就快爬到頂了,而傅靖以還在最底下爬一步退兩步。
我都比他強,無波暗暗地想道,這人這麼那麼傻,明知道比不過自己還要比?傅元森和傅聚瀾心裏也這麼想,覺得這孩子是不是病傻了?無波好歹也吃過兩回虧了,她可不相信傅靖以真這麼傻。
果不其然,傅聚潁蹭蹭蹭就爬到頂了,他對底下的傅靖以得意地嘿嘿笑道:“小樣兒,看你遜!”傅靖以也沒生氣,直溜溜滑了下來,抬頭往上看,傅聚潁挑起眉頭垂視,好不得意。傅靖以翻了個白眼,慢騰騰地抓着旁邊的繩子走到槐樹底下,一根根系在樹上,只留下傅聚潁爬的那一根。
傅聚瀾忽然明了地“啊”了一聲,傅元森還是一頭霧水,這小鬼是要做什麼啊?
無波獃獃地看着傅靖以走到傅聚潁底下,抬頭看上去,搖搖頭,然後在傅聚潁納悶的目光中,輕輕抽出底下那個大鐵架子的一枚螺絲,接着伸出他那瘦瘦弱弱的小腿兒,用力一踢,鐵架子向後哄然倒下!
塵土喧囂中,無波瞪大雙眼看着傅靖以彎腰拿起傅聚潁攀附着的那根繩子,忽然一笑,她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覺得他下一步肯定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你想幹嘛?”傅聚潁在上面晃着繩子,大聲問道。
傅靖以也不說話,抱着繩子吃力地搖晃起來,上面的傅聚潁一陣心慌,趕緊手腳並用抱緊了繩子:“就你這點吃奶勁兒,隨便你晃,我也不怕。”
“就怕你現在就怕了。”傅靖以哼了一聲,拿着繩子的末端看了看,摸索了好一會兒,從繩子中扯出一頭黑色小繩子,用力一扯,扯出好長一段,他抓着,往外跑去,黑繩子扯出了好長一段,然後那跟大粗繩竟然從中間斷了,底下的一截掉到地上,激起了好大的灰塵。
“笨蛋!”傅靖以拿起書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別忘了,咱們比試的時間可是到七點呢。”
所有人都獃獃地看着空蕩蕩的那一截,然後看着被踢到的架子,頓時有了個疑惑:傅聚潁要怎麼下來呢?求助,當然可以,可比試的時間還沒結束,如果求助了,傅聚潁以後就不用在童班裏面混了,可不求助……這離七點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傅聚瀾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覺得自家小弟的腦袋如此一根筋,十幾分鐘就穩贏了,他還約定到七點,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你知道那架子和繩子的機關嗎?”傅元森偷偷問傅聚瀾,傅聚瀾搖頭,兩個面面相覷,這地方他們誰不是玩了一次又一次了?別說他們倆了,怕就是其他夥伴也沒發現這點端倪吧。
傅靖以笑道:“今天心情好,去武館。”
無波瞪大雙眼——那不是明擺了要去跟老師打小報告嗎?
傅聚瀾兩人頓時想起要去武館,他們可都沒請假,這下子回去就有得受了,至於傅聚潁——也不需要別人告密,光是七點前沒下來回去練功,今晚回去肯定要跪祖宗的了,更不要說明天的處罰了。
最後只剩下無波一個人傻傻地仰着頭,看着傅聚潁辛苦地攀附在繩子上,努力不讓自己滑下來。
“小表哥……”無波覺得脖子好酸,“要不,我回去找外公來?”
“你、你敢!”傅聚潁緊巴巴地說道,“你敢找人來,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無波想了想,小表哥不跟她玩,那可不行,於是她又仰起小腦袋看着小表哥,可她的脖子真的好酸,於是她蹲下來,托着腮,望着上面。
“無波,你睡了沒?”傅聚潁看了很久,發現無波一動不動,趕緊問了一句。
“沒……”無波含糊地回答。
等到傅聚瀾從武館過來時,傅聚潁已經快滑到繩子的最底端,他吃力地抓着繩子,還不忘叫道:“江無波,你竟然睡著了!你太過分了!”而底下,無波蹲着,小腦袋歪在胳膊上,睡得好不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