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村
正當張敏和眾人在宅子裏暢想未來之時,怡紅樓內已經歌舞昇平,秦媽媽似穿花蝴蝶來回招呼着客人。
畢竟能來樓里一擲千金的主,都需要提供極高的情緒價值,哪個都不能得罪,秦媽媽迎來送往笑得臉都僵了。
待到後半夜,客人大多擁着相好的姑娘睡下,她才得了空回自己卧房。
卻不想才剛掀開帘子,便見房裏已經有位壯漢正等着。
秦媽媽捂住胸口,嬌嗔怨道:“江大哥來了也不說一聲,倒把奴家嚇了一跳。”
“主子讓我來問話呢,最近可有什麼消息?”
秦媽媽扭着腰胯走上前,風情萬種地挑逗他,“我可有好多話要說,要不咱們去床上慢慢聊?”
江明保冷笑一聲,“媽媽還是快快收了神通吧,主子那邊還等着呢。”
“真沒趣,”秦媽媽憤憤地甩着手絹,一屁股坐到梳妝枱前,一邊對鏡卸了釵環,一邊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最近得來的消息一一道來。
“昨兒,戶部主事胡大人把桃紅接到了外宅,送回來時賞了她兩個金鐲子,還允諾會給她贖身,另外吏部給事中趙大人今晚過來了,叫了兩個美人陪着……”
俗話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在青樓里的姑娘,生死都由秦媽媽做主,任恩客如何甜言蜜語、送禮許諾,也只當逢場作戲,轉頭就將床第之間的私密說與媽媽知道。
而秦媽媽少時有艷名,待年紀大了便在主子的幫助下開了這座青樓,一來賺點銀子,二來則是為主子打探消息。
這麼幾年下來,憑着情報,秦媽媽也成功混成了主子的心腹。
江明保聽得真切,一一記下,而後總是問上一句,“還有嗎?”
秦媽媽梳着溜光順滑的頭髮,皺眉仔細想了想最近還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樓里更多關注的是違背朝廷嚴令,跑來狎妓的官員,對於旁的商人不太上心。
她想了想,忽地憶起一事,慢慢說道:“今兒下午原祺國公大小姐,拿着一百兩銀子,給樓里的小丫頭贖了身。”
面對江明保的緊緊逼問,她也只把此事當趣聞隨口說說,畢竟一百兩銀子贖個小丫頭,簡直是筆虧本買賣。
江明保緊皺眉頭,“張小姐昨兒才出的獄,她哪兒來的銀子?”
當初所有人犯都扒得只剩一套中衣,身上根本就沒藏銀票的地方,難道有人暗中接濟他?不會吧,現在勛貴家族老實得跟只鵪鶉似的,哪敢出頭。
秦媽媽把金銀首飾一一收入盒中,漫不經心回道:“奴家哪裏知道,或許是有人送的,也或許是賣了祖田得來的。”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張家人現在再怎麼落魄,至少曾經闊過,其父留下的人脈,或是祖屋總還有些,不至於真讓兒女當叫花子。
江明保倒是知道皇上原先賜給祺國公府的房子和田地都已收回,但尚未向南郊的三千畝祭田下手,關鍵在國公府里也沒看見這部分田契。
想想這麼多田地,單單每年收的租子就不是小數目,足夠三個小孩過上好日子了。
不行,有這麼多祭田,完全達不到抄家的目的,還得想辦法收回來。
哪有罪臣後代過得如此逍遙的,他得回去向主子細細稟報此事。
想到這裏江明保迅速起身,“行,那我先回去,你多盯着點。”
秦媽媽揮揮手,“走吧走吧,老娘就不送了。”
……
次日一早,依着張敏的吩咐,福伯從車行雇來一輛騾車,又去紙紮店買了許多祭祀用品,而後幾人驅車前往南郊的張家莊。
一路緊趕慢趕,一行人終於在天擦黑時趕到目的地。
張家莊所處的位置,原本是一大片荒地,後來祺國安為了安頓戰場上無家可歸的老兵、傷兵,特地花巨資買下,並大興土木,做了規整的農舍。
而後,建祠堂、遷墳,又將逝去的愛妻一併葬在於此地,那些土地開荒后,便成為了祭田。
由於張家莊農戶多是軍人出身,所以當馬車剛進莊子時,他們已經聞訊圍了過來。
張家莊總管事李哲當先攔在車前,高聲詢問,“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本村?”
駕車的福伯忙取下帽子,笑道:“李管事,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哎呀~是福老弟啊!”李哲立馬意識到馬車內必定是大小姐,忙繞到車門,只用右手行了禮,“可是大小姐回來了?”
“見過李伯伯,”張敏鑽出車廂后施了一禮,隨即護着弟弟妹妹下了車。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李哲立馬讓人通知家裏婆娘準備飯菜,而後疼惜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成哥兒瘦多了呀。”
張靈脆生生地抬頭喊道:“李爺爺好啊。”
李哲不會厚此薄彼,亦摸了摸她的腦袋瓜子,“可憐見的,走,趕緊回屋歇着。”
一時間眾人擁着大小姐來到大宅子,這裏是國公爺預備着給自己養老的,此時裏面已經收拾得妥妥噹噹。
張敏頗為奇怪,“李伯伯,這是怎麼回事?”未卜先知嗎?早知道他們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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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便把前陣子大皇子運回國公爺靈柩一事說了,“王爺讓人帶口信過來,說是大小姐不久就會出獄,我想着小姐肯定得回來住,便將宅子先收拾好。”
畢竟這裏才是張家的根,即便皇帝老兒想要趕盡殺絕,他們也有辦法護着張家姐弟三人逃出生天。
張敏感動不已,坦然相告,“此次回來,一是祭拜父母,二卻是打算將地契分下去,以後也不會在此長住。”
李哲嚇了一跳,驚問,“你不住這,打算住哪兒?”
張敏便將自己的計劃說了,說起來張家莊雖然安靜祥和,但到底教育資源匱乏,不利於張良才的學習。
如今他還小,可以在家塾啟蒙,但以後還得進學,城裏書院多,選擇也多,發展前途更好。
“莊子裏其實也有夫子,哎~罷了,成哥兒可是國公爺的孩子,博個功名也好。”
張家莊的夫子也就是教教簡單的書寫,讓孩子們認得幾個字,會算個賬,以後若是能當個賬房、店鋪夥計之類的便很好了。
但卻不會教授八股作文之類,當然若是真出了讀書種子,哪怕就是砸鍋賣鐵,他們也得送去城裏讀書。
“等等……”李哲皺眉思索了一陣,小心問道:“小姐說‘不在此長住’的前面一句是什麼?”
他感覺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重要信息。
張敏起身進了卧室,從柜子暗閣里找出一沓地契,“這是當初張家莊所有的地契,如今沒了國公府當靠山,怕是有人強搶了去,索性分掉。”
以前國公府還在的時候,各勢力都會給點薄面,但現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還是趁早了結為好。
李哲驚得瞪大眼,“小姐莫不是瘋了,這可是國公府的根本呢,怎麼說分就分?”
“現在哪有國公府,李伯不如和其他人商議下,看看如何分才妥當些。”
李哲急得直擺手,“算了,小姐想是太累了,不如吃完飯後好好休息一下,這事明天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