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孤臣
徐前愕然地抬頭看向新帝,他雖口稱罪該萬死,但心裏可一點兒也不想死呢,畢竟自己跟太後有親戚關係,想來就算戰敗頂多不過罷官、貶職,性命應當無憂。
但新帝此話一出口,徐前嚇得嘴皮子都哆嗦,哀求道:“陛下饒命啊!罪臣上有老母需奉養、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臣實在死不得啊。”
“瞧你那點子出息!”新帝嫌惡的看着他,“這次為何會敗?你心裏可有數?”
徐前抹了眼淚,憤憤不平道:“康王為人卑鄙,竟然趁人不備背後捅刀子,罪臣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啊。”
新帝氣得一陣頭暈,這話若是放在以前說,恐怕他不僅不會責怪,反而會好言勸慰,可自打他登基以來,站得高、望得遠,有些想法也變了。
他一把抄起身前的玉鎮紙砸了過去,那玩意兒挺沉,徐前又不敢躲,愣是被砸得頭破血流卻擦也不敢擦。
新帝火大地怒罵,“你也是身居高位之人,出了事只管說別人的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呢,為什麼會敗,又敗在何處到現在也想不明白嗎?”
徐前跪伏於地,申辯道:“罪臣可是嚴格按照前人所述排兵列陣的,想來書上所言也不全是對的。”
“盡信書不如無書!”新帝當了皇帝后,才知道有些東西只靠聖人所言是行不通的,他無力地揮手,“你退下吧,來人,召顧先生覲見。”
顧謹言進殿的路上,正好看到頭上裹了一圈白布的徐前,雙方見面時,徐前搖搖頭,一臉悵然若失地走了。
待到顧謹言進殿給新帝行禮時,便見地毯上正靜靜躺着一塊玉鎮紙,“見過陛下。”
“先生請坐!”新帝出神地轉着茶盞,良久方道:“如今京城已無兵可調,朕又無將可用,先生可有何妙策?”
顧謹言早已成竹在胸,“雖然叛軍如今勢大,但京城還在陛下手中,不如下旨讓各地衛所進京勤王,另擇一武將統兵。”
新帝搖搖頭,“朕早已下旨曉諭各地,但響應者寥寥。”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很失敗,平常那些人天天喊着忠君愛國,可真到了用人之際,一個個竟然不是說病了,就是借故拖延。
如今他手上沒兵沒將的,除了滿朝堂只會之乎者也的文官,一個能出頭平事的都沒有。
顧謹言想了想道:“不如請昌樂侯出面,將城中各府的護院、家丁徵召入軍,再加上宿衛禁軍、兵馬司、衙役或能抵擋一陣……”
新帝震驚地看着他,“竟已到了如此境地嗎?”
顧謹言沒說話,或許事實可能比想像中還要嚴峻些,據他所知各地藩王已經聯合在一起,又是出兵、又是出錢的準備支援康王,而王駙馬更是親自領兵北上,目的顯然並非勤王。
什麼叫牆倒眾人推啊,如今所有人都看得出康王可比新帝有能力多了,紛紛趕來錦上添花,給自己撈點好處。
而京郊三大營的兵力又全被康王收編,不日就會圍攻京城,再加上有流民配合,康王不勝都有鬼嘍。
新帝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方案。
就當眾官員以為昌樂侯會借病推脫任命,但沒想到的是,昌樂侯竟然接旨了,於是京城各家各戶的家丁護院,都被其主子送進了軍營。
昌樂侯站在點將台上,看着下人們嘻嘻哈哈地找人聚眾聊天,便命自家護院下場揪住幾個典型出來,幾個大耳刮子下去,眾人都老老實實地跟着列隊集合。
昌樂侯多年不管軍務,但虎威猶在,剛開始便定下了四十三條軍令,其中三十六條都帶着斬字。
新帝還擔心他不用心教,親自來校場觀看,卻見不過短短兩日,雜牌軍竟已達到令行禁止的目標。
“文臣武將,各有各的好啊。”新帝帶入文臣視角來領兵,怕是單單整個隊形就要十天半個月吧,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嚴苛的軍法,確實比絮叨的說教更有效。
顧謹言的建議不僅要讓各大戶出人,還得讓他們掏銀子,為此他不惜和各位大臣翻臉,親自帶着錦衣衛上門募軍餉,一時間他的名聲比臭狗屎更為不堪。
顧家的管家見老爺每天朝出晚歸的,甚為心疼,“老爺,你要愛惜羽毛啊,這種得罪人的事大可讓別人干啊。”
顧謹言笑笑,“你以為老夫不知道嗎?但如今形勢變化得太快,老夫受聲名所累,以後註定只能當個孤臣了。”
都說閨閣女子視名節大如天,但其實文官更看重清譽名聲,顧謹言的罪行早已公之於眾,想要在朝堂立足唯有抱住新帝的大膽,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難聽一點的說,他現在就是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皇上賞飯吃,他才不會餓肚子,自然得急皇上之所急,憂皇上之所憂。
管家聽了不覺嘆氣,“老爺好好保重,咱們顧家不能沒有你呢。”
顧謹言看着跟着自己一起長大的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最近江南顧家有沒有來信?”
“還沒有。”管家老老實實地回道:“老爺所慮甚對,還是耕讀傳家久,想必顧家小輩以後會體諒老爺的勞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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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過了年,皇上改了年號,說不定會免了顧家的罪,到時說不定會加開恩科,一定要督促族中子弟苦讀。”
管家點頭應是,又喚來丫環給老爺備茶、備水。
花開兩條,各表一枝。
康王自大勝后兵力暴增,不僅收編了京營,竟然還將王駙馬及其它藩王的兵力收在帳下。
康王召集眾人開會商議如何攻下京城,不多時所有人都齊聚中軍帳,張敏、劍月自然也在,但這卻引起王駙馬的反感,“咱們大老爺們打打殺殺的,怎地還把女人牽扯進來?”
康王解釋道:“張小姐乃是祺國公小姐,軍中諸多計策都出於她手,不可輕視。”
王駙馬笑笑,“再尊貴的女人也得守規矩,軍事打仗這麼陽剛的事情,還是別讓女人參與了。”
劍月這暴脾氣一點也忍不了,反唇相譏,“再厲害陽剛的男人也是從女人肚子裏爬出來的。”
“放肆!”王駙馬頓時怒不可遏,“老子在這裏,豈有你說話的份。”
“你是老子,我還是老娘呢!”劍月猛拍桌子站了起來,氣勢可比王駙馬還足呢。
眾人紛紛上前勸阻,張敏冷冷道:“開會就開會嘛,不要搞男女對立,這是不對的,咱們的目標一致,為何不能求同存異呢。”
王駙馬搖搖頭,一臉惋惜對康王道:“原以為你是個拎得清的,卻不想也是個糊塗蛋,罷了,我這便帶着人馬走了。”
康王忙拉住他,“姑父遠道而來,且消消氣。”
這位尚了公主的姑父好像有心理創傷,特別喜歡宣揚男尊女卑的一套,估計在府中夫綱不振,故而在外面找補回來呢。
眾人也不知該怎麼勸了,畢竟王駙馬的兵力對現階段的康王來說可是一大助力,若是兩者結盟或許能順利拿下京城。
張敏也不想他們為難,主動道:“罷了,你們議事吧,奴家回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