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舊部

呂蒙在白衣渡江前其實還有過襲取荊南三郡的戰績，不過那一次孫劉雙方對峙，最後卻沒有撕破臉，而是共抗曹操，這事兒孫紹也知曉，不過聽到這裏依然沒反應過來為什麼周循會提到這件事兒。

於是周循只好繼續耐着性子解釋：

“如今曹魏強盛，孫劉兩家聯手才能勉強對抗，蜀軍此次攻打荊州，倒不像是為了奪取城池而來，而是為了至尊稱帝之事。”

“就為這個？”孫紹愣了一下，然後發出跟周邵一樣的感嘆，“如今天下三分已是事實，豈有他們兩國稱帝而我國稱臣的道理？便是我那叔父不做人事兒，蜀軍也不該就為這等理由與我們交戰吧？”

然後周循咳嗽一聲：“我聽有蜀軍士兵說，本來蜀軍來此地是質問至尊稱帝一事，結果孫承嗣出言挑釁，言及昔日關雲長敗走麥城之事，對面那個青年將軍正是關雲長之子——”

儘管周循說的委婉，孫紹還是聽明白了，作為孫家人，孫紹也知道孫胤平日說話口無遮攔，“出言挑釁”云云，怕不是指着關興罵關羽，對子罵父這種事兒自己忍不了，難道對方就忍得了么？從這個角度看，那個叫關興的蜀將在知道自己是孫家人的情況下沒有一刀把自己劈了，當真是養氣功夫了得。

關興不知道兩個吳將正在討論他，事實上他正在整理俘虜管理事宜，並意外見到了一個老兵。

這名老兵當時叫他“少將軍”的時候，關興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很快那名老兵就擠開身邊的人向他走來：

“少將軍！我是昔日前將軍的部曲啊！”

前將軍是關羽北伐樊城時候的官職，所以關興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名昔日曾經跟隨過父親的老兵。

那名老兵見確實是關興，便跪下來一邊哭一邊懺悔，昔日呂蒙用計離散關羽麾下將士，這些將士都無心再戰，漸漸潰散，結果後來東吳佔據荊州，又把這些士兵徵兆起來充做將軍們的私人部曲。

這些昔日的士兵原本以為就是換個主子打仗，但很快現實就叫他們做人了。

東吳實行世襲領兵制，這意味着將領們都保留有自己的部曲兵，還可以世代承襲。這種制度使得那些將領和他們的家族能夠在政治、經濟和軍事上都佔有重要地位，但是對於充當部曲的士兵而言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士兵的老小都成為將領家的奴隸，而且是世世代代的奴隸，倘若將領人品不錯，那麼部曲兵們還能過點人過的日子，但是若是將領不幹人事兒，那麼這些部曲兵也就別想好過了，而作為昔日關羽麾下的荊州兵，他們在東吳就更低人一等了。

畢竟拋棄平日裏對自己還算不錯的主將（相比同時代）逃走的士兵，有誰瞧得起呢？

所以這些士兵被當做軍中最低檔次的士兵對待，不但平日作戰要衝在前面，打完了仗分的戰利品也幾乎沒有，返回軍營還要幹活，堪稱人當牲口用，不過這個時候他們後悔也晚了，家小都在吳軍治下，難道還能拖家帶口逃走么？

不是沒人嘗試過逃走或者嘩變，可惜規模很小，跟丟進長江里的石子一樣，甚至掀不起浪花就消失不見。而看到反抗者們悲慘的結局后，其他人也就斷了反抗的心思。

如果沒什麼變故，這些老兵唯一的結局就是有朝一日奮戰到死，然後指望他們的家人不要步上自己的後塵。

直到今天為止，這名老兵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漢軍還能打回來——夷陵的結局他們也早已知曉，後來丞相更是派遣使者與東吳講和，對於昔日的荊州士兵們而言，未來不會再有什麼變化了。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城外又出現了漢軍，不僅如此，還有傳言說東吳在江陵的水軍遭到重創，所以他們的心思也活絡起來。

剛才在戰場上，這些老兵雖然喊的殺喊聲不比任何人差，但是作戰卻不積極，尤其是看到對面的隊伍擺出的陣型往日沒見過，就更不肯上前拚命了。事實證明他們的預感沒有錯，那些最勇猛最忠誠的吳軍士兵沖在最前面，並成功的淪為鴛鴦陣的首戰戰功。他們的動作慢了一拍，卻保住了性命，成功混進了戰俘營。

此刻見到關興，他們彷彿見到了昔日年輕的關平，其中膽子最大腦子最活絡的一人連忙上前訴說自己的身份。

關興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到昔日父親的部曲，由於他沒有心理準備，甚至還愣了一下，最後才問了理論上跟過他父親的人才會知道的幾個問題，對方也回答地差不零，其餘的老兵聽到動靜也聚了過來。這些人昔日跟隨關羽打仗的時候還年輕，不過如今已經過去10年，又加上常年的作戰和干各種重活，令他們顯得面色蒼老，那名老兵的實際年齡也只有三十來歲，看起來卻像四五十。

雖然提及父親的事情也會讓關興有些憤恨這些士兵當初拋棄父親逃走，不過多年來的見聞讓他也明白昔日父親的敗亡原因是多方面的，眼前這些士兵起到的作用不大，而且目前身在荊州，正是吸納士兵化為己用的關鍵時候，於是他非常大度的接納了對方，並表示若有其他老兵，也可一併找出來，這些老兵就不用蹲戰俘營了，他從涼州回來的時候只帶了親兵（中虎步兵營被留給姜維管理），正好用這些老兵擴充下自己的隊伍。

得到關興的接納后，這些老兵們彷彿重獲新生，他們積極行動起來，在戰俘營中四處尋找其他昔日關羽的舊部。他們憑藉著對過去的記憶和彼此之間的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不少曾經一起跟隨關羽征戰的士兵。這些老兵們紛紛向新找到的舊部講述關興的大度和接納，讓那些原本心灰意冷的士兵們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們迫不及待地聚攏起來，訴說著自己的身份和對過去的悔恨。關興雖然無法確認他們原本的身份，但還是決定將他們都納入了自己的隊伍——這種就地轉化俘虜為戰力的做法在以往只存在於軍神的傳說中，因此關興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