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擦牙香和音訊全無
擦牙藥膏擦牙香
白鑫之前和程聞人也並非天天見面,勤了便隔個三五天,見上一面,一般都是隔個七八天,興許聚在一起吃個飯,白鑫也從沒覺得想念,甚至程聞人不在,也很少想起。但這次知道他要出海,心境就不同了,忙起來時還好,但凡手邊沒事做,就忍不住想他走到哪裏了,在海上習不習慣,想那程聞人自小沒受過苦,不過過不過的慣海上生活,又或是但凡陰天下雨,他都忍不住想海上行船會不會受到影響。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鑫這兩日總夢見程聞人,有時夢見他好,平安無事回來了,夢中那種強烈的喜悅,更襯得醒來后的失落,像是胸口裏破了個大洞。有時又會做不好的夢,夢見商船出事,翻了船,醒來后坐在床上冷汗涔涔,摸着咚咚跳的飛快的胸口,慶幸只是一場夢。
過了這麼小半個月,曹氏也察覺齣兒子魂不守舍,她這人膽子小,恐是鋪子生意出了什麼狀況,擔心地問:“三郎,你咋了?最近怎麼總是心不在焉?”
白鑫有些吃驚,自己表現竟這麼明顯,他擠出個安撫笑容,說:“娘,並沒什麼事。”
曹氏畢竟了解自己兒子,哪信真沒事,因大娘剛搬出去不久,她下意識以為那邊出了狀況,本來在她觀念里,這京城寸土寸金,租間房子一個月就要好幾兩銀子,那小夫妻倆又沒有別的活計,單單指着外面貨郎,哪裏能餬口,何況又添了三張嘴,她緊張地拽住白鑫,忙問:“是不是你大姐那邊周轉不開?”說完,更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又念叨起來,“不行讓他們回來吧,反正咱們這也夠他們住,就是在多了那三個丫頭也擠的開,我就說嘛,他們倆一個啞一個笨的,又不能出去擺攤,光靠貨郎賣貨能賺到多錢?”
白鑫沒想到這都能扯到大姐頭上,忙拉住娘的手,止住了她的話頭,“娘,大姐那裏好好的呢,他們每天供給貨郎成百件貨品,一件就算賺十文錢,一日也能賺不少了,怎麼會周轉不開?你若是想大姐了,就去他那住幾天。”
曹氏確實想女兒了,可讓她丟下一大家子,她又不放心,她見不是大娘那邊出狀況,鬆了口氣,又抬頭上上下下打量白鑫幾眼,“三郎,還是說你身子不舒服?最近變天了,雖說你多半在鋪子裏,可也得加幾件衣服了。”
白鑫聽說變天,心中一緊,又想海上怕是更冷,他又想起上輩子第一次跟爹乘船,那次還是短程,只五六天就到,他仍吐了個稀里嘩啦,下船時,腳都軟了,生了一場大病。
曹氏沒發現兒子走神,還在滔滔不絕說這個季節,該吃什麼對身體好,說晚上給他燉個梨盅,又讓他少往外面吃,說這會不適合多吃薑,可酒樓里的飯菜,竟是擱了各種調料,說到出去吃,曹氏想起好些日子沒看見程家少爺了,於是問:“對了,三郎,最近程少爺沒找你來啊?”
“是啊……”白鑫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出海了。”
曹氏聽了,嚇了一跳,啊地叫了一聲,“出海?好端端的,出海做什麼?”
“當然是去別的國家販賣貨物,做生意啊!”
曹氏一聽說還要去別的國家,自個先有些膽怯了,她這人說話比較直白,就問:“他不是少爺嗎?還要他親自跟着?萬一出事了可怎麼辦?海上可不比地面,真出事了,都沒人救。”
白鑫本就止不住擔心,聽了這話,更是心煩意亂。
“我得去燒燒香,求菩薩保佑程少爺,這麼好的人,可千萬要平安。”說完,蹬蹬蹬上樓了,在自家供奉的菩薩前,燒起了香。
白鑫心中擔心歸擔心,可也不能不做生意,不制香了,如今眾人都知天香堂的香未必多名貴,但多是以奇致勝,白鑫見了這種趨勢,有心繼續營造這種名頭,於是暫時放棄了幾個中規中矩的香品,又準備製作一種香,這種香既不是焚燒的,也不是沐浴用的,而是擦牙香。
本國現下多是用鹽擦牙,講究點的人家,用馬尾做的刷牙子,沾藥膏擦牙,這種牙膏是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膏,入薑汁、細辛等,這種牙膏,確實能揩去殘渣,讓牙齒光潔,但氣味卻並不好聞。
白鑫要做的擦牙香粉,不僅能清潔牙齒,還能讓口中生香。
說到跟牙齒有關的香料,有兩種實屬翹楚,一個是香附子,一個是丁香,白鑫將二者都研磨成鹽粒大小,又加入青鹽、白芷、白茯苓、白蒺藜、沒石子、訶子肉、零陵香、甘松,按比例混合。
製成后的擦牙香粉,呈灰白色,如細沙一般,整體鋪在盒子裏。
白鑫製作完后,自己先試了試,沾了一些在刷牙子上,呲着牙,左右刷了起來,味道還和記憶中一樣,有些咸,有些苦,但同時,一股淡淡芳香充斥在口中,混合成的香料並不很細,在縫隙里摩擦着,清潔着牙齒,擦完牙,含水漱口,白鑫能確實感覺到牙齒變得乾淨起來,好像原本覆了層膜,這會被擦掉了,輕輕吐口氣,嘴中生香。
白鑫將擦牙香粉擺在店中賣,很快就被人注意到,眾人見普遍的擦牙膏不同,抱着好奇心態買回去試試,結果出乎意料的好用。
那些貨郎們,見白鑫又出了新品,二話不說都搶着要,因擦牙香粉的原材料,並沒有很珍貴的香料,所以價格也不是很高,很快,就風靡起來,上至富戶豪門,下至普通百姓,都極為喜歡。
不過這擦牙香,和別的香可不一樣,消耗得快,像那大戶人家,人口眾多,七八天就能用掉好幾盒,擦牙香工藝不複雜,但到底需要人手研磨,再加上那麼多的貨郎都搶着要貨,白鑫一家再次忙碌了起來,這種忙碌,不同於之前的辛苦,卻有條不紊,好似回到了當初在朱雀門租房子,製作皂糰子的忙碌,讓白家人都恨自己只生一雙手,辛苦,卻又快樂着。
時光匆匆如流水,這一忙了起來,白鑫不再像之前那樣因挂念程聞人而患得患失,不經意間,已進/入了十一月,京城天氣乾燥,冷風如刀子一般,吹久了,像是要把肉剜掉一般,天空陰沉沉的,零星飄過幾個冰碴,那場雪嗎,卻始終不下。
白鑫看着外頭的天,恨不得一直別下,下了雪,海上壞境不地要怎麼惡劣了。
程聞人是七月份走的,因是去的毗鄰國家,按說來迴路程三個月左右,這會也該回來了,按日子等了幾天,也不見他出現,白鑫有些坐不住了,趁一日傍晚不忙時,將鋪子交給大哥,匆匆去了前邊程家綢緞莊。
白鑫一進去,就有活計迎出來招呼,他擺擺手,問:“我並不是來買東西,只是打聽下,你們主家公子,程聞人歸來否?“
那活計有些茫然,幸好他知道主家公子名號,這就叫來了掌柜,白鑫拱手,又問了一遍。
誰知那老掌柜嘆了口氣,“我們少爺,至今音信全無。”
白鑫聽了,宛如晴天霹靂,猛地向後退了一大步,又急問:“他們出海,也該有個歸期,是歸期未到,還是如何?”
老掌柜連連嘆氣,“歸期是十一月初,這眼看都快到十五了,碼頭上仍不見影子。”
這坐船出海不比走6地,你走6地,興許被什麼耽誤了,晚回來幾個月,都屬正常,因出海要乘着風,去時是順風,在那外國呆一兩個月,趕着季節變化,變風向,又順着風回來這可沒得耽誤,任你便是貨物一件沒賣,也要回來,即便是生了大病,抬也抬到船上,除非……
白鑫不敢想下去,已自亂了手腳,失神地站在原地許久。
老掌柜見他是真的擔心,而非做作,忍不住勸道:“我們公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白鑫聽到“吉人天相”那四個字,莫名眼睛發酸,他是太知道程聞人是多好的一個人,他勉強擠出個難看笑容,像是要說服自己,“對,好人有好報,程聞人一定會沒事的。”
他說完,方恢復了些許鎮定,又道:“晚輩名叫白鑫,在這條街上天香堂經營,若是程聞人回來了,勞煩老掌柜派人送個信兒給我,也好叫我放心。”
同是在一條街,這老掌柜自然聽說過天香堂,也從自家公子口中聽說過白鑫,他沒想到是這麼年輕一後生,面露吃驚,神色又有些怪異,他點點頭,“這是自然。”
白鑫失魂落魄離開了,一片片鵝毛般的雪花自天空飄飄洒洒落下,落在他頭上,變成一滴滴晶瑩水珠,不一會,就給他全身披上了一層白紗。
白鑫的心,就和這雪一樣,冰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