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給自己個理由——為大家出口氣
“唉”芸香嘆出了今天的第三口氣。
當事情變得具體，才意識到話說的太早了。
自己就不應該說來鎮上。
尤其是在家徒四壁需要花大量時間儲備的時候，來性價比極低的鎮上。
為什麼性價比低呢？
因為去一趟，至少七成的時間都在路上，這段時間在家干點兒啥不好。
芸香抱住懷裏的五斤大米，越過又一個浮腫的人，希望這次進城能多辦點事吧。
好想要一個自行車啊。
馬上要到縣裏時，芸香先把眉毛畫長，臉塗黑，再把昨天晚上做好的口罩戴上，最後戴上一個草帽，完美。
走進縣裏，映入眼帘的是各種標語，“力爭二三年內，為國家建立一個糧食儲備基地打下基礎”“以鋼為綱”“為鋼鐵元帥升帳讓路”
時代的感覺一下出來了。
這裏的人比隔壁幾個大隊好了很多，人們大部分偏瘦但不浮腫，應該是有機會的。
目前自己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小說里經常說的黑市，另一個是居民樓。
先去黑市吧。
芸香在縣城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沒找到，現在的黑市藏得這麼深嗎？
那隻能去居民樓了，繞了兩圈，找到一個中等體型的大媽，湊上去，用更低沉的聲音開口，“大姐，要大米不。”
大媽一聽，歪着的身子一下子坐直，“要，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用粗糧換。”
大姐伸手準備拉住眼前的小夥子，結果對面躲太快了，沒拉住，“用糧票換成不。”
“不成，用糧食，三斤粗糧一斤大米。”
“太多了，這都要吃不飽了，一斤半粗糧換一斤大米。”
芸香再一次躲過大媽伸過來的手，直接轉身開溜，“不換了。”
大媽追了兩步，看着越跑越遠的人，氣喘吁吁地停下，“小夥子，等等啊，小夥子。”
芸香聽不了一點，藏進一條沒人的巷子裏，換個反向走了兩公里，來到另一個居民樓。
這次也不是只挑大媽了，看到體型合適的都上去問問。
大部分人一聽用粗糧換不能用糧票換就搖頭。
一小部分能換的也出價非常低，出價最高的那個願意用一斤半粗糧換一斤大米。
那還不如就跟那個動手動腳的大媽換呢，浪費這麼多時間。
問得久了，芸香開始動搖，要不換了吧，自己都走了這麼遠來鎮上了，總不能白走一趟啊。
可這也太低了，還不如吃大米飯呢。
芸香在縣城裏晃悠着，看着一個個偏瘦的，或者浮腫的人，要不，回去了？
回去吧，家裏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干，去山上找點吃的也就把換的糧食找回來了。
芸香開始往外走。
走着走着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糧食香味兒，果斷轉身，去看看情況。
走到一處紅磚牆前，芸香聽到裏面在講話，“這是本月倒數第三批到供銷社的糧食，所有人做好服務工作，9月1日起將廢除舊糧票發行新糧票，這期間任何人問起糧食什麼時候到站都不能透露，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好，那把貨物清點入庫，準備一會兒的糧食供應工作。”
芸香趁他們解散時，爬上了離紅牆有3米遠的一棵樹，調整位置，讓樹枝和葉子擋住自己。
芸香看見一個女孩兒和三個男人在搬東西，這四個人搬着搬着就會不經意往自己兜里順點兒。
這個兜不是衣服上很明顯的兜，而是褲子裏面的一個內兜，每次先用手抓框，剛好碰到一點糧食，在抬框時，要麼蹲下，要麼換手，非常快速地塞進去。
女孩兒搬着搬着就往一個身材矮壯的男人身邊靠，用非常小的聲音問，“王哥，你知道還有兩批貨什麼時候到不。”
王哥臉撇開，“領導說了，不能說。”
女孩臉色都沒變一下，“王哥，那天嫂子跟我說要一塊兒花布來着，我知道了也好提前給清點清點，說不定還能找塊兒軍綠色的給侄子做身新衣服。”
王哥直接蹲下開始搬東西，“下一次22號。”
女孩兒很默契的沒有再說話，轉身開始搬東西。
把東西規整好之後，三個男人就撤了，女孩兒也直接進了屋子裏。
芸香剛打算從樹上下來的時候，又嗅到了人的味道，果斷待着不動。
是那個女孩兒，她先是探頭看了看，沒看到人後，若無其事地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兒，確認沒有人再關上屋子的門。
芸香憑着嗅覺，知道她一定在門後面沒有走。
十分鐘后，她開門走開了，緊接着是遠一點的開門聲，和人群的議論聲，“供銷社開門了，開門了，快排隊。”
“我排在你前面。”
“憑什麼，我排在你前面。”
……
芸香也打算去前面看看現在的供銷社什麼樣子，到大門的時候門外已經排了六米長的隊伍了。
裏面至少還有3米。
置身於大媽之間的芸香聽八卦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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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稱了沒，買回去的東西夠分量不。”
“不夠，但是又沒有很不夠，一斤就差個三四錢的樣子，沒到一兩，說又不好說，噁心得很。”
“我也是，我買兩次了，都差三錢多，氣狠了我上次買的時候跟那個女的說了一句，就一句，那女的兇巴巴地回我，愛買不買，要不是看她這兒近，還真不想買她的東西。”
“就是，其他的供銷社，走太遠了，回來飯都要多吃兩口，一樣不划算。”
“我看告示上寫着馬上要換新糧票了，也不知道舊糧票後面還給不給換，咱得趕緊把舊糧票用掉。”
“你以為我不想用啊，那不是供銷社沒有嗎？用都用不掉。”
隊伍往前移動了4米，芸香也把供銷社裏面看了個清楚，裏面呈U子型，放着兩排木製玻璃貨架，一排矮的，一排高的，貨架上吃的用的什麼都有。
剛剛看到的那個女孩兒站在兩排貨架之間，收票據稱糧食，只要對方表現的稍微慢一點就會不耐煩地催促。
原來她是售貨員。
“我看見那個小米袋子的邊邊角角還有一點，你就抖落抖落裝給我吧”大嬸的語氣極好極輕柔。
售貨員把袋子一挽，放到櫃枱下面，“沒了，下次再來。”
大嬸兒聲音透着哀求，“只要那一點就行，我等了好幾天了只有今天等到了細糧，家裏媳婦不下奶，孩子快餓得遭不住了，我給你一斤的糧票，除了那點兒，其餘給我換成粗糧也行。”
“都給你說了，沒了，等下次”售貨員看大嬸氣鼓鼓的不說話，瞟一眼過去，“買不買，不買下一位。”
大嬸胸口起起伏伏，最終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買。”
芸香仔細看了看買完東西轉身的大嬸，自己或許可以找這類人換錢。
抬腳離開隊伍。
在這之前可以先為大家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