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回江東之後,凌祁祐依舊是在宣王府暫住了下來,前線的軍情摺子每五日就會送一封到他的手裏,戰事已經在有條不紊地佈局展開,形勢一直都是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而且按着摺子裏說的,是不出三兩個月這場戰事就能解決。
凌祁祐最近的心情一直很好,尤其是在收到蕭楚謙送來的私信的時候,一封信捏在手裏反反覆復地看上許多遍,嘴角噙着笑意有的時候甚至就這麼看着看着發了呆,當然了,除了軍情奏摺,私信他依舊是一個字都沒有回。
關於這事,沈樂心對他的態度實在是好奇,有一次閑極無聊就問了,凌祁祐笑了笑,依舊是那套說辭:“不想讓他分心。”
沈樂心撇了撇嘴:“陛下是在鬧彆扭吧,明明喜歡得不得了,就是故意不表現給他看。”
凌祁祐睨他一眼:“你也收斂點,別總是想着給凌璟送東西,他現在是在打仗,當真不能分心的。”
“我有分寸。”沈樂心敷衍着打哈哈,順眼瞥了一眼凌祁祐隨手扔在桌子上的摺子,蹙起了眉:“他們要用引蛇出洞的計策分南國的兵力?”
凌祁祐點了點頭,流沙城是南國在與大晟朝邊境地帶最大的要塞城池,一旦突破就能長驅直入直搗腹地,到時候對方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投降答應和談要麼破國,而如今大晟朝的兵馬已經部署下去要在此發起進攻,就只是這流沙城易守難攻,南國又調集了八萬兵馬屯守於此,他們已經在此圍了快一個月,依舊沒有半點進展。
“由蕭楚謙做餌帶一部分兵馬繞過流沙城走東面進,只要部署得好,能騙過南國人,讓他們誤以為我大晟朝的主力在蕭楚謙手中,讓他們把屯守在流沙城的兵馬調過去,哪怕只要調走一半的人,凌璟那邊再帶真正的大部隊兵馬對之發起正面進攻,再要拿下就容易得多了。”
“蕭楚謙只帶了兩萬人偽裝成十萬人去做餌……你當真一點都不擔心?”
“……”
長久的沉默之後,凌祁祐最終是輕嘆了一氣:“擔心。”
“……沒看出來。”
凌祁祐捧着熱茶輕抿了一口:“但是我相信他。”
蕭楚謙既然答應過了他會平安回來,便就一定會平安回來。
沈樂心笑了起來:“他知道了一定高興死了。”
凌祁祐也勾起了唇角。
倆人正說著話,有人進來稟報,說是皇後娘娘請陛下去一趟,有事情要跟陛下說。
凌祁祐聽着就皺起了眉,徐重卿已死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凌祁祐命人嚴密壓了下去,敢走漏風聲的一概殺無赦,在南國戰事平定,他回京之前,都不想處理這事,一來是顧慮到徐太后,二來雖然徐家原本就被他那昏君父皇拔得沒剩幾個人了,但徐重卿回朝之後在朝中還是籠絡了不少勢力,眼下大晟朝在和南國打仗,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生事端,何況,那道符印還沒到手,到底被徐重卿藏在什麼地方,他私下派人在查,在東西沒有到手之前,他都不想輕舉妄動。
也正是因為這樣,皇后徐心蘭之後被他命人給軟禁了起來,也並沒有處置,但是她這個時候突然說要見自己,怎麼聽着都覺得很可疑?
“你真的要去見她?”沈樂心對此有些擔心,也猜不透那個女人這是搞什麼。
凌祁祐猶豫了一下,道:“還是去見見吧。”
事情卻很出乎他們意料,半個時辰之後,在沈樂心無聊地陪着三個孩子玩兒的時候,凌祁祐終於是回了來,臉色也很有一些奇怪,沈樂心讓宇文琋陪着小饅頭和世子玩,沖凌祁祐努了努嘴。
凌祁祐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他,是道沉甸甸的金子制的牌子,沈樂心接過翻來覆去地仔細看了看,終於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就是徐家的那道符印?”
凌祁祐點了點頭。
“徐心蘭給你的?”
“嗯,她在嫁進宮之前,就先一步從徐重卿那裏將這個給偷了來……”
“那之前徐重卿威脅她的時候她幹嘛不把這個拿出來?”
“拿了,”凌祁祐冷冷道:“不過沒用,徐重卿根本不在乎這玩意兒,其實也是了,一道符印有什麼用,那些個當兵的也不是死人,哪裏就能完全憑着一道符印說說就算的,人脈都除了,這東西也就沒用了。”
所以之前徐重卿被逼到走投無路,威脅自己女兒去劫持太子出來,即使徐心蘭說符印在自己手裏,他也全然不顧,可惜狗急跳牆,到頭來還是死在了南國人手裏。
“那徐心蘭現在是……”
“她說她只求一死。”
“你要賜死她?”
凌祁祐抿唇想了片刻,道:“算了,她也不是有意的,舅舅已經死了,要是也處死了她,母后那裏不好交代,對外宣佈皇后駕崩,放她離開吧。”
沈樂心挑了挑眉:“陛下這回就不想着斬草除根了?”
“一個女人而已,算了吧。”凌祁祐搖了搖頭。
“那這個呢?”沈樂心晃着手裏的符印。
凌祁祐將之接回來,捏在手裏摩挲片刻,叫了小丑兒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小丑兒應聲退下去,片刻之後抱了個罐子來,裏頭裝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凌祁祐沒有猶豫,直接將手裏的符印扔了進去,沈樂心探頭一看,已經整個化了……
“這好歹是一塊實金的啊,打磨打磨還能做首飾什麼的呢……”
凌祁祐這麼大方,沈樂心都替他覺得肉疼。
“宣王的全部身家都是你的,不過是一塊金子而已,至於嗎?”凌祁祐實在是覺得哭笑不得。
“誰會嫌金子多……”
凌祁祐笑了笑沒有再說,吩咐人傳了膳食來,已經快入冬了,凌祁祐卻沒有多少胃口,這幾日都是吃了兩口就放了筷子,沈樂心看他半碗飯都沒吃下去就停了筷子,疑惑問道:“沒胃口?”
凌祁祐搖了搖頭:“不想吃。”
“我看你這兩日精神都不怎麼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把把脈?”
“不用了吧,沒什麼大事,”凌祁祐完全沒有將之放在心上:“大概是沒歇息好,一會兒我早點上床歇了,好好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
既然他這麼說,沈樂心便也沒有多問,用過膳,又陪着凌祁祐下了一會兒棋,就帶着世子和宇文琋回了自己住處去。
凌祁祐也一早就覺得累了,眼皮子都在打架,小饅頭玩了一整天白日裏也沒整么睡,這會兒已經靠在他身邊腦袋舉過手睡熟了。
凌祁祐笑了笑,把小傢伙抱上床,沒有叫人進來伺候,躺下去便也閉上了眼睛。
雖然很累,但其實他睡得卻並不怎麼安穩,一晚上都在做些模糊不清亂七八糟的夢,期間醒了好幾次,滿身滿背都是冷汗,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夢裏到底都見到了一些什麼,小饅頭在他懷裏睡得正香,也唯有抱著兒子,他才感覺到稍許安慰。
心神不寧眼皮子不停地跳,即使說不清楚,心裏卻隱約有不太好的預感,到了後半夜乾脆就再睡不着了,就這麼瞪着床頂房梁,努力想着自己之前到底都夢到了一些什麼,卻似乎怎麼都找不到頭緒。
天亮之前,門外響起了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凌祁祐根本沒睡,很快就應了:“什麼事?”
小丑兒焦急稟報:“陛下,有緊急軍報。”
感覺到自己眼皮子用力跳了一下,凌祁祐猛地坐起了身,隨手把衣裳套上,大聲吩咐:“快送進來!”
小丑兒帶着送軍報的士兵推門進來,給凌祁祐點了燈,小兵跪下呈上軍報,凌祁祐接過,迅速瀏覽了一遍,徹底愣了住。
軍報是凌璟上的,大晟朝的兵馬已經攻破了流沙城,但是領兵做餌的主將蕭楚謙卻在戰場之上失蹤,生死未卜。
“陛下……”
小丑兒看着他這副愣愣失態狀,有些擔憂地輕喊了一聲。
凌祁祐回過神,跪在地上的小兵還等着他的回復,強迫自己平復住心緒,他慢慢開口:“事情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一會兒朕召大臣商議過後會再下旨處理。”
說話的聲音帶着不自覺的顫抖,連嗓子都啞了,稟事的小兵已經退了下去,凌祁祐還保持着方才那個姿勢,看着手裏的軍報,攥緊的手指幾乎掐進手心裏,小丑兒看着擔心不已,伸手想攙扶他,凌祁祐卻揮了揮手:“你……退下……”
“陛下……”
“退下!”
大聲吼出口,下一刻,小丑兒便驚恐地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閉上眼睛軟身栽倒了下去。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