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刺客
傍晚之時,凌祁祐在昭德殿大殿裏設宴招待三位皇叔,來作陪的還有徐國舅和內閣九卿的官員。
美酒佳肴,還有獻舞的美人,一片觥籌交錯。
凌祁祐半靠在自己的御座里,幾杯酒下肚臉上就已經有了微醺之意,輕眯起了眼,樣子略帶慵懶,一手不自覺地扯着自己的衣領,似乎是有些燥熱難耐。
齊王和洛王兩個都對陛下的款待很滿意,湊在一塊搖頭晃腦一邊喝酒一邊看場上翩翩起舞的美人,時不時地敬凌祁祐一杯,似是很是享受。
唯凌璟一人,單獨坐在一旁,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漫不經心之態,酒喝了不少卻半點醉意不顯,對跳舞的美人不起興趣,只偶爾瞥一眼御座上的凌祁祐,嘴角翹起的弧度帶着幾分玩世不恭。
對面來作陪的幾個官員,尤其是徐重卿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凌璟心知肚明卻又似乎半點不以為意,偶爾對上幾人的眼睛,在他們尷尬別開時,反倒是自若地主動舉杯與之敬酒,眼裏的笑意越濃。
徐重卿對他這副挑釁態度很有些惱火,卻又不好發作,酒過三巡,凌璟突然開了口,與凌祁祐道:“陛下,說到這跳舞,我江東的人跳的舞也別具特色,此番本王特地從江東帶了十幾美人過來與陛下獻舞,陛下可有意一看?”
凌祁祐瞥他一眼,半晌,嘴裏才蹦出一個字:“准。”
凌璟拍了拍手,十餘美人魚貫而入,隨音樂起舞,這下不單是凌琛和凌珏兩個,一眾朝臣也都看直了眼,凌璟帶來的人不單個個國色天香,舞技更是卓越,跳躍旋轉間叫人眼花繚亂且粉脂香四溢。
只凌祁祐卻似乎是覺得越發難受了,刺鼻的香味讓他幾乎呼吸不能,喘息聲漸重,好在是這會兒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群舞姬之上且樂器琴聲足夠大,完全遮掉了那些難堪異樣的聲響,幾乎沒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卻也只是幾乎而已,凌璟依舊是漫不經心地目光偶爾掠過凌祁祐,嘴角的弧度似乎又上揚了幾分。
蕭楚謙站在側門邊,注視着外頭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凌祁祐這會兒的反應,已經半點不錯漏的完全落進了他的眼裏,蕭楚謙看着他難耐的模樣,心下無奈,要是被別人看了去,不單凌祁祐事後會發瘋殺人,他怕是也要殺人了……
就在蕭楚謙猶豫着要不要出去將凌祁祐給扛回來的時候,變故也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
當中一個舞姬在舞動間轉到了凌祁祐的正前方,向前揮舞出去的彩袖裏不知何時夾上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因為動作太快,一眾人眼睛早就看花了,根本沒有察覺,凌祁祐自己又醉意熏熏還帶着身體起了難堪變化,也根本沒反應過來,只蕭楚謙一個幾乎是在那舞姬揮出袖子的同時就沖了出去。
要將人推開已經來不及了,下意識地撲上去護住了凌祁祐的身子,那突然變身刺客的舞姬顯然是也沒想到有人會突然衝出來,手一抖,匕首就變了方向,卻依舊是擦着蕭楚謙的胳膊蹭了過去。
衣裳當下被割破,一道血印子赫然呈現。
凌祁祐瞬間清醒過來,錯愕抬頭,蕭楚謙剛想撐起身,下一刻,卻又突然栽倒在他身上,昏死了過去,凌祁祐一看他手胳膊處的傷口,冒出來的是黑血,當下明白過來,那匕首上抹了毒!
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其他人的反應,徐重卿很詫異,凌璟雖沒有多少表情變化卻也微蹙起了眉,凌琛和凌珏嚇得抱成一團差點躲桌子下頭去,其他官員也是個個驚慌無比。
那女刺客已經被侍衛制服沒等凌祁祐開口吩咐留活口就已經先自己抹了脖子,其他舞姬則一併被扣了住,個個面色慘白癱軟在地。
徐重卿第一個回過神,一拍桌子而起,憤怒質問凌璟:“宣王!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派人當眾行刺陛下!你是要造反了不成?!”
之後便也不等凌祁祐開口就大聲呵斥那些侍衛:“還愣着幹嘛!還不趕緊把宣王給拿下!”
凌璟嘴角勾起,看也不看他,雙眼直視向凌祁祐,眼裏完全沒有半點畏懼之意,鎮定解釋道:“這個女人不是本王帶來的,本王帶了十二個人來,當中一個腳扭了不能獻演,本王本打算算了的,是陛下的禮部侍郎堅持,還特地給找了個人來替上,這人,是他找來的,和本王沒有關係。”
“陛下您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就算當真是找來替補上的也不代表就跟他沒關係!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樣為的就是撇清自己的嫌疑!”
徐重卿有些氣急敗壞,似乎是上趕着要凌祁祐趕緊將凌璟拿下,最好就這麼當場將他就地正法了。
凌祁祐將壓在自己身上的蕭楚謙推開,命小丑兒帶人將之抬進去,也不理會一眾從震驚中回過神的朝臣在看到這給他擋刀子的太監相貌之後流露出的更加驚愕的神色,冷眼從徐重卿掃到凌璟,最後叫了禮部尚書和禮部侍郎出列,先問起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倆人俱是滿頭大汗,那禮部侍郎抖抖索索地回話:“微臣死罪……晌午的時候宣王和微臣說帶了人給陛下獻舞,微臣先在宣王處看過她們排演,想着這舞確實排得精妙絕倫,陛下一定會喜歡,哪知道當中一人在最後收尾的時候突然扭了腳,這是十二人的群舞,缺一不可,不能演了微臣實在是覺得可惜,就和宣王說找個人替上,這人是京里最大的舞坊里的名姬……後來微臣就派人去請了她來,跟着宣王的人一塊練了幾個時辰……微臣實在沒想到她……她會是刺客……微臣該死,微臣罪該萬死……”
徐重卿見凌祁祐雖面色難看卻沒有發難的意思,敢提提醒他:“陛下,這事情實在太蹊蹺了,無論如何,刺客是宣王帶進宮的,他總是脫不了干係!”
凌璟懶洋洋地接上話:“徐國舅這麼急急忙忙地要給本王定罪,本王怎麼瞧着怪稀奇的,倒像是有人處心積慮安排一齣戲要嫁禍本王呢?”
“你休要陰陽怪氣!你要是沒做過誰會用這樣的事情嫁禍你!”
“夠了!都少說兩句!”凌祁祐不耐煩地打斷他們,直接下令,宣王回離宮住所暫且禁足,待到刑部把事情查清楚再說。
至於這負責接待一眾藩王事宜的禮部侍郎則被押下了獄去候審。
將人都遣散之後,凌祁祐才轉身回了寢殿去,小丑兒跟進來低聲與他稟報:“太醫去小楚子那裏看過了,都不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怪異的毒,一時半會地也沒法子解,就是人一直昏迷不醒,太醫說怕會……他們說會回去詳查典籍,儘快找出法子來……”
凌祁祐冷冷打斷他的話:“救不回來就算了,一個太監而已,需要這般費功夫嗎?”
小丑兒驚得低下了頭:“是……”
原本搖籃里難得很乖沒有吵鬧的小饅頭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凌祁祐皺着眉轉過身去看,奶娘似乎也沒想到好端端地小太子突然又哭了,一時有些手忙腳亂,無奈她越是哄小饅頭反倒是哭得越加厲害,小丑兒走上去將之抱起來,疑惑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殿下怎麼又哭了……”
見凌祁祐只是看着卻沒半點其他反應,小丑兒猶豫了一下,抱着小饅頭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問他:“……陛下,您抱抱殿下吧?”
猶豫了一下,凌祁祐到底是伸出了手。
只是頭一次,小饅頭到了他的懷裏依舊哭鬧不停,而且是傷心欲絕的那種哭法,凌祁祐抱着人晃了兩下見他還是不給面子就沒了耐性,把人往小丑兒懷裏一塞,大步就走出了殿外去。
小丑兒抱着小饅頭追上去,卻見凌祁祐腳步一拐直接去了後院,當下明白過來他是去看蕭楚謙,也不敢耽擱,就一塊跟着去了。
蕭楚謙確實昏迷不醒,毒似乎已經上了臉,臉色發黑,嘴唇都是烏青的,凌祁祐站在床邊看着,太醫在一旁小聲稟報着他的狀況,凌祁祐沒有說話,眉卻似乎蹙得更緊了一些。
小饅頭見到了蕭楚謙終於是不哭了,只淚眼朦朧地看着他一下一下抽泣,小丑兒心知這小娃娃對自己父皇和親爹的事情反應都特別大,也免不得覺得實在是神奇,見凌祁祐似乎沒有反對的意思,就把小饅頭放到了蕭楚謙身邊,三個多月的小娃娃勉強只能翻身,就見他拱着身子艱難地翻過去,伸手去抓蕭楚謙的手。
凌祁祐看小饅頭這個樣子,心下氣不打一處來,轉身就準備走,小饅頭卻又再次放聲哭號,小丑兒趕緊硬着頭皮攔住他:“陛下,您還是在這裏陪陪太子殿下吧……”
小饅頭的嚎啕聲無比刺耳,凌祁祐的腳步卻跟生了根一般,踟躕片刻,到底是走到一旁的椅子裏坐了下去,冷眼看着床上的兩個。
小丑兒暗暗鬆了口氣,小饅頭也不哭了,趴在床上,緊緊抓着蕭楚謙的手慢慢就睡了過去。
凌祁祐坐了一陣,覺得身體裏方才那因為瞬間j□j被強壓下去的反應似乎又躥了起來,一隻手慢慢攥了緊,正猶豫不決間,有太監匆匆來稟報,宣王方才派人送了解藥來,說是喝了這葯這楚公公身上的毒就能除。
凌祁祐看着那遞到面前來的瓷瓶子,冷嗤:“他不是說刺客跟他沒關係嗎?他怎麼會知道小楚子中的是什麼毒?”
稟事的小太監滿頭大汗,道:“宣王說,這毒並不稀奇,他從前見過正巧有解藥而已,他還說……那刺客是徐國舅安排的……”
“不可能。”
凌祁祐話冷冷打斷也不欲再多說,讓太醫檢查了宣王送來的葯,太醫依舊說不出個所以然,只確定那應該不是毒藥,於是凌祁祐揮了揮手,將屋子裏的人攆了下去,連帶着小丑兒也一併讓之退去了外頭,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床邊去。
一手箍住蕭楚謙的下顎,強迫他張開嘴,一整瓶的葯都直接灌進了他嘴裏。
昏迷中的蕭楚謙被灌得咳嗽了幾聲,慢慢倒是有了反應,眼皮子動了幾下,似是就要睜開,凌祁祐撇了撇嘴,正準備走,突然就被人用力拉住了手,猝不及防之下整個人都被扯了下去摔到蕭楚謙身上,還差點砸到了一旁睡得正香的小饅頭。
凌祁祐氣惱地想撐起身,下一刻,卻被人抱着用力翻過了身去壓住,身上的腰帶也瞬間就被抽了走。
凌祁祐驚訝地抬頭,蕭楚謙的臉已經沒有方才烏青得那麼厲害了,取而代之的,是微眯着的眼裏,幾乎要炙傷人的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