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年舊事
“郡主,您在想什麼呢?”
見她一直沉默,青蒿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是想着怎麼殺謝梅影,她有好點子。
賀芳亭輕嘆一聲,“我想祖父、祖母了。”
自從他們去世,世上再沒真心愛護她的人。
雖然還有宇兒、瓔兒,終歸不一樣。
江止修這個夫婿,是祖父祖母為她精心挑選的。
祖父說,世家大族忌憚她的身份,縱然勉強嫁進去,以後也不能順遂,不如找個沒有底蘊的寒門貴子,一來聖上放心,二來不會受夫家欺凌。
她再用嫁妝慢慢培育夫家,過上些年,聖上老邁,不會再記恨當初的事,夫家也成大族了,她就能成為尊榮的當家主母,不比別的郡主差。
選中江止修,是因他才學出眾,未來可期,又有文人的傲骨,性情還有些倔強,如果無人扶持,在官場上走不長遠,她可以做那個扶持的人,兩相得宜。
當然了,容貌這一項也有所考量,江止修頎長俊美,能用玉樹臨風來形容,祖父那般挑剔,也認為他配得上自家孫女。
祖母則說,江止修看她的眼神很亮,是一見鍾情,有這最初的情份在,就能渡過往後漫長的時光。
他們什麼都料到了。
只是人心易變,江止修變心的日子來得太早。
回到春明院,孔嬤嬤聽青蒿說了松榮堂的情形,大罵江家無情,末了擦着眼睛哽咽道,“世事弄人啊,芳姐兒,你本該是大昭皇朝最尊貴的郡主娘娘......”
賀芳亭止住她,“嬤嬤,這樣的話,再也休提!”
孔嬤嬤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不提,不提了!”
賀芳亭讓她下去歇息,自失一笑。
是啊,如果不出意外,她的處境會比現在好得多。
她的母親福庄長公主,與先太子是同胞兄妹,皆是先帝與先皇后所出。
先太子若能順利繼位,福庄長公主地位上升,她也將水漲船高。
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為人力無法預測。
先帝晚年重病,當時的二皇子聯合四皇子,與先太子相爭,期間也不知發生了些什麼,二皇子、四皇子身亡,先帝以為是先太子下的手,一怒之下,將先太子囚禁。
先太子從小受到父母的寵愛,接受不了這種處置,在院牆上血書“冤枉”兩個大字,帶着妻妾在後院縱火自焚。
先皇后得知這消息,當場亡故。
先帝也吐了血,命令有司嚴查,然後發現,先太子真是冤枉的,二皇子、四皇子是被五皇子謀害,當即下令斬殺五皇子,為三個兒子報仇。
這樣一來,就只剩了蘇妃所出的七皇子。
先帝立他為太子,隨後也駕崩了。
短短數日之內,福庄長公主接連失去兄長、父母,痛不欲生,她懷疑這些事情與七皇子有關,對他多有詰難。
七皇子,也就是新皇,總是表現得誠惶誠恐,讓人覺得福庄長公主無理取鬧,還一再加恩她,各種賞賜流水一樣送到她的宮殿。
大臣們皆贊新皇寬厚仁慈,但明眼人都知道,新皇不待見福庄長公主。
又過些時日,鎮北王奉旨進京,對福庄長公主一見鍾情,當眾求娶。
福庄長公主卻不願意,大鬧金殿,讓新皇和鎮北王都顏面大失。
新皇動了肝火,跟福庄長公主大吵一架,罵她自私自利,不顧家國大義,鎮北王也連夜回了朔北,放言高攀不起,再不求娶皇室女。
這事過去后,新皇對福庄長公主的厭惡就擺到了明面上,也不管她的婚事,隨她自生自滅。
從此京中無人敢娶福庄長公主。
直到長寧侯從西境回來,才替三子求娶,福庄長公主也沒有太多的選擇,就嫁到了賀家,常年鬱鬱寡歡,疾病纏身,終是芳齡早逝。
她一死,上一輩的恩怨也似乎隨風飄散了,皇帝沒有打壓賀家,也沒有收拾賀芳亭這個福庄之女,還在她出嫁前,破例封她為郡主,賞賜了一些嫁妝。
本朝慣例,公主之女只能為縣主,皇子、王爺之女,方能封郡主,皇帝用這樣的方式,顯示自己對福庄一脈心無芥蒂。
但給她的封號是順安,可以理解為順意安寧,也可以理解為順從,方有安寧。
朝中都是人精,從這些細枝末節上,看出皇帝對她的不喜,因而她的婚事也高不成低不就,讓賀家兩老頗為煩惱。
江止修的出現,解決了這個難題。
某種程度上,她感謝江止修,感謝江家,他們有時失了分寸,她也一笑置之,選擇包容。
可兼祧兩房,是她包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