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在夜的終末處醒來

深濃的夜鋪滿長河，河岸兩側壅滯的星星點點窗光徹底湮滅，紛紛將光芒歸還給漫天的明星。

在艾蓮恩帶着幾個“打工人”吃完飯後，他們繼續輪流在安靜的長河上巡視，直至河岸兩側建築的燈盞盞熄滅，只剩下排排的路燈守衛空曠的長路與河橋。

唯一未熄滅的內部燈光從公益組織據點的窗戶慢慢逸散，極其有限的照亮了部分石灰鋪成的地面，與外界永遠在夜裏守候的路燈遙遙相應。

救援遊艇們駛歸，稀疏的背影走進孤零零閃亮着的據點，走過滴答作響的時鐘與貼滿廣告紙的置物架，他們打完招呼各自分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疲憊的一天就這樣結束，邱唯把皮外套拽下扔在床頭，他回想着艾蓮恩那條怪異的手鏈，躺在了柔軟的床上。打開手機，警部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

艾諾格林仍然沒有被抓捕到。

外面再度發生了反對現有警衛制度的暴亂，在幾次襲擊事件中愈演愈烈。

比比斯爾與斐楓丹警部的人員發生了大規模的調動，主要是在沿線道路附近設防。

“艾諾格林。”

來自孽種殘部，掌握着某種特殊的、以金色與月亮為標誌的力量，並且不屬於01382，不會被常規的定位信物追蹤痕迹。

這是邱唯所掌握的信息。

他打開一段視頻，那是艾諾格林留在案發現場的錄像:屬於當時“大圍剿”的畫面，是艾諾格林攻擊艾爾肯尼的原因

通過系統，邱唯對這段錄像進行了放大與精細化處理。而通過這次處理他發現了個細節，在某隻孽種手腕上，有着和艾蓮恩一模一樣的手鏈。

孽種，手鏈，跟當初大圍剿有關的人里會不會也有艾蓮恩，或者說是艾蓮恩的父親？怪不得在去花間前她一直被保護的嚴絲合縫，在艾爾肯尼出禍后，這無疑算是非常理智的行為。

他從床上起身，本想着去看看艾蓮恩，卻在走廊前面望見了三個人。徹斯特披着公益組織的衣服，身旁除了江夜還跟着個小乞丐。

小乞丐斷了條腿，走路一瘸一拐，拿着碗跟在走的並不快的徹斯特身旁。

他認識乞丐，雖然頭髮短，模樣黑黢黢的，加上臟衣服一蓋不辨雌雄，但確實是個小女孩兒。她是被艾蓮恩“厲正言辭”的從大街上帶回到公益組織里的。

沒名兒，但是附近的流浪漢都稱呼她二喇叭，每天就負責在扎堆乞討的那幾條半富街上放哨，警部的人一來，她就跟那個喇叭似的，一喊，真假乞丐們就拿着碗作鳥獸散了。

至於為什麼都扎在幾條半富街，也是事出有因。斐楓丹真正富人居住的地方根本不容許這些乞丐進去。如今的斐楓丹盛景阿卡門環，追溯起來歷史就是攔截乞丐和難民所用。

但是暗巷也沒人願意理這些乞丐，遇見不着調的可能連乞丐的碗都搶。於是流浪漢與乞丐們乾脆折中點，去半富街鑽空子，二喇叭毫不例外也是其中一個。

去斐楓丹內城遊玩時，邱唯等人剛好在附近休整，艾蓮恩在看見公益組織的告示后，就毅然決然把這個瘸腿小姑娘帶到了身邊來，最後放到了公益組織據點裏。

小乞丐二喇叭雖然獲得了庇護，但還是定時定點出去乞討攢她那幾塊錢，攔也攔不住。也許是路上和江夜他們碰上了？

走廊盡頭是扇窗，如果是黎明時刻，窗就如鑲嵌的明亮油畫，乾淨、遼遠，只是現在，外面陷入了濃濃的墨中，在墨中又浮現出內部的影子。邱唯就這麼看着他們三個人停在了澄澈的窗戶前。

毀滅離這個畫面很遠，卻又近在眼前。邱唯第一時間想起的，仍然是花間市最後清理出來的屍堆與廢墟。

過去的生命往往在萬籟俱寂的時候，跑出來禍害人的安寧。邱唯拿起手機，把頁面切換到警部，他打算把江夜的事情上報，可是輸入完信息最後停留在回車鍵上。

“我們要回去了。”前面的江夜感受到了身後邱唯的目光，但是並沒有回首。他稍稍放低視線，注視着時刻想要把頭埋進地底的徹斯特。淚痕已經從徹斯特臉上逃走，但這不代表笑容就會這麼快復生。

他們本是想出去散心，順便看看這個很是特殊的公益組織，但是路上遇到了這個黏人的小乞丐。徹斯特不排斥她跟着，江夜也就讓她一路尾隨他們，還順帶請了這小乞丐一頓飯。

“你們不去失名會了么？我真的可以帶路，錢不多！就算不去失名會，我也知道不少藏起來的小會所。”小乞丐二喇叭又不合時宜的把話題扯會他們剛見面的時候。

依舊又倔又不改正惡習的徹斯特緩了緩就想讓江夜帶他去附近的失名會，但是顯而易見江夜沒答應，還借口說附近沒有，反正徹斯特沒有手機也沒法求證，哄騙一下就過去了。

誰知道小乞丐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就纏着他們說附近有她可以帶路，快把江夜惹毛了，也不知道她明不明白這個世界還有導航。

“不去。”江夜依舊保持原來的回答。“為什麼？”徹斯特轉過頭，但是先支走了小乞丐，“先回去吧。也許我們明天還能見面。”

“那你們也回去睡吧。其實這裏可好了，就是有的人文了吧唧的，講話神神叨叨，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個說法，只知道跟着他們就能吃上飯。”

走廊中，二喇叭的話格外的響亮。拐角的窗戶透出沉睡的城市，燈光把窗與人共同化作一片方形金輝。

有扇門內穿出了敲擊聲，禮貌點提示二喇叭不要大聲喧嘩。

“哼。”邱唯把自己已經打出的一行字和位置信息刪掉，也離開了，從另一側去了艾蓮恩的卧室。他敲敲門，很快就得到了少女的迴音，“呀！”艾蓮恩過了會兒才開門，把披頭散髮的腦袋彈出來，扒拉着門不讓邱唯往裏看。

“嗨，邱長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