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當潘陽那句“你知道遙遙為什麼那麼恨你，恨了十年嗎？”在耳邊響起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因為這個問話而狂跳不止。

“為什麼？”幾乎是脫口而出的，熊峰的心裏在盼望着這個答案，迷惑了十年的答案。但當這個真相就要衝出水面的時候，他又膽怯了，怕聽到讓自己無法控制的真相。

但是，那是一個心結，橫在自己和遙遙之間的心結，卻讓他不知道原因卻又急欲探知的心結。

潘陽看着他急躁的樣子，不答反問：“你還記得十年前遙遙的那次受傷嗎？”

記得，當然記得，這次事件，這一輩子他都忘不了，甚至在不久之後，他瘋狂地尋找着那幾個傷她的人，要不是莫名攔着，可能他就犯下了錯誤。

還沒有等到他回答，潘陽就先開了口：“那年，我執行任務回來，接到了老首長的電話，說他的侄女不見了，讓我幫着尋找。當時，我並不知道遙遙就是老首長的侄女，見到幾個人慌慌張張地從街那邊跑過來，因為職業的直覺，才能讓我第一時間發現倒在血泊里的遙遙……”潘陽的聲音，因為回憶而顯得沙啞，眼前彷彿出現了當年那個小女孩，痛苦而又可憐地掙扎着。

熊峰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他的訴說，只是那雙手已經緊捏成了拳頭，重重地擱在膝蓋上。

“我至今都忘不了遙遙當時看我的眼神，是那樣的讓人心疼，也許我是在那一刻愛上她的吧，也許只是憐憫。當我知道遙遙就是老首長要找的侄女時，我不得不感嘆世間萬物的造化。如果不是我身為警察的靈敏直覺，如果不是那幾個流氓撞上了我，也許遙遙就那樣倒在血泊里而無人知曉，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情了。我還記得那天你從白鯊跑回來的場景……”

那天的事情，熊峰怎麼可能會忘記。那天，是他正式成為特種兵的時刻，他本來打算把這件喜訊告訴遙遙，哪知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如果不是盼盼不顧一切地衝進白鯊，也許他會更加的後悔吧？

“維尼，跟我走。”那天的盼盼，是踢開門把他帶走的，但是白鯊卻不是由你來去的地方，當盼盼那雙眼睛瞪向那些男兵時候，他們最後還是沒有攔她。

軍營里，極少見到女人，特別是像盼盼這樣美麗的女人，男人們的拳頭再硬，也不會打向女人的臉。熊峰被帶走的時候，中隊長在他們身後喊，如果出了這個營區，他就不再是白鯊的兵。說實話，他猶豫過，但是盼盼的話卻打消了他這種猶豫，她說：“遙遙在醫院裏生死未卜，如果你覺得這個白鯊更重要，那你就留下。”

那句話，讓他的心揪在了一起，毫不猶豫地離開了白鯊。當看到昏迷在床上的遙遙時，熊峰才知道，白鯊和遙遙之間，他只會選擇遙遙，以至於後來為了她關了禁閉，但是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遙遙為什麼會受傷？我把遙遙交給你，你是怎麼照顧她的？”當時的他，看到昏迷的遙遙，又如何不心疼，自然也就埋怨起了盼盼。

“我也不知道，她的失蹤，也讓我們一陣好找，但是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在醫院裏了，聽說是被幾個混混刺傷的。”

他內疚，心疼，當時恨不得受傷的人是他。那一天，他陪了她一夜，遙遙卻一直沒有醒，最後被隊裏抓回去的時候，答應盼盼，自己一定會想辦法出來的。

但是，最後他卻食言了。

再回想起這些，熊峰依然覺得心很疼，那時的遙遙是那樣的脆弱，那樣的無助。

“那天我把遙遙救了之後，因為隊裏的任務，在接到老首長之後，就匆匆地離開了部隊。等到我再回到醫院，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卻見到遙遙已經醒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清醒后的遙遙，但那個時候的遙遙，卻讓我說不出來的心疼，她一直在哭，哭得很傷心，因為哭泣，她的傷口崩了……”

熊峰的呼吸因為他這句話而緊促，他無法想像，當時的遙遙是怎麼挺過來的。

無助，絕望，痛苦！當時才十七歲的她，在傷痛折磨的時候，是不是在盼望着他的到來？

他的心因為潘陽的聲音而不停地抽搐，悔恨，無言地漫延在空氣中。

熊峰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麼出的醫院，他按向電梯的手都是顫抖的。

他痛苦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之前他和潘陽談話的場景，全是潘陽那徐徐道來的聲音：“後來我才知道，她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她告訴我說，她的維尼哥答應過一定會來看她的，但是她睜開眼睛的第一眼，並沒有看到他。傷口的疼痛，讓她日夜睡不着覺，她的等待，也在一日日的失望中了無音信，十天，她在受着病痛的折磨，而她那個認為深愛自己的男人，卻一直都沒有出現，最後她絕望了。”

他從來不知道遙遙竟然是這樣恨她的，恨了十年，卻是那樣的冤枉。一直都覺得遙遙恨他恨得莫名其妙，他一直在反省自己，到底哪裏出了錯，一直以為遙遙只是把他當作哥哥，並不愛她，以至於十年前看到她和潘陽手牽着手時，才會誤認為他們兩個已經談婚論嫁，後來卻又一直找不到她，以為她已經結婚，就沒有再找她。

但是，真相竟然是這樣的殘酷。

熊峰的呼吸很疼，疼得他只能不停地捂着胸口。

十年的錯過，該怪遙遙的年輕，還是該怪她的不信任？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又能想到多少？他能夠想像，她靠這種恨才能繼續生活，但是她哪裏知道，自己當年被關在禁閉室里整整十天。十天後，一切事情都已經改變，這一改變竟然是十年。

十天對十年，他覺得世界很諷刺，是對他當年翻牆的懲罰，還是對當年進入白鯊的懲罰？

“遙遙是那樣的愛你，愛到骨子裏，但是正因為這種深愛，當背叛的真相浮在眼前的時候，她才真正接受不了。她告訴我，她無法接受自己喜歡的男人愛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姐，她無法接受自己孤伶伶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痛苦，但最後她還是堅持了下去，因為恨，她關閉了自己的心門。後來我婚姻失敗，當我追求她的時候，她告訴我，這一輩子她只愛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背叛了她，所以這輩子她不會再愛別人。熊峰，你知道嫉妒一個人的感覺是怎樣的？說實話，當時我真的有衝動，想要去把你從白鯊里拽出來，然後質問你為什麼要那樣傷害一個如此美好的女孩。但是私心裏，我卻又不願意讓你知道遙遙那麼深愛着你，因為我想要得到遙遙。但是九年的等待，等來的卻是一場夢。我知道愛一個人，並不一定要得到她，所以我希望她幸福。”潘陽的聲音，一直回蕩在他的耳邊。

遙遙，你真的好傻，當年為什麼不問問原因？我當真這樣無情嗎？當真會拋下你不理，只為了進白鯊？十七年的相處，你還不知道我愛你的心？

熊峰因為遙遙的不信任而痛苦，更因為遙遙所受的苦的心疼。

“維尼哥……”

熊峰痛苦地睜開眼睛，抬頭，卻見電梯門已經打開，外面站着一個身影，就這樣與他四目相交。

“維尼哥，你怎麼了？”她的臉上有着擔憂，

熊峰卻突然抱住了她，身子因為害怕失去她而顫抖，他將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吻着她的脖子，輕聲地說：“遙遙，我們別再分開了，我慶幸我依然擁有你。”

“潘大哥跟你講了什麼？”劉遙的心一沉。

“我都知道了，十年前……”熊峰喃喃着，聲音因為害怕失去而顫抖着，“十年前我被關在禁閉室里，想的卻是你。”

“你……”劉遙吃驚，瞳孔也因為驚訝而瞪大。

但是，話還沒有出口，她的嘴卻被含入兩片唇中，吞沒了她後面所有的話，吸吮、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