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洞房(二)
袁浚既驚又詫。
驚的是他打定了主意要矇混過關,而新婚妻子卻主動開口要求他履行義務,一時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而詫異,卻是因為安寧伯府也是積世大家,他沒有想到名門崔家教養出來的女兒,竟然能這樣沒羞沒臊地將“洞房”二字掛在口中,雖然他們拜過堂已成夫妻,但正如她所言,彼此之間可連對方長什麼模樣都不清楚呢。
俊朗的眉峰不由急轉直下,心裏那層厭惡沒來由地更深了。
他想,得是多麼沒臉沒皮的女子,才會將婚姻看得這樣隨便?先前還說看中的便是他離家這個好處,這會兒卻又求着他洞房。
黑暗裏,崔翎久未聽到回答,心裏不由有些着急。
雖然她本人對袁五郎這位丈夫並不在意,但她明白,今夜墊在她身下的喜帕是必須見紅的。否則,等明日晨起泰安院老太君派人來收東西時,她根本沒有辦法交代。
就算袁五郎肯為她解釋,是因為昨夜醉酒無力行事,可他就要走了,接下來該怎樣證明她的清白?
更何況,袁老太君想要崔氏女做孫媳婦的原因,是指望着能夠得一個重孫子。
努力過而不得,那是命。
但連試都沒有試過,那便是大不孝,老太君才不會認為這是袁五郎的錯,一定會把這筆賬都算到她身上去,若不能攏絡婆家人的心,那想過構畫中那等閑適的日子,顯然就要費些力氣了。
崔翎現在懶得要命,根本不願意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多花心思,所以,既然一個洞房就能搞定的事,又何必要拖到明日之後?
反正,那回事上輩子也不是沒有做過,頭一次再疼,也不過躺好了咬咬牙的事。
她這樣想着,便試探性地將手臂再伸過去一些,幾乎整個地將背對着她的男人環抱住。
袁浚眉頭皺得更深,柔軟而生澀的觸碰毫無疑問激起了他身體上的反應,然而,他向來以克制謹慎要求自己,儘管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和誘惑,卻仍能夠保持住自己。
他不着痕迹地又向外挪動了些,假借整理被子的姿勢敏捷地將她的手臂推開,“今夜多喝了幾杯,頭腦昏沉,此刻渾身無力,若是娘子體諒,那事……明日再說?”
話已經說得如此決絕,倘若這女子再糾纏不休,那便是不識趣了,她不得不體諒的。
至於明日……明日早起他就要離開盛京的,哪裏還有什麼時間和機會與她圓房?
果然,話音剛落,袁浚便察覺到方才靠得他很近的嬌軀一下子僵硬起來,很快她充滿了芬芳香氣的身體慢慢在絲綢床單上蠕動,逐漸離得他遠了。
他鬆了口氣,又有些後悔方才應該在書房時就“爛醉成泥”的,倘若他人事不省地被抬進來,這會也就不需要與她進行這難以啟齒的對話了。
不論他心裏再怎樣厭惡她,但她總歸仍是即將為他犧牲青春年華的女人,既然這事無法更改,他仍想給她應有的尊重和體面,拒絕她,傷害她,他還是會不忍。
但他顯然想錯了。
崔翎不是傻瓜,袁五郎的推脫是再顯然不過的拒絕,而這冷淡決然的態度也令她明白自己一點都不受人家歡迎,但她明確了他的心意,竟一點也不覺得難過失落,反而輕鬆了不少。
她才懶得管袁五郎冷待她的原因,就算他在外頭早就有了心儀卻不能娶回家的女人這是在守貞呢,那也不關她的事。
她竊喜的是,本來以為,獻出初.夜是得到鎮國將軍府袁家五奶奶這名號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可既然袁五郎不喜歡她,那麼她根本就不用這樣犧牲自己。
第一次很疼的,能免去那樣的痛苦,她當然求之不得。
但,喜帕仍在身下墊着,不染點顏色上去明天真的不好交差。
崔翎轉念一想,忽然有了一個主意,她想了想,又慢慢地蠕動到袁五郎身後,小心翼翼地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背,“夫君……”
袁五郎轉過身,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眸似能穿透夜的黑霾,他面色黑沉地打量着夜色里越見精緻美好的那張臉龐,極力隱忍着自己的怒氣,“到底何事?”
崔翎可不像袁五郎那等練家子,屋子裏漆黑漆黑的,她只聽到衣料和被褥摩擦發出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曉得一直以來背對着自己的男人已經轉過了身。
但她目力有限,黑夜裏根本看不清對方的容貌,更不能分辨他此刻的神情。
為了達成目的,她拚命用討好的語氣說道,“若是喜帕上不見紅,明日祖母一定會不高興的。夫君,你看,是不是……”
她媚笑如花,幾這表情幾乎稱得上是諂媚了,“我也曉得夫君飲了好些酒,這會兒身體乏累,但祖母年紀大了,若是讓她老人家氣出個好歹來,當真是不孝呢。你能不能勉為其難地……”
袁浚氣得都快吐出血來,敢情他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這位還是想要和他糾纏不休?
他不由有些生氣,一瞬間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這女人如此不知廉恥,定不是個耐不得住寂寞的人,說不定等他剛走,她就能到處勾搭,給他頂綠帽子戴。
男人憤怒的時候,容易失去理智。
袁浚胸中升騰起一股怒意,心想既然她這樣急不可耐,不如他便成全了她!他冷冷一笑,“不錯,不能讓祖母不高興,你怎麼說,我就怎麼辦吧。”
鎮國將軍府是開國武將世家,族中子弟人人習武,他袁五郎亦然,既然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武夫,手腳便難免不知道輕重,若是哪裏磕傷了她碰痛了她,那可怪不得誰。
他剛想俯身上去,狠狠蹂.躪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壞女人,忽見她咯咯笑了起來,面容燦爛如同花放千樹,她銀鈴般清冽脆嫩的聲音說道,“太好了,要不是我自己割肉嫌疼,也就不麻煩你了。”
崔翎從被窩裏爬起,摸索着到了床沿,按着記憶中的位置找到了火石,輕輕地將床頭妝枱上的油燈點着了,又在妝匣里翻找尋到了一枚銀制的簪子。
她歡歡喜喜地送到完全黑了臉的袁浚面前,“手臂上刺一下,只要喜帕上見了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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