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橘子與魚
“多謝姑娘相救，我是張山山，姑娘可有所求？”
張三山從碗裏拿出一個橘子扒了一瓣往嘴裏送去，反正東西早就找地方藏好了等人去取，這姑娘費大勁救了她一般不會馬上再殺了她，身上的傷葯聞起來不比家裏的差，需要她做什麼就先應下。
可以，她就乾脆的報恩，不行，死了也無什麼大事。
就是把她送去吳府領賞，也不是就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嚼~！這橘子挺甜，水分充足，不比秋天從樹上摘的差。
嚼嚼~！夏天吃這麼新鮮的橘子，難得的體驗。
嚼嚼嚼~！再吃一瓣，這橘子扒的真乾淨。
張三山看着對面的人從石頭上的行囊里又掏出一個竹杯，赤手取下火塘上的小鍋把葯往杯子裏一倒，濃郁的苦澀味道瀰漫整個石洞，一時間連橘子皮的味道都給壓了下去。
“喝葯，橘子是給你壓味道的。”張三山看着對面的人很自然的從自己手裏扣走橘子放木碗裏，然後把挺大的一個竹杯放到了她手裏。
張三山眨眼，張三山不解，面對她這麼一個滿身傷的被吳家懸賞追殺的人，這姑娘是不是太親近了些？
而且，赤手取葯，那素白的手也只是微微有些泛紅。
“不放心？還是怕苦？”對面的人歪歪頭，好似想起了什麼，她挑開鍋底的布包給她看裏面的藥材。
見對面的小姑娘還是呆愣愣的抱着杯子也不喝葯，少女有些奇怪，又想起小孩子特別是小姑娘好像都是比較喜歡吃糖的，就像她也更喜歡甜果子一樣，便又去翻行囊掏出兩個山裡摘的甜桃。
青色的桃子個頭不大，但一口咬下去脆甜脆甜的十分好吃。
“喝完葯，可以再吃兩個桃子。”
張三山後知后覺的發現對面把自己當成小孩子哄了，看着碗裏的橘子和青桃，心中長嘆一口氣，輕聲開口：“燙，一會喝，沒有不放心，也不怕苦。”
雖然看了藥材后更安心了一些就是，橘子也甜甜的挺好吃。
“桃子，姑娘自己吃就好，這些橘子挺甜的。”這小青桃應該是對方很喜歡的果子，她還不至於和一個小姑娘搶甜果子吃。
“抱歉，下回我會提前把葯倒出來。橘子吃多了反酸，你吃就是。”
真是疏忽，離人間遠了，忘記了太燙的東西要涼一涼才行。
“我出去摸兩條魚，你先別亂跑。”算算時辰，已臨近晌午，青鸞叮囑了一句起身離開石洞，沿着七扭八拐的空腔去到外邊。
至於人會不會乖乖的聽話留下，她並不在意，她會救人，但不會求着人被她救。
淅淅瀝瀝的水從石壁上不斷匯聚流下在地面上匯聚成一個十餘尺的小水潭，潭水深而寒涼，有游魚和青萍生於其中，水邊菖蒲蘆葦餘三尺。
撩開糾纏垂落的山藤，近在咫尺順流而下的山澗水涓涓，清涼微寒的水珠迸射在臉上，霧蒙蒙的籠過來濕漉漉的糊了一身，讓本體有羽的青鸞不自覺的捋了捋頭髮。
站在水潭邊灑下一小把橘絡，含有靈氣的橘絡很快就吸引來一大群貪食的游魚，拿着竹杖一敲一隻，三隻小臂長的青頭魚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就腦袋暈暈的被挑到岸上。
摸出一把小巧細長的柳葉鏢，青鸞有些猶豫的盯着地上的魚，人吃魚是要刮鱗去腹的對吧？可是這魚怎麼殺？當年跟着鳳凰一起打架的時候也沒把龍族烤着吃過呀……
那時候一心摸魚保命，後來跟麒麟族的混血打假賽，這怎麼剝皮抽筋取材料着實是沒經驗。比起活物，她還是找果子挖靈藥的經驗比較豐富。
拿着充作刀具的飛鏢比劃了一下，青鸞想，管他有什麼要求呢，只要沒鱗沒內臟手法不對也不影響吃吧，又不是煉器的材料，她至少可以保證處理的乾乾淨淨一片魚鱗都不留。
看着眼前三條放在葉子上的沒頭沒腮沒鱗肚皮大敞的魚，青鸞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也不是什麼難事嘛，她這不是乾的也很不錯嘛。
將魚身上拆下來的亂七八糟丟水潭裏餵魚，青鸞看着手裏滿是魚腥味的柳葉鏢有些嫌棄，扔是不可能扔，張家的手藝難尋，她從張家族地也沒帶出來多少東西可遭不住這麼浪費。
薅了些可以去腥的野山姜和草葉子將柳葉鏢使勁擦洗了多次，才用樹枝插着魚，在洞口邊接了些山澗水回返。
回到火塘邊，張三山已經將竹杯里的葯喝完，換回自己的衣物，將斗篷搭在烤衣服用的樹杈上，抱着裝橘子的木碗望着火焰發獃。
仔細打量一下，對方身上布條都有重新包紮的痕迹，是個十分謹慎的小姑娘，拆開后她基本都按照原本包紮的痕迹給復原了回去。
拆不拆開的青鸞不在意，不過回來后小姑娘還在，並且沒有因為活動對自己造成二次傷害，她還是很開心的。
她是真的看這小姑娘合緣想要多照顧兩分，要是就這麼一聲不吭走了也是會有些傷心的。
“一會兒吃魚。”
張三山看着外出的小姑娘提着三條的死的很不體面但分外乾淨的魚和一罐子水從外邊回來，身上還帶着未散去的潮氣，不過衣物看起來倒是乾爽不像下過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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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對面又掏出幾個青桃，一分兩半掰成能封進魚肚子的大小，拿細枝把桃子封進兩條的魚肚子裏撒上細鹽就插在火塘邊烤，動作看起來不大熟練。
煮葯的小鍋又被倒進半罐子水放到一邊，打水的罐子被放進了最後一條魚還有橘皮和野薑吊在了火塘上。
張三山決定自己看着點火候，對面的小姑娘實在是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桃子挺甜的，桃子烤魚應該也不會難吃吧？至少那魚殺得挺乾淨的，苦膽應該沒破……張三山不說話，青鸞也靜悄悄的盤坐着，兩人一起望着火塘出神。
青鸞掏出那枚殺魚的飛鏢戳戳烤魚想看看它熟了沒有，張三山的目光聚攏在戳烤魚的柳葉鏢上。
那枚柳葉鏢是張家的技藝。
張三山的目光再次落到青鸞的身上，隱晦又仔細的打量着這個奇怪的小姑娘，從她的耳後脖頸到她的手指仔細的巡梭着。
是她自己的還是從何處撿到的？
那枚柳葉鏢看起來很新，沒有磨損，不大可能是族人遺棄后被撿到的，這小姑娘奇奇怪怪但也乾乾淨淨的，不像是會從死人身上撿破爛的。
款式和族裏近些年打造的也不大一樣，不過她見過一樣的，在上一輩的手裏。
掃過青鸞握住的鏢尾，如果飛鏢上有着一樣的緞紋，那就確認無誤了。
張三山的目光並未多做遮掩，青鸞很容易的就發現了她對柳葉鏢的關注。
“你喜歡這個？”青鸞並不覺得冒犯，這種不帶惡意的包含着好奇的目光她很熟悉，曾經有許多小崽子圍着她眼巴巴的望着她手裏的果子或玩具，小尾巴一樣跟在身後就默默的盯着不問也不說，哪怕知道是帶給他們的禮物。
“我可以看看嗎？”
“自然。”
張三山從對方攤開的掌心中取走了殺過魚的柳葉鏢，微涼的肌膚相觸，一時竟分不出誰的體溫更低一些。
柳葉鏢手持的部分，有小錘敲出的雲紋，雲紋並不精緻，但錯亂有序。
這枚被她捏在手裏打量的柳葉鏢，和她在教習那裏見過如出一轍。
那一套被教習小心愛護的柳葉鏢，來自搬遷前的長白山族地。
所以，她究竟是誰呢？張三山迷茫又好奇，甚至有詢問對方名字的衝動。
但，張家族訓：不可主動詢問妖靈邪詭之名，無論好惡。
青鸞並不寡言，但也不多話，在張三山沒有需求的情況下，便自顧自的吸納着天地間的微薄靈氣，看起來就像是在發獃。
瓦罐里的咕嚕~聲，油脂加熱后的滋啦~聲，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兩個人的火塘卻呈現出無人的安靜。
烤魚和瓦罐都被青鸞放到了張三山的面前，還貼心的配了兩根樹枝充當餐具，自己則拿樹枝穿了個蘋果杵在火塘上烤。
張三山有試着將魚分出一半，卻在動作之前就被按住手拒絕。
默默的啃着桃子烤魚佐着湯，味道倒也沒有很奇怪，許是魚處理的乾淨，魚湯並不怎麼腥，熱乎乎的喝下肚很是舒坦，烤魚摻了點桃子的酸甜表面沾了點烤焦的鹽粒微苦，但比張小二的手藝好的多，唯一味道奇怪不討喜的就是吸了魚腥味的桃子，發軟發酸又腥氣在咽下去時有點想偷偷扔掉。
面無表情的把留到最後的軟熟桃子用魚湯送下去，張三山手速飛快的扒了瓣橘子若無其事的塞到嘴裏。
同時想着，要不要告訴對方自己不愛吃桃子她可以留着自己打零嘴，魚肚子裏塞點野菜橘子皮什麼的就可以了，不塞佐料也沒問題。
一隻微涼的手覆上張三山的額頭，讓她鬆懈的心神陡然一綳。
對方的存在感實在太薄弱了，就像是自然中本就存在一棵樹一株花，若不能直接看到她就會不自覺的忽略對方的存在。
這樣的人想要殺誰大抵都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