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徐徐而行
“是青羽衣尊上的神紋。”張三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青鸞。
青鸞默不作聲等着張三山後邊的話,“恩人是尊上的門徒嗎?”
(青鸞:為什麼不猜化身?張三山:除了一些凡間小神陰差,神明許久都沒有化身下凡了,請神都難請。)
“門徒?也算吧。”第一化身怎麼不算第一門徒呢?本體又不曾收過弟子,真要說弟子的話,小麒麟一脈從復字輩往後都可以算她半個弟子,復字輩往前也能算個四分之一吧。
“我和你們麒麟張家也算是同門。”青鸞托着下巴懶洋洋的哄騙小麒麟,同門長輩怎麼不算同門呢?甚至硬要說一句同門同脈也不是不行,小麒麟們學的她都知道,除了血脈不同保准裝起來跟一個老師教的一樣。
張三山覺得不大對勁,什麼叫也算?可她實在感覺不到什麼惡意,雖然她們現在的預感有時候並不是很准,並且血脈還在歡呼着相信她相信她,想貼貼想貼貼,跟受了欺負后終於看見大家長有人能撐腰了一樣,實在是太不矜持了點。
但張三山覺得自己還是很穩的住的,她無視血脈的歡呼,壓制本能想要貼近的衝動,在對方面前保持着一個乖巧知禮的形象。
張三山從未覺得麒麟血脈如此吵鬧過,總感覺一個放鬆自己就好撲過去跟個小孩子一樣撒嬌哭鬧,此時的簡直恨不得再吞一份秘葯。鬧了一會兒的麒麟血脈不曾如願以償也就安靜了下來,親近的感覺還在,但張三山不必再壓制自己撲過去的衝動,也在心裏暗暗的鬆了口氣。
青鸞笑吟吟的看着耳朵紅紅的張三山,一猜就知道是麒麟血脈鬧她了,這傳承了千百年的同源的麒麟血脈是有靈性的,在以前資質高的小麒麟甚至可以藉助這份靈性實現異地同感,小麒麟慘兮兮的過了這麼久,看到她又確認身份后可不就想着讓小麒麟跟她告狀,把那些欺負他們的找家長都給收拾一遍。
畢竟,幼崽的小麒麟可是很會撒嬌找靠山的。
“能跟我說說張家現在怎麼樣了,都發生了些什麼事?”青鸞捅捅火塘往裏面添了塊木頭。
張三山沉默,她不想說,而且又能說什麼呢,說族裏現在危機四伏暗潮湧動,族人各自抱團相互警惕?是長輩說出來丟臉,是……說出來暴露內情。
張家不能露出軟弱,它得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強大,不然就會被暗地裏的鬣狗一擁而上分食。她不想從自己這裏打開決堤的口子。
“不好說?那能帶我去你們現在的族地看看嗎?不咸…長白山那邊搬的挺乾淨,不過地脈亂七八糟,我在陣中看見不少擅闖的死人。”青鸞還是比較喜歡稱那片山為不咸。
蒼山負雪,入口生涼似鹽之略白,故名不咸,今名長白。
“……”,張三山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上報看看。”
“好,我們先往西南走。”青鸞無有不應。
張三山沉默的看着她。
“別擔心,只是個人直覺。”青鸞安撫緊張的小麒麟,雖然也有其他擾亂的方向,但在認出小麒麟的剎那,她心中唯一明確的方向就只有西南,至少那邊對小麒麟們很重要是可以遇見小傢伙們的。
瞧,她這不就撿到了一隻臟髒的小麒麟嘛!撿到第一隻,很快她就會遇上第二隻撿到第三隻,然後四五六七八……
“我可以看看你的樣子嗎?”青鸞伸手戳戳自己的臉:“而且一直帶着也很悶吧?”
張三山摸摸臉,管青鸞要了幾樣藥材,煮了一小罐藥水到一旁鼓搗着把貼在臉上的假面撕了下來。為了防止死後被發現,易容的時候用了點特殊膠水粘的很緊,此時撕下來,白皙的皮膚顯得紅艷艷的發燙,像是真的一起撕下了一層皮一般,看的青鸞心疼。
又煮了一鍋艾草薄荷水,讓小麒麟熏蒸后洗臉。
但不得不說,她家的小麒麟就是長得比一般人好看,要不是看崽面部皮膚太脆弱,青鸞挺想上手搓兩下的。她一向喜歡長得漂亮可愛的,身為一隻飛鳥,最喜歡的小動物居然是貓貓,曾經在族裏每次被其他鳥看到自己抱着一隻小貓嗚咪嗚咪的那目光就挺一言難盡的。
但,族裏都有了養魚的了,多她一個養貓的就不行嗎?
個人愛好,又沒有拖着他們一起養,至於看她家貓貓不順眼總是背後嚇唬,不過養魚的是青鸞一族的天才,而自己只不過是個哪裏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拖後腿的,被同族輕視的庸才這才連累了貓貓……
本來活潑的小傢伙後來一出門就瑟瑟發抖,連在院子裏玩耍都小心翼翼,只得啟靈之後托於外族道友,也不知可有平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給她啟靈,到底於她是好是壞,會不會讓那隻膽小的貓兒更生惶恐。
青鸞又想起小麒麟,幼崽時期背上鱗甲未生胎毛未褪,頭角不顯崢嶸,比貓兒也不見大,小小一隻十分可愛,搖頭晃腦的很會撒嬌,細軟的茸毛摸起來手感舒適。
想起曾經小巧可愛賴在身上撒嬌打滾不肯喝葯的小麒麟,青鸞伸手摸摸張三山亂七八糟有點扎手的頭髮,拿過她端在手裏已經溫涼遲遲未下一半的湯藥,另一隻手掐向她的下巴,一開一闔不過幾口大半碗葯便被張三山咽了下去。
給小姑娘合上下巴順手抹去嘴邊的葯漬,青鸞轉了轉手中的竹杯,嗯,她喂葯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利落,又快又好。
張三山滿臉羞紅,也不知是氣得惱得還是羞得嗆得,捏着青鸞塞過來的果子背過身去,摸了一下耳朵熱得燙手。
這恩人,真真是剋星,身份撞破后的這種親近真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就算是剛剛被灌了葯,但力度輕柔用的是巧勁,送葯的速度也不會嗆着,就是……
張三山摸摸嗓子,真是太苦了……苦裏泛甜還帶着酸……真的好難喝……
咬了一口果子,清甜的味道驅散了一些嘴裏的奇怪味道,連心裏都多了一絲甜滋滋的感覺。
她,張三山,確確實實的被恩人在意着照顧着,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青鸞攪動着陶罐里的粥,她這次下山也是去村民鍋台和酒樓灶房取過經的,區區烹飪手拿把掐。
餘光瞄了眼背過身的小麒麟,明明剛剛才灌了葯,但小姑娘卻感覺挺開心的,所以……
果然還是喜歡吃甜果子的吧!
小麒麟就沒有不喜歡吃甜的,之前還說什麼不怕苦不吃桃的。要是不怕苦,也不至於一個個在族裏吃個葯還費勁的都搓成小丸子。別說什麼好儲存好攜帶的,他們又不是要出門,就是為了可以合水一口吞苦味留不長!
他們那點兒小心思——手拿把掐。
山上的日子很是寧靜,許是請來的大師和家中的好手都折在了山上,吳家的少爺們一時被駭住了膽子,這幾日倒是收縮了人手只在山下的村鎮裏搜查,盯着藥鋪和葯農以及一些村子裏的山野大夫神婆廟祝。
吳家這邊進退兩難,沒落已是定局。那邊青鸞已經帶着小麒麟包袱款款的繞路出山,對常人而言危險重重的山林,正是她們抹除蹤跡的好幫手。
這幾日給小麒麟調養身體期間,青鸞也見過了那位故事中的青石娘娘。
沉沉的夜色里,這位一襲青衣頭戴寶冠的前山神前來拜見,面有裂隙一身清正之氣混雜鬼怨。
這本是在山民日日參拜中,於信仰與祈願中誕生的山靈,是天生的山神,只需一紙赦封便可名留神冊無過帝王不可伐。但生不逢時亦不逢世,無有赦封又遭伐廟,亂世多怨憎,本是清正之靈,如今納山靈怨恨山民恐懼於一身,從山靈變成半個山鬼,以此為代價從伐神之中活了下來,還能繼續庇佑她的信眾。
是個努力的孩子,就是命不大好。
如今地下邪魔已除,與青石山息息相關的她也能輕鬆一些,青鸞用槐木刻了個養魂的木牌與她,多餘的事她也做不了也沒時間去做,以後的路就看她自己怎麼走。
她不問時隔多年吳家是怎麼知道鬼璽的消息並拿到手的,也希望這位淪為山鬼的山靈不要再接受血祭,若是淪為邪詭,她就是小麒麟的下一個肅清對象,這處陰煞之地不能再養出一位惡神。
願小麒麟送還鬼璽之時,她不要代替那道域外邪神的殘念分身成為鬼璽的鎮壓對象。
青鸞帶着小麒麟在山林間前行,相比上山後小心謹慎還要躲躲藏藏的獵戶山民,哪怕行於深山她們也顯得格外的閑適,所過之處蟲蛇避退猛獸不擾。
張三山眼睛明亮的望着前方開路的青鸞,恩人這百獸敬畏的風範可比她厲害多了,她頂多驅趕一些蟲蟻毒蛇,遇上那些大型的猛獸還是要避讓一些,獅虎狼熊畏而不懼。
離開了幽谷寒潭,夏天的炙熱便撲面而來,前方的人罩着玄青色的大斗篷赤腳徐行,陽光下的布料泛着微微的藍。少女靜默無聲與山林一體,似是山中不知寒暑的青鬼,張三山跟隨着她的腳步,倏爾抬頭四望,山鳥追逐着她們停在枝頭偶爾發出清脆的合鳴,起飛停落間無一絲不潔劃過頭頂墜於身上。
所行之地,草木舒展更顯生機,張三山偏偏頭,她好像在梳理地脈?能夠梳理地脈的人本就少見,現在更是稀少,畢竟梳理山河脈絡本是山神水神的職責。恩人,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張三山無所謂的跟着青鸞于山林之中徐行,看着深山中常人不可見之景,林間有青綠靈光點點升騰,淺而淡,稀而少,隱隱約約幾不可見。
偶有入懷,頭腦為之清明身心為之舒展,是山川草木之靈機
恩人給她掛的玉墜持續性的散發著暖意,緩慢柔和的滋養着她的身體。她仔細看過,小小的玉墜上用纖細的線條刻畫一個有些繁雜的符文,粗看像道家的回春符但更顯複雜,是特殊改良過得,拆分一下,大概有聚靈、恢復、安神、清心等作用,就還挺全面的……能將這麼多功效糅雜到一起還能在末法時代生效可真是個天才。
張三山試探着伸出一隻手,停在空中片刻便有膽大的雀鳥停到了她的手上,細軟的茸毛擦過她的皮膚,啾啾的叫了兩聲便盯着前方的少女,蒲扇着翅膀想要靠近又有所懼怕,最後距離恩人三步遠的張三山成了個行走的鳥架子,不敢停於青鸞身上的雀鳥因為張三山的邀請全都蹲到了張三山的身上,挨挨擠擠,時不時還有沒趕上的被打飛委委屈屈的去樹上擠。
比起走獸,山林中的飛鳥更為親近恩人呢……
張三山:其實,她不需要這麼多的……大夏天的,停一隻鳥是可愛,停兩隻是有趣,停三隻是親近自然,停一群就……挺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