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貼臉開大
黑紅色的血液席捲白骨,如同制衣的綉娘在飛針走線,這些白骨相互拼接勾結,化作一隻血跡斑斑的龐然大物。
白骨的怪物裹着一層殘缺的黑紅色的皮,支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坑裏的螻蟻,身上數十隻魚鰭交錯張開,凜冽如刀。
魚鰭開闔,掀起死亡的腐臭。
青鸞絲毫不為對方威勢所懾,她看着這個方形多鰭無頭紅眼的怪物,只有一個想法。
真丑——!
與其被污染后投入那個死去的世界,最終被腐化成這種模樣的邪神,還真不如和這個世界一起炸個煙花。
真靈被污染,自我被扭曲,活着的也是死去的。
這樣的真靈和死去的世界牢牢的綁在一起,因為沒有哪個生的世界會接受被扭曲的散播污染的真靈。
那個世界的生靈是沒得選,只能隨着世界的死去一起腐化
嘖,真不知道那個吳宗海是怎麼想的,向這樣的邪神尋求幫助,是本土的歪門邪道夠不着門檻嗎?
吳宗海也是幸運的,他帶進來的邪神力量看不上他,好運的真靈得以回歸。
方形怪物的眼睛不斷開闔眨動,上下眼瞼相互碰撞發出了一種細密連綿的嗑啦聲,像腳下碎裂的枯骨也像老鼠啃食屍骸。
連綿不絕的傳到腦子裏,讓人覺得身上爬滿了臟臭的老鼠,從血肉吃到骨頭,將這種被啃食的感覺刻入心神,讓恐懼啃食靈魂。
青鸞沒什麼感覺,但她察覺到上方小麒麟的不安分。
風遙遙的送上去一句話,輕輕在張三山耳畔寬慰:“無事,你別看祂的眼睛。”
避開祂的眼睛,便不過是帶着些許暗示的令人煩躁的聲音,對小麒麟來說完全可以抵抗。
“不過是個域外邪神的殘念分身,本體都死在華夏之外,你一個分身還是不要獨活的好。”
這句話似乎惹怒了怪物,祂弓起身子,魚鰭紛紛揚起,眼睛快速開闔彷彿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咆哮。
無數的紅眼睛從不同的角度看向青鸞,將她死死的釘在視線中心。
啃食聲在青鸞的耳邊放大,冰涼的毛髮擦過她的耳朵,腐臭的味道在鼻尖縈繞,那些老鼠彷彿已經貼近了她的肌膚。
噁心——!
青鸞搖響三清鈴,口中誦咒:“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按行五嶽,八海知聞……凶穢消散道德長存,急急如律令,敕——!”
手持竹杖在怪物身上奔行,每一步落下都會導致怪物身上的怨血沸騰,疼痛使得對方不斷扭動身體想要將身上的煞神摔落下來。
既然已經引出了花瓶里的老鼠,青鸞自然不再留手,這麼丑的東西還是別留下來礙眼了,萬一嚇到小麒麟怎麼辦?
“地道明明,人道清清,今有巡察欲斬褻螟,望人同心,望地同力,借勢借運助我祛祟,所逃無路,所歸無處。”
顧忌到小麒麟的現狀,青鸞避開了天道。
地道與人道響應了青鸞的呈請,這片區域被封鎖被加持。
“青羽令,第七禁,解。”
這片小天地里死氣沉沉的靈氣變得活躍起來,從無法堆積難以打磨的頑石變成了可隨意塑型的軟泥。
第七禁,解的是這個術可用法不可修的末法時代對術法威力的限制。
青鸞本是瑞鳥,她又曾身負神職得三分天道權柄,此時也算是天地人三道同力,竹杖上驅邪破魔的符籙熠熠生輝。
一路前行,驅趕着血怨不斷收縮自己的核心怨血,怨血與邪神殘念糾纏在一起,力量收縮想要擋住這一擊。
天地大禁不是想解就能解的,只要擋住這一擊,祂就能逃,就可活,就還有機會擾亂這次的人道之爭,消耗這方世界的底蘊為破開世界屏障而作亂。
祂葬送了本體才送進來這麼一點兒的殘念,還什麼都沒來的做怎麼可以就這麼潦草退場。
祂要活,本體已經死了,祂要是就這麼在這個世界死了,就算後手再醒過來,也會淪為祂們世界隨手可欺的食物。
祂有太多的不甘,但祂的運氣確實並不怎麼好,一杖之下身死魂滅消磨的乾乾淨淨。
倒也確實如祂所料,一擊之後天地大禁恢復原樣,就算是這麼一小片空間的解禁也讓青鸞難以維持。
身體裏的鸞羽顏色暗淡,看的青鸞心痛不已。
地道與人道的加持散去,力量如流水一般泄去,從身體到靈魂都覺得疲乏的很。
但身上多了很多的功德也算有得有失,在這個末法時代道行和功德是可以掛鈎的。
功德多,天地的壓制力小,術法的威力也大些,修行時也可用功德代替靈氣,全看個人取捨。
失去了血怨的怪物,就是一副白骨堆積的奇觀,徒具了幾分唬人的猙獰,不會動也不會叫。
一杖之下已經崩解大半,剩下的半個身子只需要一場小小的地動就會崩毀散落。
青鸞躍上一處探出來的小石台,居高臨下的看着失去了眼睛和外皮,魚鰭也殘破不堪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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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剩白骨的它看起來倒是像極了令凡人敬畏的鬼神殘骸。
嗯,還是提前拆了吧。
免得有人血祭又養出一個禍害來。
張三山好不容易腦子清凈了,就看見她的恩人一棍子打死邪祟,然後跳到高台上對殘骸來了個從天而降。
嘩啦啦,骨頭重新散落一地。
這次,這個死人坑可真是乾淨了,全是白骨一隻能活動的都沒有了。
就,恩人……她……還挺愛玩的……
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腦子撿回來,張三山就對上了恩人面無表情的臉。
啊,這臉有些過於白了,都白的發青了……
發現自己跑偏的想法,張三山趕緊拽回,啊,讓她想想,她該說點什麼……她該怎麼稱呼……
恩人?前輩?老祖?
是該先誇一波厲害再順勢問問關係呢?
還是先關心一下有沒有受傷再再重新自我介紹下呢?
……
張三山想了很多可一句都沒說出口,因為她的恩人在她張嘴時瞪了她一眼,然後把她提了起來往回走。
論身高她並不比恩人矮,但恩人是抓着她后腰打橫提起來的,提小孩一樣的拎着她。
像極了她見過的那些被娘親提起來回去收拾的小皮猴子,她……她一時開不了口了。
有點想捂臉,可是動不了。
這事要是讓族裏的人見了,能給她寫到雜記裏面流傳個好幾百年,直到這本雜記被更新換代扔到犄角旮旯里。
唉,也不知道張家還能有幾個百年……
這位恩人前輩又和張家是何等關係,會不會為張家帶來轉機。
確認了小麒麟的身份,青鸞再看提在手裏一臉平靜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就知道她沒有看起來安靜,看似無動於衷實則羞惱不已,心裏邊指不定轉了多少的小心思,面上是一脈相承的會裝乖。
心裏面嚎出三里地了,在外邊也得端住了,突出一個要臉。
呵,有時候簡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怎麼不記得那個和她打假賽的麒麟有這麼要臉的。
將人找地方放好,用斗篷將努力端正坐好的小麒麟裹起來,青鸞着手去處理熄滅的火塘。
無視小麒麟渴望的目光,就是不給她解開鎖鏈。
這種綁法可是從他們這些小麒麟身上練出來的,一綁一個沒得跑的拎着去找大家長。
祖傳的撒手沒轉眼死的,她這心還沒落到實處呢,怎麼也要多捆一會兒。
拍拍一身灰的小麒麟,把脖子擦乾淨,取出在張家族地特製的藥膏抹上,然後在纏上一層布巾包紮。
張三山看着對方默默的收拾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口,之前昏迷不知道,如今總有種對方眼裏自己很脆弱的感覺。
解了一隻手出來青鸞伸手搭脈,分出靈氣很仔細的探查張三山的身體。
她還是很奇怪,區區一個銅甲屍竟讓小麒麟動了燃血秘法起了以身化鎮的心思,就算那處陰煞之地確實有打不過的大凶之物,也不妨礙她是因為銅甲屍起的心思。
嗯?
這身體……亂七八糟的……虧損怎會如此嚴重……
放普通人里是出類拔萃難以企及的好手,但放到小麒麟里就是個先天不足的病秧子!!!
“你吃什麼了?”青鸞想起前兩天特殊全無的麒麟血。
“你們真是一代比一代難管,什麼損耗本源的東西也敢吃!真當自己是金剛不壞百毒不侵了!!!”
張三山覺得對方快氣的哭出來,自從秘葯失效,再見面她就對對方的情緒敏感的多,不是她對她感到熟悉,而是體內傳承的麒麟血脈對她熟悉。
看到這個人,體內的麒麟血脈在雀躍。
“敢問恩人是族中哪位前輩?”張三山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膽怯,她應該拉拉關係。
“呵,你會知道的,先回答我的問題。”小麒麟想岔開話題矇混過關。
被再次追問,張三山便先決定先老實回答問題,反正秘藥用完了她也不知道配方,說些族內人盡皆知的事情也無妨:“是族長最新改良的壓制血脈的秘葯,可以將麒麟血偽裝成普通人。”
“我記得偽裝的秘葯一直都有,你們族長改良了什麼?”
“受傷后也與常人無異,不會暴露。”
“但也實力有損驅邪不能是吧!他腦子是進水了那嗎!外出任務還讓你們自斷一臂!”
“族長……”
“停!方法多的是,沒必要用如此陰損的葯。你就沒發覺自己的麒麟血在不斷稀釋退化嗎?”
“不管是攜帶葯囊改變氣味,還是攜帶符陣遮掩天機,最不濟也有秘法暫時沉寂,總歸不需要用到傷及根本的葯來做這種解法多種的事!”
“窺伺張家的從古到今一直都有,也沒見哪代族長和你們這代一樣折騰出個損耗自身的法子!這不是腦子進水,還能是姦細上位不成!”
張三山沉默,雖然她對族長處理不好族中亂象有所不滿,但還是覺得罵的好凶也好臟,族長要是在跟前會被指着鼻子罵的吧?還沒有人敢這麼對族長貼臉開大呢,就是暗地裏不服氣下絆子明面上也頂多陰陽怪氣一下……
質疑的有,直接罵的,這還是她見過的第一個。
聽起來對張家挺熟悉的,這麼直接罵她是真不怕她和她打起來啊!
看着張珊珊只是瞪大了眼睛,驚奇多過憤怒,哦,連憤怒都算不上頂多是個不忿。
“看來你們這一代的族長真的不怎麼樣。”我都這麼罵了……
“就……也沒那麼差……還行吧,大家還是認可了的……”張三山乾巴巴幫自家族長找補,“族長也是臨危上任……有些事情一時沒考慮那麼周全……以後會好的……”
“你信?”
“……”好吧,其實她也不怎麼信服這代族長,長期在外邊跑任務也是為了躲個清靜眼不見心不煩。
像她這種腦子不好的,最擅長的就是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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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螟:褻瀆天地之蟲,扭曲擾亂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