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拔穢
粘稠的、鮮活的、黑泥一樣的東西,在半空中舒展着它的根須,無物可依之下不甘不願的蜷縮成一團。
不甘、怨憤、悲切……
污染的種子隱藏起自己的扭曲與不潔,黑沉沉的一枚,撥動着情緒引動着慾望。
‘你看,你們的族長根本就不記得你……也不記得任何一個張家人……你們為什麼還要追隨他保護他呢……他明明把你們都拋在了腦後……但我不會……只要你擁抱我……我們會是最緊密的親人……最不可背叛的同伴……我將包容你的一切痛苦……所有的絕望與不甘都是我們的力量……’
‘都是你的錯,如果你當年攔下你們的族長……他一定不會被外邊的人給勾了心……他會和你們一起行動……共同進退……他不會遍體鱗傷,也不會被別人給撿去……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太弱了的錯……接受我吧……我們一同成長……一起強大……’
‘你勤勤懇懇……但世界是怎麼對你的呢?你的記憶被一遍遍的洗去……你尋尋覓覓……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無人愛你……這樣的世界如何值得你付出呢……不若隨我同去……我們共享記憶……我會是你最不可分割的半身……陪伴你……保護你……’
污染的種子竭盡全力的挑動着人心,試圖讓圍觀者觸碰它,捧起它,擁抱它,最好,放開全部的心神接納它,和它融為一體。
陣法之外的黑瞎子閉着眼睛可憐巴巴的坐在香灰圈子裏,他抬手摸了摸耳朵,世界如此安靜,他不會是聾了吧?
嘖,那山神的嗓門還挺大的,可憐的瞎瞎如今又聾又瞎,也不知道張家治不好的話,能不能看在啞巴的份上包養老……
宮蕎蕎和張啟靈的眸色,一個涼涼一個平靜,唯獨宮余年的眼中生起點點怒火。
宮蕎蕎臉上扯出一抹淺笑:“真的是很不老實啊~!”
張啟靈身體緊繃,戒備着可能被蠱惑的宮家兄妹,不動聲色的拉開距離,免得被攻擊時腹背受敵。
黑衣的青年看起來更生氣了,張啟靈握緊骨刀。
青年的目光惡狠狠的盯着看似無害的黑色種子:“宮蕎蕎,你那還有青銅釘嗎?”
宮蕎蕎將手伸進自己的八卦包,翻找着什麼:“沒用的,這種子似實乃虛,你釘不住它……”
小姑娘掏出一個小巧的mp3,“不過也不是沒辦法,是污穢就該被凈化。”
宮蕎蕎按下開機鍵,經過多次轉存的由尊上口誦的凈天地神咒從播放器中傳出,並反覆播放:“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按行五嶽,八海知聞……凶穢消散道德長存……”
經多次轉錄轉存后的凈天地神咒威能只剩下十之一二,但用來凈化一下這枚剛剛凝成的污染之種,讓它吃些苦頭沒力氣作妖卻是夠了的。
腦海里的囈語呢喃散去,凝成實體的污穢也在被凈化拔除。
污染的種子在三人的耳畔留下最後一句不甘的嘶吼,不知是青石娘娘的,還是邪神殘念的,亦或是世界之外的……
也可能是枉死眾生的……
‘何人渡我……何不渡我……無人渡我……自渡……自渡……何不幸我……自渡……自渡……’
濃烈的不甘與怨恨衝擊着張啟靈、宮蕎蕎和宮余年的心神,可惜每個人的心神都有着保護,在場的人又足夠堅韌,污染之種的最後一搏並沒有破開任何一個的心神。
陣法外的黑瞎子更是時不時的拍拍耳朵,想着自己的失聰什麼時候能好,周身的黃符閃着瑩瑩的光輝與陣法的清芒交相輝映。
污穢被拔除,污染之種被按住的手腳被砍斷。
宮蕎蕎掏出一隻玉盞,符文以血沁的形式牢刻在玉盞之上。
張啟靈看了一眼小姑娘的八卦包,那裏邊裝了多少東西,她哥哥的零碎不會也在她身上吧?
玉盞被人推到了污染之種的下方,宮蕎蕎手上貼着護身符又收手很快,污染之種分出的根須觸碰到玉盞,血符微微一亮,根須尖端化作飛灰,受傷的根須飛快的收回。
上有鬼璽,下有玉盞,誦咒之聲不絕,周邊還被大陣籠罩,唯三可以蠱惑的人油鹽不進。
污染的種子氣的在半空中顫動不已。
麒麟……麒麟……果然挨上這方世界的天道巡查就沒好事……
叮鈴~!叮鈴~!叮鈴~!
山風吹拂着掛在林間的銅鈴,聲聲鈴響與誦念之聲聲聲相合。
和煦的朝陽從天邊升起,破開霧靄的第一縷日光,驅散了最後一絲污穢,頑抗了半夜的污染之種最後還是叮鈴一聲落到了玉盞里。
鬼璽隨之落下,將在玉盞中翻滾扭動的污染之種牢牢蓋住。
宮蕎蕎和宮余年輕輕的鬆了一口,轉頭看向神色不明的張啟靈:“張大師,還得麻煩你跟我們去一趟山上,鬼璽要在這兒多留一段時間了。”
宮余年接過宮蕎蕎遞出的黃符,蹲下,將釘過山鬼的青銅釘包好收起,拔出自己的桃木劍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用一種暗藏期盼的眼神看着張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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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啟靈看向外邊不停拍耳朵的黑瞎子,宮蕎蕎朝他歉意的笑笑:“抱歉,為了讓齊大師不再受影響,我順便封了他的五感其三。”
說著,宮蕎蕎便隨着張啟靈一起朝着黑瞎子走去,清朦朦的陣法並不曾阻礙他們。
隨着符籙的揭開,黑瞎子的耳畔傳來了叮鈴~!叮鈴~!的鈴響,還有雀鳥出林的聲音。
黑瞎子蹭蹭自己臉上的血痂,從懷裏摸出自己的墨鏡戴上,再次睜眼,世界展現在面前。
蕪湖~!瞎子的世界又回來了。
突然,黑瞎子輕輕的往上抬了一下墨鏡,陽光下的世界比以往要清楚上一些,本以為又要惡化的眼睛,反倒是好轉了一點兒。
黑瞎子看了一眼宮蕎蕎揭下來的符籙,張家人果然是有法子的。
“蕎蕎姑娘啊~!你看這些符都用過了,要不要就送給瞎子我呢?我覺得我和它們彼此之間已經處出了感情,是難以分割的革命夥伴了呢~!”
“你想要?”
“嗯嗯~!”黑瞎子的腦袋點的飛快,腦門上的安神符隨着一飄一揚的,看起來有些好笑。
看看黑瞎子臉上還沒擦乾淨的血痂,宮蕎蕎遞出手中的符籙,算了,小年輕也出了大力氣,既然想要,那就給他好了。
“齊大師都認識這些符吧?可別用錯了。”
“認識,當然認識,蕎蕎姑娘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不會用錯的。”
黑瞎子笑得像是撿了金元寶,怎麼會不認識呢,張家的符籙但凡是能給他看的,就沒有他不認識的,只有他沒掏錢買的。
“蕎蕎。”宮余年喚她。
宮蕎蕎看向張啟靈:“張大師,我們現在就動身上山如何,村子裏就交給齊大師去解釋。”
張啟靈盯着黑瞎子,被盯着的人一臉財迷的數着手裏的符籙,頭都不抬的對他揮手:“去吧~!去吧~!村裡就交給瞎子,包放心的咧~!”
看着人閉嘴不言站在原地,不答應也不拒絕,宮蕎蕎眨眨眼睛,雙手合十的對着張啟靈拜了拜,一臉誠摯:“拜託~!拜託~!小哥你就和我們一起走一趟吧,不會用太長時間的。”
管小族長叫小哥,宮蕎蕎覺得這種感覺有些微妙,不過……也蠻有趣的……
張啟靈點點頭,轉身往宮余年的方向走去,黑瞎子對這對突如其來的宮家兄妹有着令人意外的放心,自己以前就和他們有過接觸嗎?還是,獨獨只是黑瞎子認識他們?
站在玉盞之前,張啟靈等着宮家兄妹的下一步動作。
宮蕎蕎又掏出一張黃符遞給張啟靈,張啟靈正欲接過,卻沒想到宮余年先靠近了一些,掏出傷葯和繃帶,看向他的左手:“先包紮。”
張啟靈抬起手,他現在放血時,在小發鬼勤勤懇懇的念叨下,劃得傷口不大,骨刀又不算鋒利這次也傷的不深,此時傷口已開始結痂不再源源不斷的出血。
張啟靈覺得不用包紮也可以,萬一一會兒有什麼問題,還可以直接糊臉,但青年的眼神意外的固執,宮蕎蕎也在一邊起鬨。
“放心放心,我家的葯也是很好用的,保證讓你快快長好。”
張啟靈:……
怎麼感覺小姑娘像是在哄小孩?
當張啟靈按着鬼璽端起玉盞時,他托着玉盞的左手黃符之下還有一層白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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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余年:嗚嗚……小族長他戒備我們……
宮蕎蕎:這不是應該的嘛。其實,按小族長的歲數,給我當兒子貌似也不是不行~?
宮余年:張喬喬!!!
宮蕎蕎:別那麼激動嘛,小魚仔~!你家的小紅要從頭髮里甩出去了。
宮余年:你別叫我小魚仔!!!
宮蕎蕎:嗨~!嗨~!知道了,小魚仔長大了嘛~!不過,你現在還喜歡吃炸小魚仔嗎?
宮余年:張喬喬——!!!
宮蕎蕎(面色一板,斜眼冷視):不敬長輩,藥量翻倍。
宮余年:……(你還不敬族長呢,你叫他小哥,我都沒這麼叫過……委委屈屈……羨慕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