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綁架

第一百四十章 綁架

汴京的疫病過了好幾日,總算是有控制下來的眉頭了。

往日裏沉悶的汴京街頭這才有了幾分閑談。

茶樓里,安子明嘴裏哼着小曲兒,正搖頭晃腦聽着台上的戲曲。

“二公子!二公子!您要小的辦的事情搞砸了。”小廝小心翼翼不敢上前,愁眉苦臉生怕再挨了一腳。

安子明翹着二郎腿問:“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那府上的二表妹柔柔弱弱,我見猶憐。他不過是想讓人將染了疫病的東西丟進意園,竟然沒辦成。反正這疫病又不會死人,治療得好頂多就是滿臉紅疹子,退下去也會留下坑坑窪窪的疤痕。

不過這事兒吩咐下去好幾日,疫病都得到控制,也沒見到他這二表妹出事。安子明冷哼一聲,成日裏躲在園中,倒也是個小心謹慎的性子。

小廝急得跺腳:“我的二公子誒!那可是老爺夫人心尖上的人,意園的防守就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飛不進去?”安子明哼哼兩聲:“那就讓她自己出來唄。”

他明裡暗裏阻攔他哥哥靠近二表妹,做什麼非要腦子一熱想着去當義父的上門女婿,他能讓這事兒成了才怪。

一想着安意極有可能破壞他十幾年來的榮華富貴,他就惡向膽邊生,一把摔了茶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意園裏,安老夫人囑咐了姜藏月幾句。

“意兒,最近府上發生的事情很多,娘分身乏術恐怕不能照顧得面面俱到,你近日莫要出府,免得遇上危險,平日裏想要什麼只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

安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姜藏月頷首,衝著安老夫人甜甜一笑。

“二小姐別怪老夫人,老夫人近日為著大公子的事情確實是忙。”寶珠一邊整理着新到的衣裙一邊有些唏噓開口。

大公子的差事也有廷尉府在其中周旋的緣故,是舉足輕重的差事,靠的都是老爺的名頭。朝中正兒八經的官職就那麼些,說起來是僧多粥少,如今這個巡防的空缺已是來之不易。

“大公子哪兒能那麼容易出事。”寶珠不斷地安撫着她,又想着大公子心悅二小姐,兩人更是門當戶對的表兄妹,若是能成,她將來可不就是二小姐身邊很有面子的陪嫁大丫頭。

姜藏月笑道:“成日裏總聽你提及子真表哥很是出眾,那子明表哥與子真表哥乃一母同胞,想來也是出色的好兒郎?”

聞言,寶珠給她綉荷包的手都停了下來:“那可不一樣。”

“如何不同?”

寶珠左右瞧了瞧,見沒什麼人在近處:“二公子說來更像是周夫人的性子,這吃喝玩樂樣樣精通,身上至今沒有什麼正經職務,跟那外頭的浪蕩公子沒什麼區別。”

姜藏月道:“娘親不管?”

寶珠滿臉憂愁:“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爛泥扶不上牆老夫人還要如何去管,不過是瞧着大公子的面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姜藏月點點頭。

安意回來了,安子真有意與她結親,結親后安永豐必定不會再花費更多的資源,是以擋了安子明的路,他這才有些狗急跳牆了。

“二小姐可莫要說是奴婢說出去的。”寶珠小小聲:“二公子其人睚眥必報,平日裏得罪他的人可沒什麼好果子吃,二小姐這荷包底子綉好了,您想要什麼樣的花樣子奴婢給您......”

“寶珠在說什麼?”園外有弔兒郎當的聲音傳來,寶珠當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住嘴放下荷包行禮:“奴婢見過二公子。”

姜藏月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含笑:“子明表哥。”

“表妹瞧着倒是清閑。”安子明笑了一聲,且上前幾步:“表妹剛剛回府,可莫要聽信一些捕風捉影的傳言,倒讓咱們自家人跟自家人不親近了。”

“子明表哥多慮了。”姜藏月笑了笑:“我不過是與寶珠討教幾個荷包綉法。”

安子明挑了挑眉,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忽而似想到了什麼。

這汴京疫病雖然是結束了,但拍花子仍舊不少,若是這表妹在出府遊玩的時候被人破壞了名節,想必他那蠢貨哥哥對結親這事兒也就算了。

一邊想他一邊嘖嘖兩聲,這表妹出落得確實是好,鬢髮如漆,玉珠斜簪,巧笑美盼,容色乾淨,若滿身香霧簇朝霞。

尤其是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在鵝黃衣裙的襯托下,她的影子落在淺薄天青的光色中,更是晶瑩如玉。

安子明只覺得嗓子有些說不出聲的干癢。

“二公子可是有何事找二小姐?”寶珠忍不住開口。

安子明本是擰着眉,卻突然笑了一聲,而後故作親近開口:“表妹,聽聞如意坊新到了幾顆稀世罕見的東珠,可要去瞧瞧?”

姜藏月神色一頓。

她在意園安靜待了這麼些時日,安子明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么。借他的手除掉他自己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譬如此刻安子明突然邀她去看什麼如意坊的東珠。

寶珠聞言手心發涼,連忙替姜藏月開口:“二公子,老夫人說了現下汴京混亂,二小姐最好不要出府,不如改日......”

“再說話老子拔了你的舌頭!”安子明露出自己跋扈囂張的一面,寶珠急得眼睛都紅了。

見姜藏月沒動,他挑了挑眉:“表妹莫不是覺得我會害你不成?還是覺得跟我一起出門不安全,若是如此表妹大可以放心。”他再度嬉皮笑臉:“這如意坊的東珠爭搶的人極多,若是去晚了,可就什麼都搶不到了。”

寶珠咬了咬牙,低聲下氣行禮:“二公子,二小姐喜歡東珠奴婢可以代二小姐去如意坊買下,二小姐向來身子不好,這汴京疫病還有餘溫,實在不當出門!”

“瞧瞧寶珠姑娘說的什麼話,咱們公子也是一片好心。”安子明帶來的小廝更是知道怎麼說才能讓自家公子高興。

安子明撥開寶珠的身影:“表妹連這個面子都不給?”

姜藏月似有些猶豫:“子明表哥,娘親確實說過最好不出府。”

“咱們悄悄去。”安子明蠱惑她:“表妹既然喜歡東珠,又怎可忍痛割愛,咱們廷尉府難不成還怕了誰不成,便是在汴京橫着走也不會有人多說上一句。”

“二小姐......您......”寶珠看着打定主意的安子明更是急得拉住她的衣袖,姜藏月回握住寶珠顫抖的手,點點頭:“子明表哥總會保護我的。”

安子明笑了。

姜藏月神色靦腆溫柔,這樣瞧上去更是惹人憐愛,恨不得一親芳澤,但想到是義父義母的親女兒,安子明到底不敢做得太過火。

安子明聽着這軟軟小調,頭皮都快酥了,乾脆撓了兩下,給底下人使眼色。

出府之事不會再讓其餘人瞧見,這寶珠自然是要帶走的,他面上掛着一副親切的笑:“表妹可不知道,如意坊在汴京的珍寶首飾向來是世家權貴小女娘爭搶的,咱們可要早點去,從後門出去吧,免得義母瞧見了又說我不着調帶壞了表妹。”

聞言,姜藏月乖巧點點頭。

這是在如意坊附近安排好人了?

想要毀了一個女子,無非是從她的名聲上下手,若毀了名聲,她便自己都羞愧得再提與安子真結親之事。

寶珠更是被兩個小廝一左一右架起跟上,姜藏月莞爾一笑,輕聲道:“寶珠,小聲些,莫要讓人瞧見了。”

......

安子明從如意坊出來,便被人請到了對麵茶樓。

當推門進去就看見了安妙栗,後者不疾不徐放下茶盞:“安子明,不如你說說帶我二妹妹去做什麼了?”

安子明當即頭上冒了冷汗,支支吾吾賠笑道:“瞧娘娘說的,我能帶表妹做什麼。”

“母親近日都不讓二妹妹出門。”安妙栗又說了一句,眼眸意味深長。

很明顯,二妹妹回來以後,母親並不同意二妹妹入宮,這不也是時時在防着她,誰曾想安子明倒吃了熊心豹子膽下手了。

“表妹說是想去看看如意坊新上的東珠,央求了我好久。”安子明解釋說著,眼神更是不敢往安妙栗身上轉,這大表妹可比二表妹心思深沉得多,老謀深算到他哥都讓最好不要接觸。

安妙栗指尖在桌案上一下一下輕敲,那白皙手背上顯現的青筋,彷彿蜿蜒的青色毒蛇,嘶嘶地伺機而動,繼續開口:“若是本宮將此事告知母親,你可知你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安子明此番作為無非就是想毀了安意和安子真有可能的婚事,倒是與她不謀而合。既做了,也當不讓人拿到把柄才是。

安子明雙腿一軟:“我這就去帶表妹回來。”

這安妙栗顯然是要為安意出頭,兩人畢竟是一母同胞,今日所作所為既然被看見了就瞞不過去。他只是想找人綁架安意且嚇唬嚇唬罷了,又不是真的想毀了她的清白。

只要流言蜚語傳出去,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還費個什麼勁兒。

“慢着,此事不急。”安妙栗抿着茶看着窗外陰暗的天兒,彷彿是望着一條怎麼都看不清的前路。

......

雨忽得壓了半邊天,濕意沾濕了裙角。

一處破廟裏,姜藏月和寶珠被反綁在稻草堆上,不遠處一隻蜘蛛靜靜結着蛛網。

破廟裏寒風呼嘯,唯一剩下半扇破爛的門怎麼都關不上,潮濕的雨珠濺起水花打濕門檻。

姜藏月似疲憊得閉上雙眼,再無什麼動作。

安子明將她帶到如意坊,剛踏進去就被人綁走了。

此處破廟在城郊荒無人煙之地,確實沒那麼容易被人發現,因着曾經更有過鬧鬼傳聞,更是荒草茂盛,讓人心有戚戚。

若換了旁人自然是害怕的,但姜藏月不會。

寶珠努力擋住她身前的潮濕,紅着眼眶上前:“二小姐。”

姜藏月垂眸,後者小臉煞白,急喘幾聲再湊近些安慰她。

明明已經怕得不行。

“想說什麼?”姜藏月故作害怕開口。

“二小姐,老爺和夫人會找到我們的。”她抽泣了幾聲:“你多靠着奴婢些,這天兒涼,若再得了風寒可怎麼是好。”

姜藏月同樣慘白着臉,身子似受不住晃了晃:“咱們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寶珠道:“定然是二公子,他平日裏就沒安什麼好心思,也不知道這些綁匪想要做什麼......”

“若是有機會,二小姐只管先跑。”

“奴婢瞧着這些人就是喪心病狂的......”

她越說越害怕,卻又害怕嚇到姜藏月,這才住了嘴。

這府上有不少婢子都被二公子糟踐過,可從沒有誰敢說出去,但凡泄露了一絲的人,第二日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想着想着寶珠又忍不住低聲抽泣。

姜藏月開口,道:“寶珠,別怕。”

“二小姐。”

姜藏月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會有人來的。”

畢竟只是安子明一個人倒是沒這麼周全的手段。

“因為大姐姐還在等我。”

......

廷尉府二小姐再度失蹤的事情很快又傳進了汴京,人皆盡知。

庭蕪得到消息的時候眉頭皺得能夾死好幾隻蚊子。

薛是非這幾日也窩在安樂殿裏蹭吃蹭喝,連帶這聖祭堂都偷懶好幾日了,見庭蕪轉來轉去,遂開口:“別轉了,搞得好像誰不知你在想什麼似的。”

“你不擔心?”庭蕪擰眉:“就這麼放心?”

薛是非哼哼兩聲,甩給他一個白眼:“你應該擔心她能扭斷多少個綁匪的脖子。”

庭蕪:“......”

薛是非撂碗狐疑:“不對啊,你這麼關心她做什麼?”

庭蕪牙有些癢。

但好像薛是非說的也是事實。

“這事兒殿下還不知道。”

“他能不知道?我早晨還看見他扶着一個十月懷胎的婦人過御路牙子!”薛是非說著聲音就大了起來。

“什麼?殿下跟人有孩子了?”庭蕪腦子嗡嗡作響,神色空白。

“怎麼可能是他的。”

“什麼?”

......

消息既然傳到宮裏,又是安妙栗阻止安子明那麼快去救。

她心裏自然比誰都清楚。

永芳殿內,安妙栗試戴着釵環,模糊的影子落在身後牆上,單薄得像是一陣風就能颳走似的。

然而不管再怎麼塗脂抹粉,聖上就是不再踏足永芳殿了,任憑阿柳如何勸說自家主子想開些都再不得其法。

阿柳小心替她挑選着簪子,壓低聲音道:“娘娘,二小姐那邊當真咱們不管了?”

安妙栗手上動作一頓,眼底全是冰寒的笑意,隨着簪子帶上,她散漫開口:“誰說本宮不管了。”

她那好二妹妹是被綁架了,不過晾安子明也沒那個膽子真敢讓人糟蹋了人。

如此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二妹妹毀了名聲,到時候她再出面說服母親讓二妹妹入宮,也就順水推舟了。

即便她比誰都知道一個女子毀了名聲意味着什麼。

“你這麼著急做什麼?”安妙栗道。

阿柳躊躇道:“奴婢只是怕萬一真出了什麼事情,娘娘既然要二小姐為娘娘做事,這人要是毀了,到時候送到聖上身邊也就無用了,還會讓娘娘跟母族的情誼更加僵持。”

不若直接求了聖上去下旨,豈不更直接。

阿柳忐忑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認為聖上現在還會來永芳殿,當真是個蠢貨。”

“奴婢......奴婢......”阿柳連忙跪下。

安妙栗微微一笑,似乎那些簪子尖銳的一端要撓進她血肉里一般:“本宮就是要她走投無路。”

這樣的人只有將她當成救命稻草才會全心全意向著她。

二妹妹這樣乾淨的人實在讓她看着很不舒服。

讓人想要將她拖進骯髒的淤泥里。

“本宮要她......”安妙栗斜靠在自己手臂上,滿眼漫不經心:“生是紫禁城的人,死是紫禁城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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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唳銅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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