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妄念
飯做好了，蘇怡彤從廚房出來，喊自家哥哥搬桌子，晚飯在外面吃。
李春生立刻站了起來，走向堂屋搬桌子，默默的幹活。全程沒有跟蘇怡彤說一句話，沒有看蘇怡彤一眼。
前幾年，兩人還是說話的。這兩年蘇怡彤年齡漸長，姑娘大了自然就知道避嫌了，漸漸的兩人便疏遠了。李老太太已經許久未看見自己兒子跟蘇怡彤在同一個畫面里了。
李老太太一直注意着李春生，知子莫若母，蘇老太太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對。
這兩年蘇怡彤平日裏也不怎麼出門了，李老太太心裏突的一跳，這不對，李春生這副故意避嫌的樣子不對。他的這個樣子倒像是心虛。
一頓飯李老太太吃的心緒不寧，任憑滿桌子的吃食，李老太太也是味同嚼蠟。又怕自己表現出些什麼，這頓飯李老太太吃的極累。
李老太太偷偷觀察着李春生的一舉一動，李春生全程沒有看蘇怡彤一眼。就這一眼都不看讓李老太太的心漸漸下沉。
他對誰都是坦坦蕩蕩，該幹嘛幹嘛！就是對和離歸家的蘇怡佳，眼神也是不躲閃的。可偏偏是蘇怡彤，一眼都沒看過。
這種看似沒什麼的舉動，就是最不正常的舉動。
吃過飯，回到李家，李老太太叫住了要回自己房裏的李春生。
李老太太把兒子叫進了自己屋裏，把門關嚴。
李春生一看自己娘親的架勢就是有話要說，便乖乖的站在一邊，低下頭等着聽訓。
李老太太坐在那裏，看着李春生，就這樣無聲的坐着。
李春生等了半天，看自己娘親還不說話，便抬起了頭。只看自己娘親雖是看着自己，但明顯是走了神，便開口叫了一聲：“娘。”
李老太太被李春生叫回了神，李老太太看了看自己兒子，決定還是直說：“春生啊！你相中的姑娘是蘇怡彤吧！”
這句話把本來已經犯困的李春生說的瞬間清醒：“娘，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可別瞎說，讓旁人聽去，毀了人家姑娘家的名聲。”
李老太太看着李春生的眼睛：“沒有嘛！是我猜錯了嘛！”
看李春生的表現，李老太太此刻已經確定了八分。
李春生：“當然猜錯了，那就是個小丫頭。蘇三哥考上秀才后，她是要嫁給讀書人的。”
李老太太：“春生啊！就是你蘇三哥這次考不上秀才，咱家想娶怡彤那丫頭都是妄想。”
李老太太阻止了想要說話的李春生，繼續道：“逃荒前，咱家也是村裏的殷實人家。若咱家還是當初那樣，怡彤退了親，娘還敢去給你求一求。可是現在，咱家這兩年的日子雖是好過了些，但與蘇家相比，差的太多了啊！”
李春生對李老太太說的這些，他早就明白，可當有人把這些話明明白白的說給他聽時，他還是覺得心裏難受。李春生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道：“娘，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沒有妄想什麼，你想多了，我沒有那個心思。”
李老太太看着李春生，眼裏漸漸含了淚道：“你不明白。你可知曉，當年你大姐那麼做，是我教她的。是我讓她主動去找你姐夫，勾搭的你姐夫非她不娶的。出嫁時我又扣掉了所有彩禮，讓你大姐什麼嫁妝都沒有的嫁過去。
李春生不想讓李老太太繼續說下去，叫了聲：“娘。”
李老太太看着他繼續道：“你當時年歲還小，有些事知道的不清楚，娘今天跟你說，就是想讓你明白，咱家在蘇家面前就是低一頭，這低下的一頭是填補不上的。”
李老太太還是落下了淚：“我當年那麼做，是實在是沒辦法了，我是為了讓咱們這一家子都能活下去。那時咱家已經斷糧，若是不那麼做，恐怕咱們一家都得餓死。”
李老太太站起身抓住了李春生的手：“春生啊！你知道嘛！這麼些年，這就是娘心裏的一塊病，每每想起我這心裏都堵得沒邊。哪個當娘的想讓自己女兒那樣出嫁，我對不住你大姐啊！那麼多年，她在蘇家都抬不起頭。要不是你這幾年爭氣，你大姐怕不是還得受咱家拖累。哪有我這樣當娘的啊！這女兒家出嫁，沒有一個得力的娘家，在婆家是讓人看不起的。”
李老太太已經淚流滿面，她心裏對大閨女的愧疚很深。這麼些年，李老太太也是盡量的不去麻煩李紅梅。可李家前些年的情況就在那擺着，哪能不拖累李紅梅呢！
李春生並不知道李紅梅當年嫁到蘇家的實情，他當時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
李老太太說的話，就像是一盆涼水一樣澆了李春生滿頭滿臉。李春生以前雖然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個妄想，但心裏總歸是存了那麼點念想。萬一呢！只要蘇怡彤一日未嫁，他就不是全無可能。
李春生一直在默默努力，努力讓自己變得強一些，儘力縮小與蘇怡彤之間的差距。他努力的學習打獵，努力的攢銀子，努力的讀書識字。原來他的這些努力都是徒勞。
李春生明白了李老太太的意思，李家不配再與蘇家結親。李家也沒那個臉再與蘇家結親。
李春生盡量維持着表面的鎮定，道：“娘，我明白了。你放心。”
說完便出了李老太太的屋子，回了自己房間。
關上自己房門的李春生，徹底的綳不住了。蹲坐在門口，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他的那些妄念，他年少時的那點陽光。終歸是再無可能。
第二日李春生如常的起床，如常的吃過早飯去蘇家的學習班。
李老太太叫住了要出的人：“春生。”
李春生沒有回頭的回道：“娘，我都明白，放心。”話落便出了門。
李老太太看着空了的門口，深深的嘆了口氣，終究是對不起春生這孩子了。
到了蘇家門口的李春生深呼了幾口氣，才推開了蘇家的大門。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就這樣吧！李春生。什麼妄念也不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