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禍起蕭牆(1)

第一部 第一章 禍起蕭牆(1)

明朝正統年間。

城邑清清柳色新的成都府,二月春風吹綠了錦江兩岸。

官道上,一匹驛馬載着黃衣使者飛馳而來,急如風雨的馬蹄,揚起陣陣塵土。

使者進入城郭,不顧街肆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挑擔擺攤的商販,依然急如風火,一路打馬狂飆。

高大巍峨,朱梁畫棟的蜀王府。宮牆下,士兵的刀槍在陽光中閃着寒光。使者在宮門的石獅前跳下馬,舉起手中的文書,高喊“八百里加急”,闖進王府。

蜀王朱杞在書房接見了使者,他展開文書,是皇帝英宗親筆手喻,要他即刻捉拿嘉州道總兵方威。手喻中說方威曾與北方的瓦剌部首領脫歡有來往,怕他圖謀不軌,先將其拿下,押解進京。英宗要王爺親自出馬,不要令成都府的都指揮使楊松前去,因楊松過去曾是方威的部將,怕節外生枝。

王爺看完手喻,不由皺起了眉頭。方威原來是令蒙古各部聞風喪膽的遼東總督,他在任期間,邊塞幾無戰事。土木堡之變后不久,受大內總管王公公陷害,連降三級罰來蜀中做了個三品總兵。王爺雖然不滿英宗聽信讒言,但他不敢怠慢皇上的密令,立即叫來貼身的侍衛將軍冷彪。

冷彪生得高大威猛,儀錶堂堂,接近不惑之年。他行武出身,一身的功夫甚是了得,憑戰功從軍士一直做到殿前帶刀侍衛,在錦衣衛中官居三品,冊封為僅次於都指揮使的將軍。王爺非常賞識冷彪,借口成都府是西南邊陲重鎮,把他從京城要到成都,作了自己的貼身侍衛將軍。

王爺要冷彪立即前往嘉州,先行穩住方威,待他在夾江調集駐軍后,再在嘉州匯合捉拿方威。若方威有所察覺,令他相機行事。

冷彪接下命令,退出王爺的書房。此時,又有一匹驛馬從王府則門進來。冷彪一看來人裝束,認出是錦衣衛的信使。信使一見冷彪立即滾鞍下馬,向冷彪行了大禮,遞上密札又翻身上馬出了王府。冷彪回到自己房中,打開密札一看,是司禮太監兼大內總管王振王公公給他的,要他趕赴嘉州取了方威的首級,再將其滿門抄斬,不得有誤!

皇上要將方威捉拿進京,王公公卻要方威的命,可見王公公已經置皇命而不顧,為所欲為了。錦衣衛直接聽命於王公公,冷彪不再多想,他用一襲皂衫換下在王府中穿的服式,在腰間束上綁帶,登上馬靴,戴上一頂斗笠;放下黑紗遮住臉面,然後提上青龍劍,從馬廄中牽出他的黃驃馬。

出了王府,冷彪雙腿一夾,黃驃馬放開四蹄絕塵而去。

幾個時辰以後,冷彪到了嘉州城,打馬來到總兵府。

總兵府前戒備森嚴,冷彪下馬後牽着韁繩往裏就走,士兵舉起刀槍一聲喝問,問冷彪擅闖總兵府意欲何為。冷彪也不答話,高高舉起錦衣衛的腰牌。士兵們見是令人生畏的錦衣衛來了,而且舉起的牌子是將軍才有的金牌,誰還敢阻攔。中軍校尉見此情況,叫士兵放冷彪進來,他立即進入後堂去見方威。

冷彪進入總兵大堂,猛喝一聲“來人”!吼聲震得大堂上的紗帳不住抖動。

方威穿戴好朝服,急忙趕到大堂,正好聽見冷彪在叫人,他從屏風後走出來,望着背對他站着的冷彪:“請問,是哪位將軍駕到?”

冷彪手按劍柄,冷聲應道:“在下冷彪!”

方威聽說過冷彪,此人在錦衣衛中聲望極高,並以將軍身份充任皇上的殿前帶刀侍衛。如此重要的人物來到總兵府,方威不免誠惶誠恐:“不知冷將軍駕到,末將有失遠迎,請將軍恕罪!”

冷彪轉過身來,望着對他施禮的方威,語氣緩和了一些:“方將軍免禮,請抬起頭來!”冷彪端祥着方威,這位昔日在邊關令蒙古人聞風喪膽的大將,如今老矣!歲月無情,在他臉上刻下縱橫交錯的皺紋,頭盔旁也露出縷縷銀絲,行動也不如當年敏捷:“方將軍,你還認識在下?”

方威聽冷彪這麼一說,正面望着冷彪,他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冷將軍的大名,末將早就如雷貫耳,只是無緣與將軍相識……”

冷彪揭開遮住臉的黑紗:“方將軍看仔細了,你再想想!”

方威貿然看見冷彪左眉下一道刀疤,他那有幾分熟悉的面容,終於想起了眼前的人,從前是自己軍中一名校尉。但今非昔比,此人目前是錦衣衛三品大員。方威視錦衣衛為大內鷹犬,從不與他為交往。偶有接觸,也是敬而遠之。他淡淡的說:“末將這一生在沙場上見的人太多,現己年邁,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冷彪看剛才方威的神情,他好象回憶起了,他為什麼隱而不發?冷彪從袖子裏抽出皇上給王爺的手喻:“方威聽令!”

方威一聽,立即雙膝跪下。

“查嘉州總兵方威,暗中與瓦剌勾結,圖謀不軌,特令蜀王緝拿歸案,以正視聽……”

方威驚愕得跌坐在地上,這飛來的橫禍令他心驚膽戰:“將軍,我勾結瓦剌,這從何談起!!”

方威的副將李蒙、張鋒和幾員偏將,猛然從外面闖進大堂,他們拔出鋼刀,向冷彪怒目而視。數十名總兵侍衛也劍拔弩張,逼上前來。

冷彪手一抖,青龍劍從鞘中飛出,他伸手接住,向著幾員偏將猛喝一聲:“敢抗聖旨者,殺勿赦!”

副將李蒙與張鋒也拔出劍來,毫無畏懼的逼向冷彪。李蒙厲聲喝道:“除非將軍殺了李蒙,否則休想帶走大帥!”

方威衝著眾人喝道:“大膽!全給我退下!”

眾將驚愕的看着方威,不肯聽命。冷彪從地上扶起方威:“方將軍,請斥退左右,我有話說!”

方威示意部下退出去,幾員偏將帶着侍衛悻悻然退出大堂。

冷彪手提青龍劍走向方威:“方將軍,看在你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我讓你死個明白:我接到王公公密信,今日就要你的首級!方將軍,當年你不該不給王公公面子,小不忍則亂大謀……”

方威長嘆一聲:“閹奴禍國殃民!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它作甚?冷將軍,你下手就痛快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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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情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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