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大飢荒

第209章 大飢荒

人們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老法院大學裏,甚至流傳着許多關於他的笑話。但與此同時,他也擁有眾多狂熱的追隨者。

菲勒蒙之所以會關注塞西爾·羅茲,是因為他在回國的船上,看到了一篇報道。

愛德華,或者說,阿萊斯特·克勞利,他與塞西爾·羅茲聯手,成立了一家公司,並擔任公司的總經理。

那家公司,名叫“東印度公司”。

在這個世界裏,非洲,那片位於好望角以東的黑暗大陸,尚未被開發,東印度公司,也只是一個曇花一現的名字。

但愛德華,卻偏偏選擇了這個名字,而且,他還公開宣稱,要開發“非洲”。非洲!在這個時代,這是一個很少被人提及的學術名詞。

菲勒蒙終於明白了。

愛德華,並非只局限於這個世界,他像菲勒蒙一樣,或者說,他比菲勒蒙,更加了解未來,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的秘密。

他選擇這些名字,絕非偶然。

但為什麼?

愛德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走到台前?他完全可以隱藏在幕後,他也沒有必要,選擇“東印度公司”和“非洲”這樣,容易引起某些人注意的名字。

他似乎,故意在吸引人們的注意。菲勒蒙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還有,為什麼?

如果愛德華想要去印度,他根本沒有必要,去開發非洲。這個世界上,已經開闢了通往南美洲和亞洲的航線,他只需要乘坐一艘向西航行的船,就能到達印度。

難道說航線本身有問題?大西洋,南美洲,那裏隱藏着什麼秘密?愛德華真正想要去的,真的是印度嗎?

“東方。”

菲勒蒙望着東方,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暗。東方,那遙遠的地平線之外,究竟隱藏着什麼?

他必須儘快弄清楚,越快越好。

“嘩啦,嘩啦……”

薄薄的紙張歡快地翻動着,全然不知曉閱讀者此刻的心情。老人飛快地翻閱着厚厚的冊子,彷彿要將它撕碎一般。

“怎麼樣?有合適的房子嗎?”焦急之下,菲勒蒙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也知道,現在是就算有錢也買不到東西的年代啊。”老人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他那雙佈滿皺紋的手正按着一本厚厚的冊子,上面詳細地記錄著倫敦街道上每一棟建築的地址和形狀。冊子封面上印着“W.N.羅蘭德森不動產中介”的字樣,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我覺得那套公寓就很不錯。”菲勒蒙指着其中一頁說道。

聽到他的話,羅蘭德森翻動紙頁的手指頓了頓,但很快又搖了搖頭。

“你看,這裏是不是有個折角?”

“是,有什麼問題嗎?”菲勒蒙不解地問道。

“這意味着這棟樓已經在大火中燒毀了。”

“啊,原來如此。”

“這本冊子本來今年就該更新了,但新版要等到明年才能出來。”

不用問也知道原因,尤其是對倫敦市民來說,更是心知肚明。像菲勒蒙這樣在大火中失去家園的人,更是感同身受。

“你結婚了嗎?”羅蘭德森突然問道。

“為什麼問這個?”菲勒蒙皺起了眉頭。

“你說你需要能住下五個孩子的房子。”

老人自言自語地嘟囔着,再次翻動起冊子。菲勒蒙這才注意到,大部分頁面的角落都已經被折了起來,而那些沒有折角的,看起來也已經有人居住。

菲勒蒙突然意識到,羅蘭德森正用一種銳利的目光盯着自己。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一隻沒有戴結婚戒指、飽經風霜的手赫然映入眼帘。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因為這個細節而陷入尷尬的境地了。他開始後悔自己摘掉了手套。

“我還沒結婚。”菲勒蒙低聲說道。

“沒結婚的人,怎麼會帶着那麼多孩子……”

菲勒蒙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發誓,絕對沒有那種事!”

坐在對面的這位精明的中介用一種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目光盯着他,但隔着那副厚厚的、矇著霧氣的眼鏡,他似乎並不能識破這句明顯是謊言的話語。

“抱歉,我只是隨口問問,畢竟現在這個話題比較敏感。”

“我理解。”

他的話沒錯,並非是羅蘭德森過於敏感。自從那場大火之後,整個倫敦都瀰漫著一種對流浪漢,尤其是孤兒的敵意。

如今,已經沒有人願意再為窮人提供幫助,馬爾薩斯主義的幽靈像腫瘤一樣在城市中蔓延,甚至催生出一種極端的蔑視生命的思潮。

在倫敦,貧窮本身就是一種罪惡。

這座城市就像一座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而在這層層迷霧背後,一定有人正握着那根致命的導火索。

菲勒蒙記憶中那個充滿人情味的倫敦,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心中充滿了悲傷和無奈。而羅蘭德森則繼續翻閱着手中的冊子,他那乾瘦的拇指指尖因為長時間的摩擦而變得異常光滑,看得菲勒蒙心裏一陣刺痛。

“那個……真的沒有合適的房子了嗎?”菲勒蒙強忍着心中的焦躁,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也知道,現在是就算有錢也買不到東西的年代啊。”

羅蘭德森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然後又低聲嘟囔了一句,但菲勒蒙聽得清清楚楚。

“像這樣嚴重的住房危機,怕是只有半個世紀前……”

“半個世紀前?”

老人猛地抬起頭,放下手中的冊子,壓低聲音問道:

“愛爾蘭大飢荒,你聽說過嗎?”

……

“聽說過。”菲勒蒙回答道。

“你當然聽說過,教授,你在你的《民族與命運》裏,可是毫不掩飾地影射了那個時代。”

“你居然讀過那本書?”菲勒蒙一臉嫌棄地問道。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一直在調查你,而市面上流通的出版物,恰恰是了解一個人最便捷、成本最低的方式。”

福爾摩斯說著,突然皺起了眉頭,補充了一句:“雖然成本也沒有那麼低。”

菲勒蒙強忍着向他控訴出版行業的黑幕、不平等的合約以及自己實際到手的稿費少得可憐的衝動,選擇了沉默。

真是奇怪,就在不久前,他才和另一個人進行過類似的對話,而現在,他又在另一個地方重複着相同的內容。

時鐘的分鐘指針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菲勒蒙轉過頭,用面部表情表達着自己的不滿。但福爾摩斯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於是他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能在和我說話的時候放下那把小提琴嗎?”

“我在聽,在回答,也在思考。”福爾摩斯平靜地回答道。

“我已經盡到了談話的所有義務,除此之外的行為都只是無關緊要的附加產物,是社會習俗造成的低效行為。當然,我知道教授你是個非常注重禮儀的人,但就我們現在的對話而言,還不足以讓我放下小提琴。”

說完,他便繼續旁若無人地調試着琴弦。

珍妮之前說過的話突然浮現在菲勒蒙的腦海中,他確信,這個年輕人一定沒有接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或許是因為過早展現出的天賦讓他變得更加傲慢自大。

菲勒蒙本想找個機會好好地教育他一番,但轉念一想,以對方的性格,恐怕根本聽不進去,於是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你想到什麼了嗎?”福爾摩斯突然問道。

“什麼?沒有啊,怎麼了?”菲勒蒙故作鎮定地回答道。

“你用手指敲擊桌面的聲音那麼大,就算我想不注意到也難。”

菲勒蒙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食指正懸在半空中,保持着敲擊桌面的姿勢。

“沒什麼,只是隨便動動。”他搖了搖頭,否認道。

“萬物之間皆有聯繫,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擁有着自身的引力,或多或少地影響着世間萬物。”

“我只是在別處聽到過類似的說法而已。”

菲勒蒙本想用這種敷衍的語氣打消福爾摩斯的興趣,但沒想到對方卻突然放下了小提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在哪兒聽到的?”

“和一個房屋中介聊天的時候。”

“房屋中介?”

“他說,像現在這樣嚴重的住房危機,還是大飢荒之後第一次出現。這下你滿意了吧?”

面對菲勒蒙不耐煩的回答,福爾摩斯卻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沒想到我的話這麼快就得到驗證了。”

說著,他從面前抽屜里拿出一本筆記遞給菲勒蒙。

“這是什麼?”

“這是我之前從你那裏得到的資料,準確地說,是譯本。”

菲勒蒙這才意識到,這正是斐亨利博士冒着生命危險也要保護的研究資料。當然,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也是有原因的。

“和原件相比,這也太薄了點吧?”

“是我整理的,把原文一字不落地抄下來,還有什麼比這更低效的行為嗎?”

對於他這副理直氣壯的語氣,菲勒蒙已經見怪不怪了。

“而且,我接下來要說的內容,會讓你明白,這份資料的大部分內容都沒有意義了,或者說,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

福爾摩斯頓了頓,繼續說道:

“其實,我本來想給你更多時間閱讀這份資料的,因為我擔心如果由我先告訴你內容,你可能會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而忽略掉一些真正重要的信息。”

“難道你認為,我會知道一些連倫敦最聰明的你都不知道的事情?”菲勒蒙忍不住嘲諷道。

“當然,你當然知道。”福爾摩斯笑了笑,說道,“但這並不代表我無所不知。至少在人文領域,你肯定比我懂得多,而我從來不會刻意去記憶那些東西,甚至會刻意迴避。”

“是因為你的大腦容量有限嗎?”

“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我的思維受到限制。常識就像是一道枷鎖,會束縛住想像力的翅膀。為了與那些超乎尋常的存在對抗,我必須為自己的思維留出足夠的騰挪空間。我所需要的,只是最基本的常識和超乎尋常的專業知識。”

福爾摩斯的解釋雖然自相矛盾,但卻莫名地讓人信服。

“一個天才獨自在現場奔波,最終破解所有謎團,這不過是幻想小說里的情節,既不科學,也不高效。真正的天才,應該是從不同的人那裏獲取信息,並將它們整合起來的角色。”

雖然從一個總是獨自出現在案發現場、憑藉一己之力破解謎團的名偵探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多少有些滑稽,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這種轉變無疑是更加理性的。

“斐亨利博士一直在研究愛爾蘭大飢荒。”福爾摩斯收起笑容,語氣嚴肅地說道,“雖然我不了解具體的情況,但我可以做出一些合理的推測。他本人就是因為躲避大飢荒才逃到英國本土的,童年時期一定過得很辛苦,所以他才會想要查明真相,避免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研究引起了皇家學會的極大興趣,並獲得了他們的資助。但關於資助的細節,外界卻一無所知,這是有原因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隨着研究的深入,斐亨利博士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雖然我沒有直接的證據,但要推斷出具體的時間並不難。據我所知,這位沉默寡言的博士,曾經因為某些事情性情大變,變得暴躁易怒,甚至讓周圍的人感到害怕,而那段時間,正是兩年前。大飢荒並非天災,也不是行政失誤造成的意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人為操控的陰謀。”

雖然菲勒蒙早就知道大飢荒是人禍,但福爾摩斯口中的“人為操控”,似乎另有所指。

“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也猜到了。斐亨利博士因為這件事患上了嚴重的人際交往障礙,精神狀態也每況愈下,甚至出現了記憶混亂的癥狀。他把自己封閉起來,將自己的研究隱藏得更深,甚至有人認為他已經離開了倫敦。除了皇家學會的資助,他沒有其他經濟來源,而這種經濟上的依賴,也讓他在精神上向對方屈服。他把自己一直以來小心翼翼隱藏的研究成果,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的資助人。”

“等等,”菲勒蒙打斷了他的話,“你剛才說,資助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沒錯,博士的資助人並非皇家學會這個組織,而是一個人。也正因為對方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龐大的組織,才更容易獲得他的信任,不是嗎?”

“那個人是誰?”

面對菲勒蒙的質問,福爾摩斯卻沉默了。

“喂!”

“我不知道。”福爾摩斯終於開口了,“博士已經記不清關於那個人的任何信息了,即使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的記憶混亂還沒有那麼嚴重。”

他皺起眉頭,似乎對此感到十分不快。菲勒蒙想,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也和他不相上下。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所帶來的不安感,實在是太強烈了。

“不過,那個人很有可能是一位女性。”

“你不是說博士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沒錯,但他在描述那個人的時候,曾經混淆了‘他’和‘她’的稱呼,而且顯得十分困惑。”

菲勒蒙更加困惑了。

“既然如此,那不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嗎?”

“不,你想想,當你聽到‘皇家學會會員’這個詞的時候,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人是誰?”

那一瞬間,菲勒蒙的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傑基爾博士的身影。他是一位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紳士,是英國上流社會的典型代表。

“啊!”菲勒蒙恍然大悟,“在英國學術界,女性並不受待見。所以,即使是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人們也會下意識地認為,皇家學會的會員一定是男性。而博士卻認為對方有可能是女性,這本身就說明,對方很有可能真的是一位女性。”

福爾摩斯大膽地闡述着自己的推論。

“在那之前,博士的精神狀態還算正常,雖然有些偏執,但至少還能外出活動,與人交流。直到那件事發生……”

“什麼事?”

“倫敦大火。”福爾摩斯一字一頓地說道,“博士在那場大火中,冒着生命危險從家中搶救出了自己的研究資料。然而,當大火熄滅,他準備重新開始研究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他為了證明自己的發現而準備的所有資料,都在那場大火中付之一炬。那些秘密收集的證據,如今都變成了毫無根據的妄想。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嗎?”

福爾摩斯雙手交叉,十指緊扣。

“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那個資助人一直在利用博士,讓他幫自己尋找那些她沒有注意到的證據。然後,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的一切,徹底抹去了大飢荒的真相。只要再除掉最後一個知情人,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知道皇家學會與大飢荒之間的聯繫了。”

菲勒蒙知道他說的是誰。

“奧斯卡·斐亨利博士,是被滅口了。”

五十年前,一百萬愛爾蘭人因為大飢荒而喪生。而就在今年年初,又有四萬名倫敦兒童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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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世紀,兩場浩劫,而這兩場浩劫的背後,似乎都隱藏着一個神秘組織的身影。這真的是巧合嗎?

“萬物之間皆有聯繫。”福爾摩斯的雙眼雖然看着菲勒蒙,但眼神卻沒有聚焦,那是一種充滿了侵略性的、銳利的目光。

“而我,是倫敦最聰明的人。”

面對福爾摩斯自信滿滿的發言,菲勒蒙除了點頭,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

慘白的下弦月,陰沉地懸挂在夜空中。

倫敦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即使是月亮,也失去了往日的皎潔,變成了黯淡的灰白色。遠處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

街道空無一人,寂靜得可怕。已經是深夜了,再加上這條路本身就偏僻,所以才會如此冷清。菲勒蒙緩緩地走在路上,前面不遠處,一個女人搖曳生姿地走着,而他的身後,則空無一人。

雖然並肩而行,但兩個人都感到無比孤獨。

女人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股廉價的香水味,在菲勒蒙聞起來,卻像是某種刺鼻的惡臭。她穿着與季節格格不入的單薄衣衫,臉上塗抹着厚厚的脂粉,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也顯得格外突兀。菲勒蒙漫不經心地想着,或許她就是傳說中的“夜之蝴蝶”吧。

比起初到這座城市時的迷茫無助,現在的他已經好了很多。

在這座罪惡之城,他逐漸學會了如何分辨敵人,如何保護自己。然而,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最終的命運。

菲勒蒙在夜色中踽踽獨行。

街道上只有兩個人,前面是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後面則是那如影隨形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他幾次想要回頭查看,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影。

他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身後那輕微的腳步聲也隨之消失。等到他再次邁開步伐,那細碎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彷彿跗骨之蛆一般,緊緊地跟隨着他。

他在被人跟蹤。

意識到這一點后,菲勒蒙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口袋,握住了手槍。他沒有輕舉妄動,甚至刻意將手藏在衣袖中,以免槍管的反光引起對方的注意。

他慢慢地靠近牆壁,香水味越來越淡,那個女人已經走遠了。等到她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就找機會甩掉身後的尾巴。菲勒蒙心中暗自盤算着。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

“啊!”

一聲尖叫劃破夜空,那個女人突然消失了。雖然看不清具體的情況,但從她被拖進小巷時掙扎的姿勢來看,菲勒蒙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是誰?!”

他毫不猶豫地拔出手槍,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還沒等他靠近,便聽到一陣拖拽的聲音,以及女人痛苦的呻吟聲。

菲勒蒙衝進黑暗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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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蘇魯:倫敦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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