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試槍
法安走一趟遼東,回來后覺得京城簡直變了天。
他沒想到朱由校年紀輕輕,就做了太上皇,躲到西苑裏養病,把大明江山,壓到五歲的兒子和年輕的太后肩上。
更沒想到,太后居然將政事,一肩擔了起來,看看上午開會的陣仗,再看看這片廠區,他怎麼覺得,大明在太后的治理下,比太上皇時期,更有活力了呢?
他從遼東回來后,就一直皺着的眉頭,慢慢地舒展開來。
到了兵仗局,法安才發現,後面這片廠區,並不比前面那片廠區小,張泉解釋道:“這是兵仗局和火器局兩個部門,前面部分是辦公區和廠區,後面是家屬區,匠戶們都住在家屬區那邊,兩個區域用圍牆隔開的。”
這片廠區,與前面那片廠區明顯不同,周周一圈護城河,護城河的外面一丈外的河堤上,種着一圈白楊樹,白楊樹的邊的台階下,是一圈六尺寬的水泥路,有巡邏的士兵,不時地走過,顯得這片廠區,比前面那片,重要得多。
守衛這片廠區的,是京營的士兵,二人在城門口驗明身份,就進入城門洞。
“這城牆只有六尺厚?”法安見城門洞子很淺,他用腳量了一下,只有六尺,牆頭只能更窄,這樣薄的牆體,敵人用投石機,很容易砸塌的。
張泉用手敲敲城牆,驕傲地道:“大師有所不知,這城牆雖薄,卻是用水泥混合著鵝卵石徹起來的,箭支射不進去,投石機投來的石頭,根本打它不動。
怕只有用紅夷大炮,才能砸得動它。”
這麼堅固?法安姑且信了,出得城門洞子,眼前是一片空曠的草地,左右兩邊,隔得遠遠地,各有兩排廠房。
張泉解釋道:“這片廠區是新建的,許多設施還不完善,先把外面的護城河和城牆建起來,裏面的廠房,還要慢慢建,這些預留的地方,將來都要建成廠房。”
往前走,果然有施工隊忙碌。
張泉帶着他往左邊的廠房走去:“左邊是兵仗局的,右邊那裏,是火器局,咱們去兵仗局。”
管理兵仗局的,是一個叫曹賓的年輕太監,見張泉到來,跟天上掉下來似的,跑前跑后地伺候。
“直接去倉庫,”張泉問他,“庫存有多少支火槍?”
曹賓恭敬地道:“回張公公,自從用上了公公送來的圖紙上那個‘車床’,槍管的生產快多了,這個月造出了一百一十六桿槍。”
“哦,不錯嘛,”張泉也很驚訝,“以前你們一個月能造三十支就不錯了……嘿我說老曹,你可不能粗製濫造,太后可再三強調,寧缺勿濫。”
“哎喲,憔你說的,借咱家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拿槍開玩笑,您二位親眼看看,就知道咱家沒說謊了。”
來到倉庫,只見靠牆一排架子,全是海碗粗的原木搭成,架子上整齊地擺着一口口的木頭箱子。
曹賓打開一隻箱子,取出一桿島黑的火繩槍,雙手遞給張泉,獻寶似地道:“這槍,咱家看着比上次那批槍還好呢,這槍管,都是同一台機子鑽出來的,大小一樣,正是太后說的那個‘標準’……”
張泉把火槍遞給法安,法安拿在手裏,沉甸甸地很有質感。
“要試一試這槍,”他問曹賓,“有沒有試槍的地方?”
“有有有,”曹賓點頭哈腰地道,“局裏有專門試槍的人,咱家這就安排他們過來。”
“大師要的槍,全部要試過嗎?”張泉問。
法安看看天色,見太陽還高高的,正是未正時分,他問曹賓:“貧僧要一百支火槍,天黑前試得完么?”
“沒問題,多叫幾人來就行了。”
“那就全部試一遍。”
曹賓出去叫人,張泉領着法安,打開旁邊一個箱子,裏面是排列整齊的小盒子。
“這是鉛彈,”張泉拿起一個盒子打開,拿起一個炮仗一樣的物件,解釋道,“這是把火藥和鉛彈裝在一起的定裝子彈,裝彈時,只需要將這個定裝子彈放進槍管里,捅實了,就能舉槍發射……
一是簡化了一道手續,填裝起來更快,二是火藥是定量的,杜絕了士兵臨場填裝時,火藥量不準的問題。”
法安在寧遠城,也見識過火槍,知道士兵在戰場上,心情十分緊張,裝火藥的時候,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裝多了,火槍容易炸膛,葯裝少了,鉛彈打不遠,根本傷不了敵人。
所以邊軍們不喜歡用火槍,往往打完一槍后,要麼換弓箭,要麼,將火槍當長棍直接掄起來對敵。
邊軍騎兵用的三眼銃,對陣時放完三槍,就被掄起來當棍使……
曹賓招來十幾個學徒,推着十口箱子一百支槍,和一箱子彈藥,來到試槍的靶場。
靶場上已經有人在試槍,上前一問,是兵部火器局的管事倪元璐,正在檢驗火器局新出的火槍。
兵部的火器局,原來也設在王恭廠,據說王恭廠的大爆炸,就是因為引燃了火器局的炸藥庫造成的,也有說是地震,讀書人一律歸結為天罰,還逼着天子下了罪己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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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的實力,到底比兵仗局厚一點,直接從南京調了三百多戶匠戶北上,重建了火器局。
大爆炸發生后,張薔就說服朱由校,請袁可立回來主持兵部,張薔當時就對他講,要打敗東虜,必須發展火器。
袁可立也想試一試,能否另闢蹊徑,找到一種能打敗東虜騎兵的戰法,葉夢熊的火炮,他覺得可行,於是,就牽頭建了這麼一片廠區。
建廠的銀子,還是從建設銀行里借的,太后說了,以後軍隊用的火器,兵部要出銀子,從火器局裏購買,火器局的賬,要獨立核算。
於是,袁可立把倪元璐,這位他最得意的學生,派來主管火器局。
見兵仗局也來試槍,倪元璐拍手笑道:“好好好,咱們比試比試,看看是你們兵仗局造的槍好,還是我火器局造的槍好。”
過來見過張泉和法安,聽到法安的大名,他忙端正衣帽,深深一揖道:“聽聞大師,在寧遠城下,親自仗劍殺敵,請受汝玉一拜!”
倪元璐,字汝玉。
法安忙雙手合十還禮:“適逢其會而已,大人過譽了,正是在寧遠城下,見識了東虜的戰力,聽說火槍能拒敵,貧僧特來看看。”
比賽開始,倪元璐信心滿滿,火器局從南京調來的,都是熟手鐵匠,比兵仗局從衛所里調回來的鐵匠,手藝可好太多了。
他覺得,今日火器局肯定能拔得頭籌。
然而打臉來得太快,第一輪,雙方各十支槍,兵仗局中六靶,火器局中兩靶!
這時代還是滑膛槍,基本沒什麼準頭,明明瞄準的是第一個靶子,彈丸飛出去后,有可能打中的是第三個靶子,更有可能,一個靶子也打不中。
火器局用的也是定裝彈藥,試槍隊的士兵隊長見自己讓大人,在兵仗局面前丟了臉,氣得將身邊的士兵踢了一腳,罵道:“用心點,盡給老子丟人!”
第二輪,各十支槍,兵仗局中七靶,火器局中一靶!
倪元璐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他走過來拿起一支兵仗局的槍,又拿起一支槍,倒轉槍口對比了一下,立即看出了端倪:“咦,你們這槍管,是怎麼鑽的,大小如此統一?”
他一個進士出身的文人,心裏有些瞧不上太監,兩家雖然在一個廠區里,他卻很少關注兵仗局的生產。
曹賓上前,拱手道:“回大人,兵仗局打造了一架‘車床’,用統一鑄造的金鋼鑽,鑽出來的槍管,大小統一……”
“車床?”倪元璐立即被這新名詞吸引了,他急切地問:“什麼樣子?一天鑽多少支槍管?能否讓本官一觀?”
說著,拉起曹賓就要走,曹賓忙道:“倪大人且慢,待咱家為大師試完這批槍再說。”
倪元璐一拍腦門,對着張泉和法安大師,欠意地道:“失禮失禮!本官太急了點,還請二位見諒。”
二人也不計較,揮揮手讓曹賓繼續。
倪元璐也不比試了,站在一邊看兵仗局試槍,越看越心驚,他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一個宮中的太監,造的槍比他還好,慚愧!
倪元璐一直陪着曹賓,等他送走了兩位客人,太陽都快下山了,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他拉着曹賓不放,一定要去人家的車間裏,看看那個“車床”,否則,他今晚睡不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