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生無可戀
第三天清晨，天色剛剛破曉，東方泛起一抹魚肚白。趙蒙親自率領着浩浩蕩蕩的大軍來到了城門前。旌旗飄揚，盔甲閃耀，馬蹄聲響徹雲霄，一片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然而當他們抵達城下時，眼前的景象卻讓眾人吃了一驚。原本預想中的激烈抵抗並沒有出現，城內竟然看不到一個敵軍的身影，整個城池彷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唯有孫灼獨自一人手持長刀，筆直地站立在城門下方。
趙蒙心頭湧起一陣疑惑，這空城計究竟有何深意？但身為一軍統帥，他不能因為這點異常就退縮不前。於是他果斷地下令大軍進城，看看這其中到底隱藏着怎樣的陰謀詭計。
孫灼見大軍開始進城，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之色。只見他大喝一聲，提着那柄寒光閃閃的大刀，如同一頭猛虎般朝着趙懞直衝過去，同時口中高喊：“趙蒙，拿命來！”
趙蒙身旁的將士們反應迅速，立即紛紛策馬迎敵。一時間，兵器相交之聲不絕於耳，喊殺聲震耳欲聾。孫灼果然武藝高強，手中的大砍刀揮舞得猶如風車一般呼呼作響，每一刀砍出都帶着凌厲的勁風，讓人不敢輕易靠近。而且他擁有小宗師三境的高深修為，招式之間蘊含著強大的內力，普通士兵根本難以抵擋。
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隨着時間的推移，孫灼逐漸感到力不從心。儘管他依舊奮勇殺敵，可面對源源不斷湧上前來的敵人，他的體力也在飛速消耗。漸漸地，他的動作變得遲緩下來，呼吸也愈發急促。
就在孫灼即將支撐不住、要被擒拿之際，趙蒙突然一聲令下，讓御林軍停止了進攻。士兵們立刻圍成一圈，將孫灼緊緊包圍在中間。此時的孫灼已經渾身浴血，傷痕纍纍，但他依然挺直身軀，毫不示弱地瞪視着趙蒙。
趙蒙驅馬緩緩向前，手中長槍斜指地面，高聲喝問道：“孫灼，你的兵去哪兒了？為什麼這裏只剩你一個人？”孫灼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冷笑。他用充滿絕望和不屑的語氣說道：“我的士兵，自然是被我藏起來了。反正打不過你們這群烏合之眾，又何必讓他們白白來送死呢？”
“那你為什麼還在這裏？”趙蒙好奇地看着他。
“大事不成，我活着有什麼意思？如果我也跟着他們逃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你們追上，到時候我們豈不是無一人生還？虧我還妄想着殺進帝都，坐上那張椅子，現在想來，何其可笑？”孫灼眼神黯淡，沒有一絲生氣，昨夜最後一批士兵的家眷撤走之後，他就打發副官帶領剩下的五萬多兵馬保護家眷撤退了，本來副將想要勸他一起逃走，卻被他拒絕了，他要為眾人斷後，用自己的命為大軍爭取一條生路，平時他也是一個極講義氣的人，為了兄弟可以豁出命去，也因此有不少心腹死忠於他。
眾將看到孫灼如此頑固，紛紛上前請戰要斬殺孫灼。然而，趙蒙卻起了愛才之心，他揮手制止了眾將，走上前對孫灼說道：“孫灼，你武藝高強，是個難得的人才。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若你能歸順朝廷，為國家效力，必能成就一番大業。何必如此一心求死呢？”
孫灼抬起頭，看着趙蒙，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隨即又堅定地說道：“我孫灼一生光明磊落，絕不會苟且偷生。今日既然落入你們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說完閉目待死。
趙蒙微微一笑，說道：“孫灼，你可知‘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的道理？如今朝廷聖明，百姓安居樂業，正是你我大展身手的好時機。你若能為朝廷效力，不僅能保全家小，還能名垂青史，何樂而不為呢？”
孫灼冷笑，不屑地說：“趙將軍真會開玩笑，那昏君如果也能叫聖明，那還有忠良含冤、百姓受苦的事發生嗎？安居樂業？你睜開眼睛看看，這民不聊生的慘狀，如果不是朝廷的暴政，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又怎麼會造反？你也是位英雄，怎麼也瞪眼說瞎話？”
趙蒙臉色一沉，“孫灼，你休要放肆！聖上乃天命所歸，豈是你可以隨口污衊的？”
孫灼哈哈大笑，“好一個天命所歸！那為何這天下紛爭不斷，百姓流離失所？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命？”
趙蒙一時語塞，他心中明白，當今聖上確實並非明君，但他身為臣子，只能儘力維護皇室尊嚴。
就在這時，孫灼突然話鋒一轉，“不過，趙蒙，我倒是有點欣賞你的直言。若你真有報國之心，就不該為這樣的暴君賣命。”
趙蒙眼神一亮，“孫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灼嘴角微揚，“我雖不願降敵，但也不想看着這天下繼續生靈塗炭。如果你能承諾為民請命，改革朝政，我可以考慮與你合作。”
趙蒙沉思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好！孫灼，我趙蒙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能登上高位，必定全力改革，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孫灼看着趙蒙，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誓言。”
趙蒙點點頭，隨後話鋒一轉，繼續說：“孫將軍，話雖如此，可是如果你現在不投降，那你必然身死，到時候你我的約定也就成了一句空話，就算你不在乎我們之間的約定，難道你的妻兒你也不管了嗎？”
孫灼沉默不語，心中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掙扎，雖然他把妻兒託付給了弟弟和心腹們，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言而無信？財帛動人心，誰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趙蒙見狀，繼續說道：“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選擇。”說完，趙蒙轉身離去，留下孫灼獨自在原地思考。
過了好一陣子，孫灼坐在那裏緊皺眉頭苦苦思索着，內心彷彿經歷着一場激烈的風暴。終於，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猛地站起身子。只見他目光堅定地直視前方，而在那前方不遠處，正是趙蒙漸行漸遠的背影。
孫灼深吸一口氣，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對着那個背影大聲喊道：“趙將軍啊！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孫灼雖說不上是什麼品德高尚之人，但也絕對不會去做那昏君奸臣的走狗和幫凶！想我孫灼空有一腔抱負，然而如今大業未成就即將身死於此，這都只能怪我自己才疏學淺、能力有限吶，實在是無話可說呀！只是希望將軍您能夠牢牢記住我們二人曾經許下的約定，倘若將來有那麼一天，時機成熟之際，請一定要還這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盛世！今天，就讓我這條不值錢的爛命，來幫助將軍您立下這不世之功吧！”
言罷，孫灼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緊握的大刀用力扔出老遠，緊接着便如同一頭失控的猛獸一般，不顧一切地朝着那些手持長矛的御林軍猛衝過去。剎那間，數支鋒利無比的長矛直直地刺穿了他的身軀，孫灼整個人瞬間就被紮成了一隻渾身帶刺的刺蝟。鮮血從傷口處噴涌而出，染紅了腳下的土地，同時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天意……”
“不要啊！”伴隨着一聲驚恐的尖叫，趙蒙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然而，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只見那把寒光閃閃的大刀如狂風驟雨般揮落，瞬間就將五六個御林軍士兵砍倒在地，鮮血四濺，慘不忍睹。
而與此同時，孫灼的身軀也緩緩地向後傾倒，最終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一絲生氣。趙蒙獃獃地望着這一幕，心中充滿了悲痛和無奈，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角不知不覺間溢出了兩行清淚。
在過去的兩日裏，這場激烈無比的攻城戰讓孫灼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所率領的軍隊損失了將近三萬名英勇無畏的兄弟。面對如此巨大的傷亡，孫灼深感自責和愧疚，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們。絕望和痛苦籠罩着他的心頭，使得他早已失去了對生存的渴望，一心只求一死了之。
儘管趙蒙苦口婆心地勸說，試圖讓孫灼重新振作起來，但孫灼卻心意已決，無論怎樣都不肯改變主意。趙蒙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地走到孫灼身旁，彎下腰去，小心翼翼地幫他拔掉了身上深深扎入的長矛。然後，他輕輕地伸出手，幫孫灼合上了那雙永遠無法再睜開的雙眼。
雖然孫灼被視為反賊，但他那一身錚錚鐵骨就連趙蒙都不禁為之欽佩。要知道，趙蒙雖然身為外戚，擁有顯赫的家世背景，但他並不是一個無所事事、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相反，他是一個有着卓越才能和遠大理想的年輕人，與那些依靠家族權勢作威作福的權貴截然不同。他一直渴望能夠憑藉自己的實力，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
因此，對於孫灼這樣的人才，趙蒙內心深處其實是非常欣賞和喜愛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心希望孫灼能夠放下成見，為朝廷效力，共同為國家的繁榮富強貢獻力量。可惜事與願違，如今孫灼已然命喪黃泉，這讓趙蒙倍感遺憾和惋惜。
在悲傷之餘，趙蒙強忍着淚水，毅然決然地下令要以最隆重的禮儀厚葬孫灼。哪怕他們曾經是敵對雙方，但孫灼的英勇和堅韌依然值得人們尊敬和緬懷。雖然拿下了洛安，但是城中的百姓都跑光了，只剩下一座空城，至於糧草和金銀，就在趙蒙率軍抵達的前一天，孫灼就安排親信部隊把這些連同自己的妻兒全都送走了，至於去了哪裏，趙蒙無從知曉了，因為那支兵馬是孫灼的弟弟孫謀親自率領，只有他們兄弟倆知道目的地，如今孫灼死了，其他人誰又能知道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