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叛族又如何?
滄雲城,段府,議事大廳。
一名中年男子端坐在主位上,冷眼盯着眼前一名灰袍老者。
他雙目如鷹,眉宇間隱隱藏有一絲殺氣。整潔的青衫長袍胸前綉有一個醒目的“主”字,顯示着他與眾不同的身份。
此人正是段家家主——段玉清。
“祥長老,賬目為何會有兩千金幣的出入?”
段玉清將一本賬簿丟向灰袍老者,語氣冰冷至極。
灰袍老者不過中年之齡,卻有着較為蒼老的面容。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將賬簿撿起,顫顫巍巍地回道:“這,不可能,賬本一定被人動過手腳!”
段玉清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大廳兩側坐落着眾多長老,此刻皆面色沉重地看着段瑞祥不發一語,氣氛頓時顯得有些沉重。
灰袍老者焦慮地環顧眾人,一時不知如何解釋,身材瘦小的他此刻卑微地站在眾人面前,委屈得像個孩子。
“那是誰動過手腳?”突然,大廳的門被推開,一名身着白袍的俊俏少男輕搖摺扇走了進來。
他朝老者蔑一笑,“段瑞祥,你掌管家族半數商鋪,這些賬目都是出自你手,除了你還有誰能動手腳?”
段旭?
眾長老詫異看向白袍少年,紛紛私語起來。
“這不是家主先天智障的傻兒子嗎?他來家族會議幹什麼?”
“咦!他不是不能修鍊嗎?怎麼突然到了淬體境四段?”
“吁,噤聲,家主沒出聲,不要當出頭鳥。”
……
段旭的話讓段瑞祥急了眼,憋了半天才對段旭啐了一口:“休要血口噴人!”
他急忙向段玉清解釋,“賬目確實是我負責,可我不會監守自盜啊,這不合常理,請家主明查!”
段玉清掃了一眼段旭,冷聲說道:“即便不是你動的手腳,賬本出了問題,難道你沒責任?此刻起,免除你在家族一切職務,沒收所有財產並逐出家族!”
“來人,將他拖出去!”
音落,守在殿外的兩名侍衛立即提着長棍沖了進來。
段瑞祥一臉錯愕,不敢置信地看向段玉清,“我不服!”
他拔出腰間的佩刀橫在胸前,“我要見老祖!”
“老祖”二字一出,大廳的氣氛更加沉重了。
段家老祖可是活了近兩百年的老怪物,雖然長期閉關不理事務,但在段家卻有着絕對的話語權。
眾人驚愕,侍衛一時不敢出手,將目光投向段玉清。
這時,一旁的段旭笑了,只見他雙腳輕點地面,輕盈地飄向段瑞祥的身後,一掌狠狠拍了過去。
猝不及防,段瑞祥被一掌拍倒在地,兩名侍衛立即揮着長棍迎了上去。
亂棍中,段瑞祥佩刀被打掉,他只能一邊哀嚎,一邊雙手護頭縮成一團。
片刻,侍衛見沒了動靜,便停止了棒打。
這時,段旭朝段玉清建議:“段瑞祥蓄意行刺家主,按照族規,應當杖斃!”
段玉清點頭,“拖下去,立即杖斃!”
侍衛領命,拽着段瑞祥的頭髮往廳外拖去。
不少長老露出複雜的神情,可他們至始至終都未曾說過一句話。
“誰敢動我爹!”
突然,一聲咆哮從殿外傳來。
眾人還未有所反應,一道黑影已閃進大廳,兩名侍衛突然被撞飛了兩三丈。
“少家主!”看清來者,有人不禁驚訝出聲。
來者正是段家少家主,段瑞祥之子——段平。
只見他蓬頭垢面,秀氣的臉上掛着幾道血痕,破爛的黑色束衣露出多處結痂的傷口,可見他剛經歷了一場惡戰。但他腰桿挺得筆直,渾身釋放出森冷的殺氣,令人不寒而慄。
大廳的氣氛頓時格外凝重。
段玉清眉頭緊鎖,詫異地看向身邊的段旭。
後者雙肩微聳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悄聲道:“我已命人給他下了軟筋散,沒想到他還能活着回來,命可真硬!”
眾目注視下,段平扶起段瑞祥讓其靠坐在大廳角落。當他目光停留在段瑞祥滿是血跡的臉上,雙眼開始泛紅,身體止不住地開始顫抖,“爹,還撐得住嗎?”
聽到段平的聲音,段瑞祥緩緩睜開了眼,淚水奪眶而出,“他們污衊我做假賬,要杖斃我……”
聞言,段平立馬爆了起來,沖兩名侍衛獰聲吼道:“雜碎,我爹也敢打,找死!”
話音剛落,他便如同猛獸一般沖了出去,速度之快,兩名侍衛甚至來不及躲避就被轟飛撞在石柱上,當場斃命!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大廳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相較於這些平日裏養尊處優的長老,段平那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殺伐之氣讓他們感受到了恐懼。
這時,段旭上前一步盯着段平,“段瑞祥不僅以公謀私侵佔家族財產,且蓄意行刺家主,你身為少家主卻對他袒護包庇,置家族於何地?”
“以公謀私?”
段平怒視段旭:“去你娘的以公謀私!我爹一生廉潔,身為長老卻分文不取,住的還是家族公館,一年到頭也沒買過一件新袍子,盡心儘力為家族節省開支,你們還有臉黑他?”
說著,段平一把扯掉破爛的上衣露出佈滿傷痕的身軀,指着段玉清怒道:“為家族,我拼了命與王、羅兩家爭鬥資源,兩年裏爭回六座礦脈,讓家族順利晉陞為滄雲城三大家族之一,而你這老狗卻在背後迫害我爹!”
“此次爭奪西山礦脈全體中毒,是你下的葯吧?我沒死你是不是很意外?”
此言一出,長老群中響起陣陣私語。
段玉清頓時臉色鐵青,低聲怒道:“段平,你可是家族少家主,注意你的身份!”
啪!
段平一把將撕掉的上衣砸在地上,“狗屁的少家主,老子不幹了!”
“這可是你說的!”段玉清環顧眾人,輕蔑一笑,“即刻起,罷黜段平少家主之位,由段旭繼承!”
隨即,在眾長老震驚下,他將目光投向段旭,“段旭不僅是輪迴之人,更是先祖鴻鈞重生轉世。兩日前他已覺醒,由他繼承少家主之位再適合不過!”
輪迴之人!
眾長老大驚!
輪迴之人本就是天才中的天才,更難得的還是鴻鈞先祖轉世。鴻鈞先祖可是段家史上最傑出的天才,是唯一達到過縱法階的高手。
瞬間,眾長老看段旭的目光從質疑變成了火熱,難怪他能在兩日裏從一介白痴修到淬體境四段!
這時有長老開始驚嘆:“天佑家族!”
段平眉頭緊蹙,緊盯段旭。
他聽說過輪迴之人,那是指修行到一定境界,隕落之時選擇封存記憶,進入輪迴大道轉世重修之人,通常會在成年之時覺醒前世記憶。一旦覺醒,修鍊速度猶如開掛一般,被世人稱為天才中的天才。
沒想到段旭竟是輪迴之人!
可那又如何?
此刻段平確信,給他下藥及迫害段瑞祥的人定是段玉清父子,其目的自然是為段旭繼承少家主之位清除障礙!
若非他昨夜大醉,錯過了今日出發前的餞行酒,恐他父子二人現在已成為兩具冰冷的屍體!
好生歹毒!
多年拚死奮鬥竟換得如今這般下場!
段平心有不甘地緊握拳頭,猙獰看向段玉清,“老狗,我要向你挑戰,生、死、戰!”
此話一出,所有人無不愕然!
縱使段平在滄雲城中年輕一輩戰力頂尖,可畢竟年輕,段玉清可是御氣境啊!以淬體境六段挑戰御氣境絕無勝算,兩者之間相差了整整一個大階。
在流雲大陸,已知的武道境界共有四階十五境。
一階為淬體,共有六段,以練力為主,力滿生玄氣,則進入二階。
二階為氣變,共有三境,凝氣、聚氣和御氣。以練氣為主,玄氣大成則悟空,進入三階。
三階為馭空,也是三境,凌空、入空和破空。以修鍊空間之力為主,精通空間之力則通法,進入四階。
四階縱法,同樣是三境,臨法、通法和御法。以修鍊自然法則之力為主。
至於四階之上,傳說有人突破過,可並無正史記載無從考證。
整個滄雲城,除了神秘的城主府,能修到御氣境的僅僅只有三位,而段玉清剛好是其中之一。
突然,一旁的段旭冷聲說道:“段平,向家主發起生死挑戰是以下犯上的重罪,難道你想叛族?”
段平凄然大笑:“叛族又如何?”
“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段玉清也不裝了,蔑視着段平,“翅膀硬了,敢和家族對着幹了!”
說完,只見他化為一道殘影瞬間衝到段平面前,泛着白芒的左掌迅速朝段平胸口印去。速度之快,段平甚至來不及反應。
危機關頭,段平本能地後退一步側身閃過。同時,他右手緊握成拳朝着段玉清腦袋轟了過去。
可段玉清不避不讓,一記手刀迎着段平的拳頭迅速劈下。
拳掌相交,段平猛退了五步,而段玉清卻一步未退。
段玉清頓覺臉上無光,因為段平接下他三分力的一掌安然無事。他可是一族之長,更是御氣境的高手,眾目睽睽之下,如果連一個淬體境六段的毛頭小子都震殺不了,這臉往哪擱?
他想要再次出手時卻被一旁的段旭攔了下來。
“殺他何須爹出手?”
段旭傲慢地看着段平,“你還沒資格向家主挑戰,殺你只會讓家主掉價。本少家主向你挑戰,你可敢接?”
一輪交手,段平已感受到了與段玉清的差距,這並非靠着一腔怒氣就能彌補,他自然不會蠢到堅持挑戰段玉清,打不過老的,打小的也一樣。
“莫要廢話,要戰便來戰!”
段旭搖頭冷笑:“自然不是現在,一個月後!”
“此刻你有傷在身,殺了你別人也只會說本少勝之不武。一個月後,你我上生死台,屆時,本少將邀請滄雲城所有權貴前來見證,滄雲城年輕一輩到底誰才是最強!”
段平險些氣笑了,明明怕死卻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剛想拒絕,可一道聲音搶先在大廳里響起。
“一言為定!”
段平錯愕,回頭看去,段瑞祥正踉蹌着向他走來。
“一個月後,生死台上決生死!”
說完,段瑞祥便拉着段平快步離開了議事廳,那感覺生怕段旭反悔一樣。
當段平父子離去后,段玉清詫異看向段旭,“為何不讓我鎮殺了他?”
段旭嘴角微掀,“段平此人在滄雲城還是有些影響力的,他是段家功臣此刻殺他會招來非議,不利於家族發展。”
“再則,我剛繼承少家主之位尚無威望,若我當著所有權貴的面斬殺了這叛族者,不僅能提高家族的聲譽,而且還能鞏固少家主之位,何樂而不為?”
聞言,段玉清笑了,“好個一石二鳥!”
隨即,他面露憂色,“此子長期與人廝殺,實力遠超同輩,你有把握?”
段旭冷笑:“跳樑小丑!一個月後,我定在御氣境之上,殺他不過彈指間。”
“好!”
段玉清滿意點頭,若段家年輕一輩出了御氣境高手,整個滄雲城將唯段家獨尊,城主府也得仰其鼻息。
“我段家的時代終於到了!”
……
段瑞祥拉着段平回到公館,一進屋便緊緊關上了門。
稍作包紮,父子兩人對視而坐。
看着段瑞祥頭上包裹的紗布,段平頓時紅了眼,“爹,對不起,讓你受累了!”
段瑞祥搖頭,“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我,你大可離開這狼心狗肺的家族。以你的本事,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安身!”
不待段平說話,他接著說道:“平兒逃吧,我們鬥不過他們。”
段平一愣,隨即搖頭:“一味地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讓他們變本加厲!只有打痛了他們,才能讓他們坐下來跟我們談判。”
段瑞祥搖頭,“我們拿什麼跟他們打?又能談什麼?”
段平眉頭緊鎖了片刻,強笑道:“爹,你不用擔心,交給我就好了。”
聞言,段瑞祥嘆了口氣,從床底的暗格里拿出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盒遞了過去。
段平打開木盒,裏面有一串通體黝黑,毫無生命力的頸鏈,頸鏈上有七把黑漆漆的小鎖,形態各不相同。
“爹,這是?”
“七域囚籠鎖。”段瑞祥的表情瞬間變得沉重,“這是你爹讓我在你危難之時轉交給你的。”
聞言,段平呆若木雞,半響才回過神來:爹不會是被一棍子敲傻了吧?
他扯嘴傻笑:“爹,您是不是頭還疼着?我去找醫師過來看看。”說著,他轉身就要離去。
段瑞祥一把將其拉住,目光中充滿了愧疚:“平兒,你聽我說,其實我並不是你爹!”
段平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有些不知所措。
“這些年,雖然我一直視你為親生兒子,但是我知道,當你需要這條頸鏈的時候,也就是我扮演父親這個角色落幕之時。”
“那我父親是誰?他為什麼要把我丟給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找我?我娘親又是誰……”一連,段平問出了好幾個問題,情緒異常激動。
段瑞祥苦笑:“不記得了,十八年前我受過傷,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段平知道十八年前段瑞祥受傷失憶,可他剛好十八歲,這一切是不是太過巧合?
他還想追問,段瑞祥卻走到床邊躺下,“也許,七域囚籠鎖里有你想要的答案!我累了,先睡了。”
說著,段瑞祥便睡了去,不論段平如何叫喚他也沒有回應。無奈,段平只能坐在一旁的桌邊守護着。
此刻,段家已不再安全,段平不放心讓段瑞祥一個人呆在屋子裏。不論段瑞祥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但養育之恩大過天,這份恩情是他一輩子都還不了的。
這也是他明知段家要害他卻仍要回來的原因之一。而另一個原因,自然是要讓段玉清父子付出代價。
想到段玉清,一股氣血上涌,段平立馬用雙手捂住嘴不讓聲音咳出來,可一口鮮血還是噴在掌心,順着手掌滴落在七域囚籠鎖上。
御氣境果然不同凡響,與那老狗對了一掌,五臟六腑移位,丹田破裂,若非肉身強悍,怕是當場就得斃命!
可命雖保住了,丹田卻破裂了。丹田破裂就意味着他無法凝氣成旋,這一生怕是只能止步於淬體境。
段平陷入了無限惆悵。
突然,一絲光亮閃過眼帘,段平低頭一看,黝黑的七域囚籠鎖竟發出微弱的光芒,連閃三次后化為一道白光極速湧向他的眉間。
段平躲避不及本能地閉上雙眼,再次睜開之時,已身處在一片虛無的空間裏,而他面前懸浮着七扇巨大而古老的石門。
這是……
段平詫異地看向石門,只見門高十丈,每一扇石門之上都刻滿了古老的符文。石門中心處有一個神秘而古老的文字,而每一個字的中心都有一塊空缺,彷彿被刻意挖去一般。
段平內心大為震撼!他並不認識這些古老的文字,但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武”、“劍”、“刀”、“槍”、“法”、“暗”、“魂”七個字。
正當他感覺匪夷所思之時,“咔嚓”一聲脆響,“武”門上竟爆出數道裂紋,隨後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
這時,一道縹緲的聲音在虛空響起:“既然來了,就進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