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興風作浪
蕭太后是和善之人,柯淑琴五日一請候問安時,總愛和這個兒媳婦嘮家常,順帶抱一抱大皇子,德順長公主也會在旁作陪。
這個時期的後宮是前所未有的風平浪靜,沒有前代的暗流涌動,宮內裁減人員后,雖說是有時候清靜到不習慣了,但大體上也避免了是非紛擾。
“內侍局的八品女史汪問玉,陛下之前對她頗為看重。”
柯淑琴談及汪問玉時,神色淡淡,難辨喜怒。
周佑宸一聽,直言道,“可是皇兄他有何指示?”
“倒也不是,”柯淑琴知道周佑宸想歪了,也不怪她,便好心解釋,“汪女史學識修養,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汪閣老的孫女總是不差的,若是她來照顧我兒,我也能稍稍卸下身上的擔子。”
竟是起了讓汪問玉當皇子貼身女官的念頭,跟在儲君身邊服侍,肯定比在二尚六司內熬資歷強。
只不過對於汪問玉,周佑宸心存顧慮。
“話雖如此,不過汪問玉年紀輕,怕她不經事,我覺得也該派個經驗豐富的在旁輔助,未嘗不可。”
周佑宸也是防着汪問玉動了歪念頭,連累到周雲釗,到時候後患無窮,索性讓人暗中盯着她,最為合適。
柯淑琴略一思忖便同意了,“妹妹說的,正是我想的。”
於是在兩位頂頭上司的意見下,有關汪問玉的去處自是有了安排。
汪問玉在得知周佑楷柯淑琴都把她送到周雲釗身邊當東宮女官后,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謝恩領賞。
“汪女史,恭喜恭喜了。”等宣旨太監一走,內侍局的女官們紛紛圍在汪問玉身邊道喜,笑容滿面,場面熱鬧。
當事人汪問玉淡然一笑,“這些日子有勞諸位的提點,我汪問玉沒齒不忘。”
“汪女史客氣了,你跟我們不一樣。”一個年長的女官嘆了口氣,眼神有些複雜,“我們這把老骨頭,老了就這樣了,沒有多少出路,你不同,還年輕,日子還長,你的路還長,有的是盼頭。”
本朝宮女年過三十就要出宮,而女官相對來說可以晚五年,但並非定例,一般來說都要看皇帝的意願,若無特典,女官們普遍留在深宮裏待一輩子,婚嫁需看皇帝的臉色。
這無疑是很殘忍的,一入宮門深似海,不僅是后妃失去人身自由,更多的是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尚宮大人,”汪問玉正色道,“承蒙關照,問玉方可得見天顏,您的恩德問玉銘感五內。”
這個尚宮從隆武帝朝便入宮了,在一眾女官里資歷深厚,經驗老道,在周佑楷放宮女出宮時,因尚宮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也沒有出宮,索性留在宮中,如此一來,周佑楷為她專門賜下宅邸奴婢,算是頤養天年。
汪問玉參加女官考試時,也是尚宮的提點,方有她的錦繡前程。
尚宮搖頭,“是你勤懇又機靈,今日的造化都是你應得的。”
但凡汪問玉資質愚鈍,興許尚宮的種種幫助,真的只是打水漂了。
汪問玉拜了又拜,語氣親切地稱呼尚宮為姑姑。尚宮無兒無女,汪問玉長相可人,加上端莊知禮,這樣的姑娘尚宮焉能不喜?
只見尚宮換上笑容,神色真切道,“好孩子,我沒看錯人。”
人老了,就想找個伴,毫無疑問,汪問玉就是這個人選。
汪問玉含笑不語,周圍其他人見狀,也打趣着汪問玉與尚宮。
後宮因這道旨意如何發生變化是後面的事情,周佑宸現在最煩心的是另一件事。
周佑楷親自召見了周佑宸,與她談到了西燕。
西燕新帝是狠角色,付簡之在朝中樹大根深,敵眾我寡,不好正面衝突,新帝倒也選擇隱忍,面上做足了姿態,前不久下旨,就給付簡之上尊號為皇父攝政王,要求大家以帝禮相待。
這樣一來,付簡之風頭更盛,在民間比新帝都更有知名度了。
周佑宸一笑,“看來,西燕皇帝能屈能伸,他是一隻沉睡的獅子。”
在她的世界線里,上一個被稱為皇父攝政王的人是多爾袞,然後,多爾袞被順治帝福臨徹底清算,身後下場凄涼。
如今再多出一個皇父攝政王,總不至於付簡之會有比較好的結局。
眼下大家都看得出來,付簡之面臨的是死局,往前一步,亂臣賊子,往後一步,萬劫不復。
西燕皇室並沒有到漢末人心盡失的局面,宗室蠢蠢欲動,連氣一枝,付簡之想廢帝自立不現實,而且付太后也不會贊同他這麼做。
比起當公主,自然是當太后更威風,也更有權有勢。
既然種種條件都不允許付簡之當皇帝,那麼除非他在有生之年找到一個合適的接班人,能接受得了他一手遮天的皇帝,願意對他網開一面,同時付簡之也要做出妥協——子孫遠離朝堂。
當然,付簡之連王妃都沒有,更不需要操心這種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了。
很顯然,西燕新帝不是這種心胸寬廣的人,付簡之權勢滔天,幾乎在朝堂成為了一言堂,皇帝若不忌憚進行打壓,如何樹立皇帝的絕對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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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西燕可以預見的明爭暗鬥的局面,周佑楷高興之餘,也不免擔憂,一旦誰贏了,對大雍都是一種威脅。
周佑宸道,“新帝離大婚親政還有十年,給大雍六年時間,必然改頭換面。”
這不是周佑宸自吹自擂。軍器局的研究如火如荼,新的發現也讓她有信心,改良大雍的武器裝備。
她已欽點廖必勝去練一支兩千人的火銃隊,大炮也換上新的,射程與發射都有了明顯的改進。
以前大雍對理工學說嗤之以鼻,而現在火銃燧發槍等武器的出現,無疑使周佑楷改變了想法,同時也防備西燕偷學,超過了他們,給軍器局的所有人提高了待遇,讓他們再三保證保密。
“是啊,只需要六年,我們大雍便可迎來新的開始。”
周佑楷心懷壯志,預備干出一番大事業名留青史。
周佑楷看着周佑宸,“妹妹,只要我們大雍有絕對的實力,那麼西燕也就不足為懼了。”
“哥哥所言極是。”周佑宸微笑,與其庸人自擾,倒不如放下心來,只有自己足夠強大了,哪怕敵人再足智多謀,也是空氣。
“廖將軍巾幗不讓鬚眉,武安侯後繼有人了。”周佑楷對武安侯廖禩頗有好感,有勇有謀,體忠為國。
他的兒子們都資質平平,不如廖必勝這個長女有能耐。當年廖必勝追隨廖禩上戰場征伐天戎族,初露頭角,小有名氣,但因女兒身,自始至終為朝臣排斥反對,無奈之下,廖必勝只有金錢封賞與享受縣君待遇了。
如今不同了,廖必勝是五品游擊將軍,在軍中身居要職,又立新功,廖禩若希望女兒繼承家業,反對聲將會小很多。
周佑宸聞言,微微蹙眉,一本正經地糾正道,“不是巾幗不讓鬚眉,而是女子本就不比男子差。”
從古至今誇獎一個傑出女子時,總要說巾幗不讓鬚眉,偏生讚頌一個男子的貢獻時,又不提他不比女人差了,這種隱藏的歧視貶低,周佑宸自是反對不滿。
周佑楷愣了愣,又恢復笑容,“妹妹所言極是,廖將軍很好,你也很好。”
“我和必勝也只是諸多女子裏的其中之一,並非全部,像浮雲、秉昭、玄識,都是優秀的姑娘。”
周佑宸不忘給汪夢醒羅秉昭倪通說好話,她們的路少不了皇帝的提拔。
周佑楷對此很無奈,“妹妹,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她們都有相應的封賞,安安不用擔心。”
他並不是那種小氣刻薄之人,只要有能力他就用,女子又如何?為他所用,盡入彀中。
周佑宸緩聲道,“妹妹從未懷疑過陛下待她們的一番照料,在這裏但求一個賞罰分明,賞罰有序。”
“這也是朕最想要的。”
周佑楷目光堅定,不怒自威。
寧安殿中兄妹二人相談甚歡,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夕陽紅透了半邊天。
遠在天邊的西燕都城,彼時正是一派和諧太平之景。
攝政王府,左長史對着上首的攝政王付簡之低聲道,“前些日子陛下和太后談了一個多時辰才離開。”
作為名義上的母后,付太后對新帝盡心儘力,不光是請安問候雷打不動,也對新帝的衣食住行噓寒問暖,給足了情感上的關懷。
為了孝順太后,新帝幾乎是天天去,差不多要把太后寢宮的板磚踩爛了。
而且,付太後有意無意地讓娘家的侄女侄孫女們與新帝交流一二,太后之心,昭然若揭。
付簡之不以為意,“太後有太后的主意。”
“太后想當皇上的恩人,這是否不太公平?”
左長史為付簡之打抱不平,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位置,難道要拱手讓人?
付簡之斜睨了他一眼,“太后好,還是公主好,你認為呢?”
“……”左長史答不上來。
“付家青黃不接,皆是酒囊飯袋,除了我,還有誰能堪大用?”付簡之一想起付家人,眉心的紅痣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