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寒的迷茫

睜開眼睛看着自己手上僅剩的果核，江寒感受到自己並未完成突破。但總覺得差得不多了，明天做完工作拿一顆中級果實試試吧。雖然江寒也想從戰鬥中突破，但他現在接到的任務都過於安全，嚴格意義上來說都算得叫作戰鬥。微微嘆息一下，還是得接受自己目前還不夠強大，也沒有能力面對艱難任務的事實。把剩下的果核放在鬼童身邊，江寒繼續盤腿修鍊起來，這一次他沒有用修鍊果實，只是穩定自己的鬼氣。果實一次用太多很難吸收，如果在魂體裏堆積太久會讓魂魄不適，嚴重的話鬼氣會在身上四處游竄，極其不穩定，容易傷人傷己。

又是一天開始，江寒拿出聯絡腰牌，上面已經顯示了今日他需要完成的接引任務。穿好乾凈的工作服，叫醒熬了一個大夜的鬼童，便準備向人間出發。

人間的一座村莊裏，四處可見田埂，土地，一排排磚瓦房都已破舊不堪。從村口向里望去，沒看見多少人，只有偶爾一間房前有一位老者正在摘菜、浣衣。向村中走去，漸漸看到人群。人群都在一幢三層小白樓的院子裏。這幢小樓是整個村子最新、最大、最漂亮且最豪華的建築，任誰看見都能知道這幢房子裏居住的人一定是整個村子裏最有地位最有財富的人。

村子裏不少人現在都在這幢樓的院裏，院內設了靈堂，擺放了一口楠木棺材，四處擺滿花圈。棺材裏躺着一位女子，樣貌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女子面容已經只剩死人白。旁人看上去她應該算走得安詳，離世后親人替她辦的身後事也夠體面。但在江寒眼裏他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江寒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看了看眼前的一切，終於現身。這個現身並不是人類能看到的，但鬼魂可以。高級鬼魂想要不被低級鬼魂發現很容易，反之很難。

此時的江寒已經將鬼童收回腰牌，而他身邊多了另一個鬼，一個和棺材裏的女子面容一模一樣的女鬼。江寒接引鬼魂是知道鬼魂信息的。這個女鬼是死於被人逼迫而自殺。之所以派黑衣鬼差來接引是因為她從白衣鬼差手裏逃出，又回到家中。此女鬼死前怨恨極大，怨念極深，剛剛斷氣就立馬產生鬼氣讓自己魂魄離體，因為還在設靈期，每日的香火供奉，對女鬼的魂體十分有益，短短兩天她便從遊魂晉陞到鬼卒級。本身她生前善良、正直，是不該有如此深重戾氣的，這也是白衣鬼差沒料到的事情。才發生了逃跑事故，這下任務便落到了江寒手上。

來接引亡魂前，江寒已經看過這個女鬼的生平，此時他心裏五味雜陳，這個女子生前就極苦，死時也有冤屈，可是傷害她的人還活着，而她卻因為執念變成惡鬼，如若還不肯回頭，最終可能會魂飛魄散。

思慮半天，江寒稍稍散發一些威壓，面目十分清冷嚴肅的道：跟我走吧，你不能再留在這裏了。江寒發出的只是輕微的鬼卒級，雖然女鬼也到了鬼卒級，但她才剛進鬼道，剛晉級幾天，肯定是不能跟江寒比的。江寒的威壓自然讓女鬼喘不過氣來，她沒有說話沒有求饒，但江寒看到女鬼流下兩滴血淚。

鬼是不輕易流淚的，因為都做鬼了，還能讓他們感到悲傷、難過、絕望、憤恨的事情便不多了。江寒有點不知所措，散去威壓，繼續對女鬼說：你今生已經很苦了，跟我走吧，去地府，求個美好的來世。說這句話時江寒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出來這樣一句話。自己沒有做人的記憶，來世真的會好嗎？自己不是都覺得人類可悲嗎？為什麼還要勸別人做人呢？

還未等江寒細想自己的疑惑，女鬼感受到江寒收回威壓，也似乎察覺到這次來的鬼差對自己是帶有善意的。女鬼微微彎腰對江寒鞠了一躬並開口說道：鬼差大人，你若知道我一生孤苦，那惡人們什麼時候才會有惡報？我和我的孩子就這麼含冤而死嗎？江寒還未接話，女鬼卻帶着她已經哭啞的嗓音繼續道：我從小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只想平安順遂的過自己的一生。遇到這個人渣的時候，他裝得溫柔體貼又顧家，我便嫁給他跟他回到這個村子。鬼差大人你看吧，村裡別人都住破房子，他家住的三層樓，誰都說我嫁的好，但他們做的事沒人知道呀！這個人渣，喝了酒就打我，這個村子裏好多女人都是他們家拐來的，我算是自己蠢被騙來的還是合法騙來的，其他人睜隻眼閉隻眼，一個被拐來的也走不出去。我一路隱忍，生了孩子，可他們嫌棄我生的是女兒，瞞着我悄悄帶孩子出去玩，回來的時候只有孩子已經泡發在河裏的屍體呀！我也不是自殺，是人渣和他老娘嫌我不能生兒子逼我喝的農藥呀！我女兒的仇還沒報，這些惡人還沒有得到懲罰我怎麼敢走呀？

女鬼說的這些，江寒其實都已經知道了。聽她親自講一遍后江寒心裏更是說不出的滋味。為什麼能有那麼壞的人呢？還是做鬼簡單、快活。可任務還得做，江寒內心也不想看到這個已經十分可憐的女人做鬼了都要得一個魂飛魄散的悲涼下場。江寒認真想了想該怎麼勸解，這種事情其實他很不擅長。終於組織好語言江寒開口道：他們做的惡事，人間沒人舉報未被查實的那是陽間事。等他們死了到了地府，樁樁件件壞事都有罪證，誰也逃不掉。你既然還想給你女兒報仇，不如想想給你女兒求點福報。你已經死了，人間事也與你無關，但如果你因為要給女兒報仇傷害了人類，因果也會沾上你的女兒，她的投胎轉生也不會順遂，來世也會被影響。江寒感覺自己幹了好幾年鬼差都沒跟哪個鬼說過這麼多話，說完話還有點期待女鬼的回應，但他面上不顯神情，絕不能讓女鬼看出來他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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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聽了江寒的話又掉下兩滴血淚，沉默良久，她抬起頭直視江寒的眼睛，目光凜凜的問江寒：鬼差大人說的可當真，這些人真的會下地獄嗎？我的女兒真的還會有來世嗎？江寒聽了心中一喜，看來勸解有效，女鬼動搖了。於是他又一次在腦海里組織語言，最後告訴女鬼：因果皆有定數，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們死後一定會下地獄服刑，地獄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做過惡的人。至於你的女兒她很小就離世也是她的命數，這一生她沒有干過壞事，你只要不讓她沾上你的因果，她的來世就不會太差，哪怕是做動物也一定是被人疼愛的寵物。女鬼聽后終究是點了點頭，然後回頭凝視着院子裏的所有人，那些冷眼旁觀的人，那些見死不救的人，那些施暴又裝得偽善的人。一一掃視一圈后她主動開口：鬼差大人，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但願我還有來生，還能跟我的女兒有緣份相聚。

女鬼的話讓江寒微微一愣，但他是有敬業精神的，還是拿出收魂袋並告訴女鬼會把她裝進去，對於這個鬼，江寒有不少的同情，自然沒有粗暴對待。把女鬼裝進收魂袋后，放出鬼童，鬼童這次沒有直接給江寒舔舐額頭，而是跳上肩膀查看江寒是否受傷。江寒明白鬼童的意思，摸摸它的頭告訴他：沒有受傷，跟鬼聊了會兒天才耽誤了時間，把你關久了，委屈你了，回去帶你吃豬肝米線去好不好？鬼童一聽便歡喜的開始給江寒舔舐額頭。

但江寒卻沒有立馬回地府，他站在原地，依舊看着那三層小白樓，也學着女鬼剛才看這些人一樣目光挨個掃過。這些人里，大多數都是做過惡的，靈魂都不幹凈，江寒十分厭惡。可他想不明白，這個人間沒給女鬼帶來溫暖，幸福，反而給她帶來了一生的委屈，痛苦。就算有了女兒，可女兒那麼小，什麼都未曾為女鬼做過，可那女鬼為何還願意投胎？還想來這人間？不怕再來一遍同樣的苦難嗎？

江寒想不明白，還在繼續發獃，或許他也要做過一次人才知道人到底在想什麼吧？就在他回過神來準備起身回地府交任務時，站在他肩頭的鬼童突然又開始在空氣中嗅聞，然後一溜煙的從江寒身上跳下，朝着一個方向跑去，邊跑邊回頭對江寒喵喵叫。江寒想也沒想便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