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同一屋檐下（14）

金敏英本就是八卦隨便問問，她摁滅香煙，起身拍拍手，提議道：“要吃冰棍嗎？”

韓語琴跟着站起來，“走。”

金敏英看向一直窩在台階上，安安安靜趴在自己膝蓋上的甘甜：“甜，要吃嗎？”

冷風一吹，蘊藏在身體裏的酒氣全散出來，甘甜慢吞吞地搖頭，頭有點重，“不了。”

韓語琴摸她的臉，摸到一片滾燙，“這丫頭醉了。”

“酒量太差了，”金敏英伸手把甘甜拉起來，帶到紅色大棚門口，“那你進去吧，我們去買，給你帶個解酒的飲料。”

甘甜點頭，乖巧地往大棚里走，呆愣愣地靜站半分鐘，掀開帘子，被熱烘烘的熱氣熏了一臉，又趔趄地退出去。

精準地踩中身後進門人的腳尖。

她遲鈍地轉頭，道歉的話咽回肚子裏，輕輕喊出對方的名字：

“岑馳。”

岑馳看清她酡紅的臉，肉眼可見地蹙了下眉。

她像是以為自己認錯了，用力地睜開迷濛的眼嘟囔一聲，“是你啊。”

岑馳沉默兩秒，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幫她站穩，“嗯。”

他撩開打在她身上的塑料帘子，平靜地問：“要進去嗎？”

甘甜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帘子，嫌棄地皺眉，“不要。”

她甩開岑馳落在她胳膊上的手，頭暈目眩地繞開他往旁邊走。岑馳沉默地收回手，但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走向原本的路，反而側身轉向她。

看她跌跌撞撞地在小巷的花壇旁邊坐下，通紅的鼻尖冒出細密的汗珠，小聲跟他抱怨：“裏頭太悶了。”

聲音很輕，但他聽清了，悄悄話一般。

她坐不穩，說話的時候，只是嘴唇張合這樣細小的動作，都會牽扯出餘波，讓她的身體看起來在夜風裏搖晃，隨時都會倒下。

跟花壇里的小雜草一樣。

岑馳指尖微動，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蹲在她面前。

甘甜聞到他身上清淡的煙草氣味，很淡一點，應該已經被除味劑分解過了，並不難聞。他和江序完全不一樣，他連氣味都是內斂冷靜的。

“陪你出來的其他人呢？”岑馳左右看，眉心微蹙，“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嗎？”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甘甜根本不聽他說話，定定看着他，大眼睛裏滿是疑惑。

岑馳避開她的眼睛，語氣平靜地說：“你喝多了。”

在他眼裏喝多了的甘甜鍥而不捨地追問：“一點點都沒有嗎？”

她是孩子一般的語氣，就像是不懂為什麼老師給別的學生批100分，而只給她批99。不難過，只是好奇自己為什麼沒有得到更好的分數。

“……”

岑馳沉默兩秒，卻不肯退步對一個醉酒的人說兩句好聽的話哄她，耐着性子解釋，“喜歡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甘甜反駁：“喜歡明明就是很簡單的事。”

她猛地攥住岑馳衝鋒衣的領口，不設防的男人被她抓的趔趄，身體猛地前傾，兩隻手撐在花壇的邊緣，才勉強穩住身體沒有壓上去。

他眼底難得地多上一抹氣惱，一抬頭，對上她酒氣彌散的眼睛，身體僵在原地。

岑馳早說過，她長了雙好眼睛。

澄澈、透亮，黑白分明。

“喜歡我一點吧，就一點，不可以嗎？”

她喋喋不休地低語，聲音魔咒一樣地縈繞在他耳邊，岑馳聽到她湊近的呼吸聲，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一點櫻桃果酒的酸甜氣味。

這酒會醉人嗎？岑馳不知道，他討厭喝醉，所以滴酒不沾。

岑馳的喉結上下滾動，腦子裏緊繃的弦好像被人突然卸下螺絲，有鬆動的跡象。

他微微啟唇，正要開口，遠處傳來段迎瀟呼喊她名字的聲音。

“甘甜——”

很大聲，在安靜的小巷迴響，甘甜眉心蹙起。

岑馳如夢初醒般地鬆開手，整個人欻地站起來。

甘甜的手還攥着他的領口，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帶的差點摔倒，身體冷不丁地前傾，頭往地上栽。

岑馳伸手去扶，段迎瀟比他早一步，穩穩托住甘甜的肩膀，抬頭看他一眼，眉壓得很低，顯得很兇。

段迎瀟把甘甜扶回花壇邊上坐着，輕聲哄孩子一樣問她：“沒事吧？”

甘甜迷迷糊糊地抬頭看他一眼，兩秒鐘后遲鈍地開口：“段迎瀟？你來幹什麼？”

段迎瀟眉梢微揚，能認出人來說明醉的不嚴重，他放開手，“是我，喝多了？我去給你找解酒的葯……”

“我先進去了。”岑馳打斷段迎瀟的話，看向甘甜，莫名地重複一次，“我先進去了。”

段迎瀟頭也不抬，堅持在甘甜耳邊把話說完，“我去給你買解酒的葯。”

兩人的聲音一起響，吵得甘甜腦子嗡嗡的。她點點頭，不知道是在回答誰。低頭揉了半天眼框，抬頭看向岑馳離開的方向，眼神清醒了大半。

她轉頭看向段迎瀟：“不用，學姐和敏英去了，應該快回來了。”

段迎瀟垂眸看她，大半邊臉隱在昏黃的街燈下，“你沒喝醉？”

甘甜抬頭，眼底一片清明，“沒有。”

段迎瀟無法判斷她說的是不是真話，因為她的眼睛一直是濕漉漉的，眼尾下有一點漂亮的，像是流淚和醉酒導致的紅色。

這種曖昧的底色會讓人誤會她的狀態，就這麼看你的時候，就像愛你一樣，就像喝醉了一樣。

段迎瀟直起背，不去看她的眼睛。

“你這兩天好像在刻意地冷落我？”他的影子在小巷裏拉出長長一條，和甘甜短短的影子很不相稱，“是我的錯覺嗎？”

甘甜抿唇微微笑，坦白道：“沒有。”

“那我能問一聲為什麼嗎？”

段迎瀟垂下眼，眉骨壓住眼睛，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但一閃而過的精光被甘甜看見了。

段迎瀟好像這個時候才撕開了外殼，露出裏頭那一點尖銳的戾氣。

她困惑地看着他，是真的不解：“你為什麼生氣呢？你也只是在逗我玩，不是嗎？”

甘甜圓眼裏滿是迷茫，“烤肉店跟我碰面的前一秒，還在考慮要不要加那個新認識的女生的聯繫方式。”

她眉頭緊鎖，思考着那天的事，“跟我一起的時候遇到了朋友，直接忽視我，不會主動介紹我的身份。”

她抬頭直勾勾地看向他，早已洞察一切：“不是一直，很怕我真的纏上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