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同一屋檐下（6）
新學期的第一節課是公共課。
課程是美術史。
甘甜錯誤地預估漢東早高峰的時間，即便提前四十分鐘出門，時間依舊不富裕，踩點匆忙地趕到教室。
教室不算大，因為是整個院大一都需要學習的公共課，一眼看過去滿滿當當都是生面孔。
左右掃視一圈，甘甜成功找到倒數第三排單獨坐着的岑馳。
或許是前一天破冰活動上的冷臉出了名，岑馳身邊沒有人，獨自佔着三人座位。
甘甜走過去，站到岑馳的座位旁邊。輕輕放下包，確定走進教室的女教授的位置，小小聲問道：“能坐這裏嗎？”
岑馳頭也不抬，夾在食指和中指指尖的黑色中性筆旋轉一圈：“隨意。”
甘甜開開心心地坐下了。
教授的語速平緩，漢東語不帶什麼奇怪的口音，除去一些拗口的專業術語，甘甜能聽懂七七八八。
她認真聽完教授講解的本學期的課程設置，教室里四面八方不約而同響起地資料翻頁的聲音。
她抬頭，發現周圍的人，包括岑馳手上，都拿着一份厚厚的打印材料。
看這個情況，不是教授下發的，應該是學生們自行打印的。
甘甜思考兩秒，沉默地看向岑馳。他抬頭面向教授的方向，端出學生認真聽講的姿態，沒注意到她。
但甘甜觀察兩秒，發現他眨眼的頻率極其緩慢，也不像其他人一樣動手勾畫。
這個反應，是在——
發獃嗎？
那她就敢沒有心理負擔地打擾他了。
她壓低聲音湊到他身邊，“可以跟我一起看？”
她伏下身體，離得很近，吐息帶出的灼熱呼吸無知無覺地噴洒到岑馳的手肘上。
岑馳輕輕蹙眉，沒說話。
甘甜不死心，湊得更近，“真的不可以嗎？”
不止是呼吸了，唇簡直要貼上他的手臂。
岑馳放下擋在她們之間的那隻手臂。
這樣的距離和情形，只需要她稍微湊近一點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課本的完整內容。岑馳沒有直接同意，但態度是允許的。可她是要攻略他的，這種程度不是她想要的。除了默許，最好還能得寸進尺的獲得一點縱容和妥協。
甘甜依然扮演懵懂無知的新手，任由自己的鼻息越界地向他湊近。她的聲帶甚至不出聲，用氣音詢問他：“可以嗎？”
為什麼一定要得到“可以”的答案才行？
岑馳轉頭，深邃濃郁的眉眼裏蘊藏淡淡的不耐，眼神在觸及到甘甜時，微微頓住。
她側頭趴在桌子上，臉下墊着自己交疊的手，黑白分明的瞳仁笑意閃爍地看向她，圓潤的眼型讓她看起來毫無殺傷力，裏頭隱含對他的祈禱和期待。
她長了雙好眼睛。
岑馳把打印好的資料往她面前推了推，依然沒有說話。
不過這也足夠了，甘甜見好就收，很有分寸感地在接下來的40分鐘裏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每節大課中間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鈴聲一響，甘甜放下包，跑去一次性售賣機買水。
這裏的售賣機跟她接觸過都不一樣，購買后出貨口往裏推推不動，往外也拉不開，整個售賣機甚至沒有一張圖去解釋如何取貨。
焦頭爛額之際，頭頂響起一聲清脆的“滴”。她抬頭，那人蹲下伸手幫她掀開了蓋子，取出了水。
她對上段迎瀟稜角分明的下顎。
“付錢之後要再次確定，”段迎瀟起身，把水遞給她，“和國內的售賣機有些不一樣。”
“是這樣啊，謝謝。”甘甜晃晃瓶身，“好巧，你怎麼在這兒？”
段迎瀟抄兜，眼神自上而下將她籠罩，“不巧，我們在同一間教室上課。”
“……”甘甜露出一個尷尬的笑，臉頰擠出深深的酒窩，擰開瓶蓋，“剛剛差點遲到了，沒有注意看，抱歉。”
“沒事。”段迎瀟卻對她了如指掌，“漢東的大學學費是不包含課本費的，一般教授也都不會指定教材，課程需要的資料會上傳到教務系統，你登陸教務系統后，下載打印出來就好。不過沒帶課本也沒什麼，一般情況下也用不到。”
甘甜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你來漢東很久了嗎？好像很了解。”
“高中的時候，跟家人一起過來的，父親到這邊工作。”段迎瀟解釋。
甘甜微笑，“難怪你知道這麼多。”
段迎瀟嘴角上揚，“這是誇獎嗎？”
甘甜點頭：“當然。”
“聽起來很像在說我好為人師。”段迎瀟說。
甘甜擺手，“當然不會，有人教我我很開心，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段迎瀟定定看着她，銳利的眼裏似乎有什麼在閃爍。他突然垂下頭，問：“學會漢東文的名字了嗎？”
“還沒有，昨天太累了，回去就忘記了。”甘甜尷尬，“等會兒就用手機查一下，記下來。”
段迎瀟唇角笑意擴大，他長了張桀驁不馴的臉，即便是笑也壓不住他的稜角。
甘甜剛想問他笑什麼，鈴響了。
“先上課。”段迎瀟指指教室。
兩人並肩走進教室，甘甜回到位置，岑馳餘光瞥到她回來，把課本往她這邊推了一點。
身邊有人經過，帶起一點風。
風在她身邊停下。
“你的名字。”
甘甜訝然抬頭，對上段迎瀟的臉，又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桌面。他粗糲的指尖壓住一張淡藍色的便簽紙，上頭依稀可見框框圈圈的幾個字符。
甘甜故作驚喜地綻開笑容：“真是太感謝了，還麻煩你專門跑過來找我。”
“沒事，其實是剛剛有話沒有問出口，怕你下課直接走掉了。”
前門，教授在往講台上走，教室里，只有段迎瀟站着。優越的長相和突出的身高，不少往這邊看過來，發出小聲地討論聲。
段迎瀟泰然自若，“今晚有空嗎，或許今晚可以一起去吃飯。”
他半垂着眼直視甘甜，做了個“餐券”的口型。
甘甜一愣，隱約察覺到身邊岑馳看過來的眼神，保持笑容不變，欣然應答。
“好呀，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