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夜過天明
“咳咳。”不合時宜的咳嗽聲又響起了。
司馬囧猛的回過頭盯着程據。眼睛裏再也不見剛才那一汪軟的要融化的春水，取而代之的是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他轉過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程據。
“爺拿她沒辦法，你當爺拿你們也沒辦法？”司馬囧邊走邊惡狠狠的說道。
司馬囧往前走一步，程據就往後退一步，直至退到了衛玠、孟觀旁邊，程據的安全感才多了一點點。
司馬囧像一隻豹子，帶着危險的氣息一步一步走向三人。三人像極了三隻小兔子，哆哆嗦嗦的往後退。只不過，這是一隻惱羞成怒的豹子，這也是三隻黑心的偽白兔。
“為了救某隻沒心的東西，我這胳膊受的傷可是不輕。”孟觀首先甩出了同情牌，這一箭可不能白白的挨了，該用的時候就要切中要害的用了去。
“天這麼黑，周圍這麼暗，還有人不讓人我們靠近，誰能知道某隻沒腦袋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衛玠接着拋出了有力證據，你不讓人家看，如今還來埋怨大家作甚？
“可憐天下醫者心，我這救死扶傷之人難到也要負傷了嗎？”程據甩出一張苦情牌，迅速往後靠了靠，不忘強調自己給賈南風醫治這一事實。
本來慢慢往前走的司馬囧被三人的你一言我一語徹底激怒了，衝上前去迅速和三人扭打做了一團。潘岳從楊容姬身邊走開，本意是想上去來拉開幾人的，可是不過眨眼間，便和那四人扭作了一團，互相揪扯了起來。
“喂！喂！喂！別碰我的臉！”
“胳膊！胳膊！我的胳膊！輕着點！”
“你不知道中箭會流血？疼！疼！疼！”
“你自己關心則亂！哪裏怨得着我們啊！你再動手我就真出手了！嘿！你居然動真格哎！”
“爺今天要是饒了你們幾個，爺以後就頭衝下走路！”
“嘭！”
“啪！”
“咚！”
“啊！”
“嘶！”
……
幾人扭扭打打個不停，罵罵咧咧聲不斷，渾然忘了其餘人的存在。
司馬軌的臉色暗沉，很是不好看。
李秀煞白的小臉還沒有恢復過來，眼睛卻在緊緊地盯着司馬囧身上的傷口。
衛瑾還未從剛才的驚魂中回過神來。
楊容姬垂着頭，看不出心情來。
司馬衷若有所思的看着扭打在一處的幾人，心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偶爾回頭，瞥見遠遠看着幾人打鬧的賈南風，臉上依稀掛着淚痕，嘴角卻噙着笑意。此情此景，不和常理，卻是分外和諧。原來，司馬家的男人也可以這樣來活。
“哎？囧爺！你怎麼走了？”賈南風看着司馬囧轉身要離開，急急喊出了口。
司馬囧今夜確實是關心則亂了，而且非常失態，當時誤以為賈南風中箭，真是痛了他的心，傷了他的情，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管不顧的宣洩出了自己的情緒。可現下，發現整件事不過是一個大烏龍，傲嬌少年的本性便回來了。在眾人面前失聲痛哭，這對於傲嬌少年而言，無疑是最失面子之事。和程據他們四人打打鬧鬧，也不過是為了撒撒氣，把他們也弄得狼狽些，好尋回些自己的場子。眼下，程據等四人衣冠不整，頭髮凌亂，臉上添了幾處無傷大雅的小傷，司馬囧也總算是解了氣。可心中多少還是有些小難堪的，這般失了臉面，他自是不願留下面對剩餘那幾個不甚熟悉之人的，因此轉身要走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賈南風只當司馬囧還在與她慪氣，經了今日之事，這氣性怕是要更大了，賈南風可不想在這堅冰初破的日子裏再添新恨，打鐵還需趁熱，她心中篤定，今日可不能就這般讓司馬囧就走了！
“囧爺！你別走啊！”賈南風又急急地喊了一聲。
司馬囧無奈的停下步子，轉過身子，看向賈南風。
“囧爺！你不能一個人就這麼走了！要走也帶上我啊！”賈南風急急向前跑去，跑了不過兩步，腿一軟，便向前栽去。
司馬囧眼疾手快，一個縱身向前，險險扶住了賈南風。
“賈南風！”司馬囧的臉上添了幾道並不嚴重的新傷，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只是此時的臉色難看了些，語氣差了些。
“囧爺！別一個人走啊！一起走！一起走！我還有話和你說呢！”賈南風隨口胡謅了一句。
司馬囧凝視了她良久，方才說了句：“那便一起走罷。”說罷，迅速的轉過身子，逃也似的邁開步子，向前跨了兩步。
司馬囧走了幾步，卻不見賈南風跟上來，心中甚是好奇，扭頭一看，卻見她站在原地不動。司馬囧只好停下步子，彆扭的說道：“你自己要跟着爺一起走，現在又呆愣在原地作甚？”
賈南風心中不愉，更加肯定司馬囧是在生她的氣。往日裏，兩人一道回家，何時像今日這般他走在前頭，將她一人丟在後頭了去？此事若是放在平日裏，賈南風也不會去計較這許多，只是這幾日的冷戰讓賈南風有些草木皆兵了，總覺得司馬囧惱了她去。
賈南風賭着氣開口道：“背我。”這句話在平日裏她說了無數次，不管成功與否，她從未放在心上。放在平日裏，成功了不過是賺了一個免費的腳力，失敗了也不覺得丟人，大不了自己走，只是今日，賈南風這句話的結果甚是在意。司馬囧若是同意了，便可證明他不惱自己了，司馬囧若是拒絕了，那他便是還惱着自己。此時，在賈南風心中，這“背不背”到成了一塊試金石了。
“賈南風，你自己沒長腿嗎？”司馬囧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黑心肝的，越是寵着她，她便越是沒得分寸。
“我腿疼的很，腳也酸軟的使不上力氣。”賈南風尋着正當的理由。
“爺才是真正受傷的人！你連一片皮都沒擦破！”司馬囧用他特有的方式衝著賈南風吼道。
“我是沒受傷！可是你把我的衣服給撕爛了！難道你讓我敞胸露懷的走回家！這樣有傷風化！”賈南風也不甘示弱，繼續尋着她的由頭。
“爺還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看重風化的！”司馬囧立刻出聲反駁。可眼睛卻瞥向了她那被撕破的前衣襟。
賈南風心道：“他肯與自己鬥嘴，便是不生氣了罷。”
司馬囧心道：“就這樣讓她走回家，怕是要染了風寒的，況且，女孩子也確實不該這般走在街上。”
賈南風欣喜道：“那……”我便和你一道走着回家罷。
司馬囧無奈道：“那便上來罷。”說著，轉過身子，蹲下身來，留給了賈南風一個後背。
賈南風的心在這一瞬間不規律的跳動了一下，理智告訴她，司馬囧已經不生她的氣了，該開心地笑，可情感卻讓她的眼眶子有些發酸，鼻子抽了一下。今日，她哭得已經夠多了，不該再哭了。賈南風偷偷隱藏起自己的情緒，張開雙臂，直直的撲向了司馬囧的後背，將臉隱藏在他的背心裏，帶着苦澀的喜悅和執着。如果司馬囧是一輪暖陽的話，那她便要做夸父。追陽逐日。
司馬囧被賈南風這一撲，撲得差點以頭搶地自裁爾！不禁帶着些許埋怨的口氣道：“爺受着傷呢？你輕着點！”
賈南風感受到來自司馬囧後背的溫暖，所有的憂慮直直拋到了九霄之外，脾氣卻是回來了，語氣帶着小埋怨道：“不知道自己受傷么！平白的還去與那四個打鬧些什麼！受點疼痛才好！也好長長記性！”
這算是關心嗎？司馬囧不明白，可他與賈南風的相處模式他確是明白的，因此語氣不好的吼道：“爺這身傷是被你弄出來的，知道嗎？爺前頭那一箭，不過是些皮肉傷，剛才被你一推，現在大約傷到骨頭了！你還有臉說剛才的話嗎？”
“司馬囧，你太豬了啊！我推你不是為了不讓你受傷嗎？”
“爺現在傷得更重了好嗎？”
“囧爺！人腦上是有很多曲折的回溝的！想問題要懂得轉彎！不然就和豬沒區別了！”
“滿身肥肉的人沒資格說別人是豬！”
“司馬囧！老娘教育過你很多次了！不許提女人的年齡和體重！你再記不住我就要怒了！”
“你說的是女人！爺可看不出來你是女人！”
“司－－馬－－囧！”
“別在爺耳朵邊這麼大聲的吼！”
……
二人的吵鬧聲一直沒有停下來，渾身受傷的司馬囧就這樣背着賈南風漸行漸遠，隱入暗夜。空餘一眾人在原地。
李秀的臉更白了，雙眼含淚，扭頭也奔入了黑夜。
其餘人為了安全商量了一番去留問題后，便三三兩兩各自走開了。
司馬衷自是與司馬軌一道回宮去，經了此事，很快便有宮人出來接應了。在馬車上，兄弟二人一路無言。
司馬軌的表情甚是凝重。
司馬衷的表情卻有些飄忽，甚至將惦念了一日的衛瑾也拋在了腦後。原來男子與女子還可這般相處。他見過父皇母后的舉案齊眉，也見過宮嬪后妃的婉轉求歡，見過夫君妻子的相敬如賓，甚至也隱約明白自己對衛瑾的心生愛慕，可卻從沒見過這般相處的男女，眼中含着淚，嘴角卻噙着笑。嘴上分毫不相讓，心中卻毫無旁騖。沒有了偽裝出的美好，甚至有些粗魯粗俗，卻真摯的……讓人羨慕。
在這世上，除了賈充的懷抱，就只有司馬囧的後背能讓賈南風這般迅速的入睡了。受傷的司馬囧背着沉睡的賈南風慢慢的在黑夜中走着。
賈南風嘴角帶着笑，於她而言，黑夜已經過去。
司馬囧凝眉思索着，於他而言，該是揭開黑夜，尋找天明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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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喜歡一個人的標準是什麼，我想，是從在意他對你的態度開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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