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速之客
遺憾嗎,當然有。
在來程的飛機上,在姨媽躺着手術室里,哪怕現在,姨媽已經蘇醒了,她都忍不住想,如果她繼續做站在手術台上,情況會不會不同。
可她已經沒法拿起手術刀了。
而且她現在也在做醫生,並沒有荒廢過去的日子。
主刀醫生走後,劉悅川沒並沒有回病房。她站在走廊的窗戶前,盯着自己的手發獃。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劉悅川嗅到熟悉的氣味,側頭看去,果然是楊千舸。
兩人沉默許久,劉悅川先開口了。她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離開無憂鄉,你——”
“我跟你走。”楊千舸毫不遲疑地回答:“我以前說過的,你以為我開玩笑嗎。
我都想好了,我手裏有點閑錢,用來做個小生意,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也多,方便做家務,也能給家裏賺個買菜錢。”
他昂着頭,裝出一副傲慢樣子:“不過,咱們得說好了,等你發財了,可不許虧待我,得給我買好多好東西。”
劉悅川煩躁的心突然平靜下來。
這就是楊千舸,不管她做任何事,他都站在她這邊,從不讓她有負擔。
劉悅川摸摸楊千舸的手指,“說不定等我發財了,就不喜歡你了,去找更帥氣的小帥哥一起玩。”
楊千舸握住她的手,檢查她手指上的傷:“我才不信。你特別特別喜歡我的,不管去哪都把我打包帶走。”
劉悅川輕輕碰一下他的掌心,“我承認,你說得對。”
劉悅川的返鄉計劃被姨媽填滿,一點時間沒留給她那對糟心的爹媽。可計劃總趕不上變化快,隔天上午,病房裏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當時劉悅川又在給姨媽講自己的愛情故事,姨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正想找個理由把兩人趕走,門口突然有個男聲喊:“姐,我來看你啦!”
下一刻,舅舅,舅媽和曲白,一家三口整整齊齊進來了。
舅媽有個朋友在醫院做保潔,認出了姨媽,把她住院的消息告訴舅舅一家。
舅舅一家眼饞姨媽的積蓄很久,他們清楚胰腺癌的兇險,以為姨媽不會從手術台下來,在家美滋滋地等着繼承她的遺產,甚至計劃好用這筆錢去哪裏旅遊。
很快,朋友又傳來消息,說姨媽手術很成功,還住在單人病房裏,只等康復出院了。
舅舅一家已經把姨媽的錢看成自己的了,怎麼能允許她這樣揮霍,於是在今天過來探望:首先想勸姨媽不要太奢侈,住多人病房就行。其次,他們覺得姨媽才從鬼門關回來,正是脆弱時候,他們想趁虛而入,讓她立下遺囑,把錢都交給他們。
一家三口盤算得挺好,哪知一進門,先看見劉悅川,沙發上還坐着個挺精神的帥小伙。
舅舅知道自己大姐最疼這個外甥女,心中暗道不妙,質問說:“劉悅川,你在這裏幹嘛!”
劉悅川藉著看點滴的動作,說:“干*你!”
她聲音很低,又背對他們,只有姨媽和楊千舸聽見了。
楊千舸覺得小劉醫生罵人時好辣,忍不住勾起唇角。姨媽並沒多說什麼,只輕咳一聲:“我讓悅悅回來的,有什麼問題。”
舅舅一見姨媽肯搭理自己,立即做作的擔憂起來:“姐,你也太見外了,咱們住這麼近,有事你找我們就成。悅悅在外地工作,你特意把她叫回來,耽誤時間還浪費車錢。”
曲白一進門就盯上楊千舸了。
楊千舸五官凌厲,身上又有些粗糲氣質,乍看是個很有男人味的小夥子。曲白見他呆在病房,猜測他是劉悅川的男友。她本就對楊千舸心生好感,一想到他屬於劉悅川,就更想搶到手了。
她立即幫腔:“對啊姨媽,劉悅川平時都不回家的。你現在把她叫回來,她該不高興了。”
她故意說劉悅川薄情寡義,不把家人當回事。
姨媽這麼大的人,還能聽不出她的挑撥,很淡定地說:“悅悅哪裏有家呢,她的家早被你佔去了,搶劫犯不要在受害者面前顯擺,很虛偽,也沒教養。”
舅媽不樂意別人指責自己孩子,趕緊維護曲白,“姐,你說什麼呢,我們好心來看你,你怎麼凈說讓人寒心的話。”
姨媽冷笑:“我有什麼不能說的。如果沒有我,你丈夫哪有錢和挺着個大肚子的你辦婚禮。沒有我,曲白都沒法上戶口。你要是想讓我閉嘴,就把花我的錢還給我。”
劉悅川沒想到回趟老家,能聽見這麼大個八卦,立即覺得這趟機票錢花得值當。
舅媽在小輩面前被揭了短,再厚實的臉皮也受不住,又氣又怒,臉漲得通紅。
舅舅向來臉皮厚,並不把姨媽的指責當回事。他一擺手,渾不在意地說:“都是一家人,應該相互幫忙,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他走近幾步,湊到姨媽病床邊。劉悅川擔心他對姨媽下手,立即擋在他面前,把他和姨媽隔開。
舅舅沒轍,只能隔着劉悅川,扯着脖子沖姨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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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咱爸就是這病走的,現在你也得了這病,雖說這次這次有驚無險,難保,唉。
咱們都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我特意幫你打聽過,咱們國家的法律可規定了,如果沒有繼承人,你這個財產就要收歸國有。
你看,與其便宜外人,你不如把錢給曲白。等你死後,逢年過節,也有人給你掃墓祭拜,你說是吧。”
他這話太無恥,劉悅川才想給他一巴掌,卻被姨媽攔下來。
姨媽冷聲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得了什麼病,住在哪間病房,我從沒告訴過你們。”
舅舅滿不在乎地說,“我隨便找個人問——”
劉悅川學着姨媽的樣子,冷冷瞥他一眼:“醫院隨意泄露病人私隱是違法的,可以去衛健委舉*報。”
一直沉默的楊千舸突然說:“是保潔。
有個保潔阿姨總在姨媽病房門口轉悠,還和我打聽姨媽情況。我記得她的名字和工牌號。”
劉悅川立即掏出手機,“我先給醫院寫投訴信,要他們怎麼處理。”
曲白又跳出來展示自己的善良:“劉悅川你太惡毒了,金阿姨那麼大歲數——”
劉悅川真心實意覺得,和曲白說話會降低自己的智商:“我們又沒說是誰,你怎麼知道她姓金?”
多嘴的保潔是舅媽的牌友,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單透露姨媽住院這消息,她就讓舅媽給自己發了兩個紅包,萬一搞丟她工作,後果簡直不敢想。
舅媽上前一步,想搶走劉悅川的手機。楊千舸覺察她的意圖,提前一步擋下她的動作。
舅媽眼看失手了,眼珠一轉眼,堆起滿臉笑容:
“悅悅,這是你男朋友吧。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你看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不帶他和你父母見面,多說不過去。
也是巧了,今天晚上你妹妹相親,你爸媽也在,你帶你男朋友過來,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
她以為劉悅川還是那個無助的小女孩,想用她的父母恐嚇她。同時也在威脅劉悅川,如果敢揪着舉報的事不放,她就讓劉悅川在男友面前難堪。
此外,她還存着一點小心思。
劉悅川和楊千舸最近幾天守着姨媽,臉色憔悴,衣服也邋遢,看起來灰頭土臉,很上不得檯面。從小劉悅川事事都比曲白優秀,如今曲白的相親對象不錯,舅媽有意在劉悅川面前顯擺,想勝過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