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出飛刀
何肆壯着膽子欺身上前,袖中小刀自然滑落,被他握入手中。
此刻何肆背對着的白狗再次抬起頭來,眼神警惕地看着這個鬼祟之人,微微齜牙,似乎隨時都會發出犬吠。
何肆背對着他,並不知曉。
而這蝙蝠寺的檐角脊端上,一隻脊獸上正站着一隻碩大的白色蝙蝠,做出狩獵動作,殷虹的雙眼正盯着那盯着何肆的白狗。
似乎它稍有異動,自己就會撲食上去。
如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小刀落在藥師佛的左腿之上,動作緩慢卻是足力,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四年前在夢中,這把小刀也是何肆大逆不道的犯案工具。
“嗚嗚……”何肆聽到一聲微弱的嗚咽。
正聚精會神的何肆忽然聽到聲響,嚇得手掌一抖,刀尖在藥師佛的左腿上輕磕一下,剮下一塊金漆。
那動作就宛如早些時日在菜市口,劊子手父親何三水凌遲反賊赫連鏞。
何肆感覺到身後似有異動,猛然轉身,卻發現一隻如鴉大的白色掠影,正叼着比自己身形還大許多的白狗。
定睛一看,好像就是他在伽藍洞前遇見的那一隻,哪裏是什麼白鴉,明明就是一隻碩大的白蝙蝠,它咬住白狗咽喉,使其不能發出聲響。
白蝙蝠叼着白狗,振翅掀起一陣旋風,就要飛去。
何肆來不及思考,白蝙蝠已經高高飛起,他近乎是不假思索地甩出自己手中的小刀,向著就要飛離的白蝙蝠射去。
這場景一如當時那菜市口,不知從何處飛出的暗器朝着何三水與赫連鏞射去,何肆出刀攔截。
何肆完全是下意識地出手,手快過了腦子,根本沒考慮那是至親、是反賊,還是一條狗。
蝙蝠寺屋檐與山壁的縫隙夾角十分狹隘,那白蝙蝠只要一個偏斜就無法精準地穿過。
何肆的小刀飛射也快,直直追上空中那蝙蝠。
蝙蝠叼着一條大狗,飛行本就不太靈便,此刻除非是放掉口中的“獵物”,否則以它此刻的速度絕對無法躲過何肆的飛刀。
電光石火之間,白狗下墜,蝙蝠身形陡然升高一寸,飛刀擊打在屋檐之上發出清脆的“叮哐”之聲,白狗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隨即聲嘶力竭地狂吠起來。
那叫聲中包含了驚懼和痛苦,顯然是摔得不輕。
白狗掙扎了幾下才翻轉過來,夾着尾巴一瘸一拐沖入後門,地穿過大殿,一溜煙跑沒影了。
“春喜!你怎麼了春喜?”大雄寶殿內傳來靈璨小沙彌的聲音,春喜大概就是那白狗的名字。
何肆心道一句“見鬼”,連忙轉身躲到三尊佛像金身背後。
所幸那小沙彌到底是孩童心性,似乎是追尋春喜而去,沒有第一時間進入石窟探查情況。
何肆屏息凝神,當即作出判斷,又躡着腳步迅速跑到石窟洞口,想要尋找自己掉落在地的小刀。
結果卻是發現自己的小刀不見了蹤影。
“我刀呢?剛才明明是掉在這裏的啊。”
何肆好像聽聞去復返的聲音,不敢逗留,隨地撿起一塊碎石,轉身又朝着藥師佛法相金身走去,二話不說,就是跪下磕頭,因為滿是泥漿的原因,他都沒有跪上蒲團。
情況緊迫,何肆只磕了一個頭,再站起身的時候已是眼神一凜,拿着碎石朝着藥師佛腿上颳去,這是他夢中刻字的地方。
金漆很薄,三兩下就見底了,何肆用手抹掉金粉,看着裸露出來的岩石本身,除了有些許雕琢的斑駁痕迹,並無任何刻字,也無填漆。
他又在仔細檢查一下,此處更無後期打磨過的痕迹,畢竟要去掉十幾個正字又不留痕迹,談何容易。
何肆眉頭緊皺。
大概確信了自己真的沒有來過這蝙蝠寺,只是做夢而已。
只是如此的話,他的疑惑不免更深了。
耳邊傳來腳步聲,何肆不敢多作感想,直接鑽入岩洞之中,原路退回。
他相信何花如果看見了他的“犯案”痕迹,也會很快抽身來找自己的。
當何肆狹通過小石道退至伽藍洞時,蝙蝠寺仍然亂作一團。
靈璨小師傅臉色蒼白,對着藥師佛跪伏誦經,不管諸位僧眾如何勸說依舊不肯起身,藥師琉璃光佛的法相遭損了一小塊,其實並不是什麼無法挽回的損失。
畢竟這尊法相金身也是年年有專人養護的,但確實是靈璨小師傅這駐留寶殿,修持侍奉佛法之人的失職。
靈璨小師傅不敢對那個冒犯尊者之人懷有嗔恚。
一點嗔心火,能燒功德林,他只是覺得跪在尊者前,能得心安。
站在一旁的何花面色微恙,後退幾步,與無心招待她的慈英和尚辭別,離去之際將身上所有的銀錢取出,全部投入了殿前的功德箱中。
慈英和尚目送何花下山去,不言不語,他非痴傻之人,自然能看出些許端倪。
他心道一句佛偈,這兩位奇怪的香客或許也有什麼苦衷吧,希望尊者能幫到他們。
那一頭,退至伽藍洞中的何肆被岩石堵住去路。
一片漆黑中他再次開始搬運碎石,將那些石頭轉移至身後,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岩洞再次坍塌。
花了小半個時辰,大汗淋漓的何肆終於從岩洞中抽身,他沒有急於離開伽藍洞,而是在洞中水潭清洗了一下滿身的污泥,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一會兒要是在下山的途中遇到蝙蝠寺僧眾,一隻落湯雞總好過一個泥菩薩惹眼。
有驚無險地走出伽藍洞之後,何肆有些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高在山頂的蝙蝠寺,低頭就走。
出乎意料的是,何花已經在伢子湖邊等着他了。
而此時的豸山上空,一隻白色蝙蝠違背習性地在白日空中打轉,口中叼着一把小刀,猩紅的雙目看着已經行至湖邊的何肆,那擬人的眼神中似乎藏着幾分“幽怨”?
何肆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這隻白蝙蝠乃是存心幫忙,卻被他“恩將仇報”,此刻正滿心怨懟着。
二人沒有過多言語,直接上船離去。
歸途時,何肆側躺在船上,湖風吹拂,濕衣蔽體,忽覺遍身寒意。
何肆面色一僵,心道,“糟了,不會這就邪風入體了吧?”
事實是他的預感很准,第二日他果真就染上了風寒,頭昏腦漲,涕泗橫流。
何肆此行雖說是確定了一些事情,但是心中疑雲卻是更多,他一路無話,不知在思慮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