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如其來地悸動

驀然，我心中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這雙眼睛與夢中人的雙眸一致，令我一時恍惚，似乎仍在夢中。

只是眼前這雙眼睛彷彿如一潭幽深的湖水，毫無波瀾，我甚至覺得這雙眼睛中少了一絲該有的生機，到底有怎樣經歷令一個鬼魂擁有如此空靈且寂靜如死水的眼神？

回過神來，才發現是一個身穿白裙，身形瘦弱纖細的女孩。一頭黑色的披肩長發，稚氣且消瘦的臉頰，水靈靈的杏眼，小巧挺立的瓊鼻，蒼白的朱唇，十七八歲的年紀，清純嬌憨，恐怕是生前早早夭亡的小女孩。

我見她專心的看着我桌上剛才幾份輪迴協議書，溫和道“你是要來辦理輪迴交易嗎？”

女孩抬眼看着我，輕聲道“我需要辦理嗎？”

這倒把我問住了，想來她該是無意間走到我這裏的，只好解釋“我這兒是辦理鬼魂輪迴投胎交易的地方，如果你需要辦理或者來生想要過什麼樣的人生告訴我，我可以給您推薦幫您辦理。”

“我不知道我要什麼”女孩怔怔地望着我神情十分無辜。

“呃……”她的回答令我一時語塞“小姐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我來到地府他們讓我投胎，我飄飄蕩蕩就到這裏了。”

我徹底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片刻，整理好思緒，我想試試能不能把她變成我第100個簽訂協議的鬼魂。

“如果小姐方便的話，可否告訴我您生前的經歷是什麼？”我調整狀態，決定先引導她回憶生前，根據生前經歷引導她簽訂協議。

“我生前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女孩仔細思考，緩緩道。

“那……小姐是怎麼去世的？”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只覺得眼前這位小姐平靜淡漠對世事毫不關心，如同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一般，表面晶瑩剔透，實際十分脆弱，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我患有抑鬱症，那天我看到一隻很漂亮的鳥從我眼前飛過，自由翱翔的樣子讓我十分嚮往。我想和那隻鳥一樣，在空中感受體態輕盈，自由自在的感覺，就從樓頂飛下來了”

女孩平淡舒緩的語調，似乎在說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驚訝於眼前小小的女孩怎麼會患有這樣的病症，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憐愛之情，道“小姐，你好好想一下，有沒有遺憾或者期望的事情。”

“我從小是在精神病院門口被醫護人員撿到的，後來被送到福利院，有抑鬱症以後又被送回精神病院。我的一生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和生日，只是精神病院把我撿來已經快十八年了，所以我在快到十八歲時從頂樓跳下……”

“嗯，心裏時常有個聲音和一個模糊的身影，告訴我是在等一個人，但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是不是一直要等他……”

女孩沉吟片刻，像是思索道，眼神沒有聚焦的望向別處，言語中似有一絲落寞。

“那要不要簽訂一份交易協定，下一世可以自行選擇”我慎重提議道。

“我要是簽了協定，下一世是不是能夠遇見他？”女孩緩緩道。

“我不能保證你，但可以把這一條加在協議中”我如實答她“你還有其他的要求嗎？”

“沒有了，就這樣吧！”

我前去為她辦理手續，可在辦理時她來世的要求是零，所交易的價值同樣是零，在輪迴交易以來第一次發生這樣的情況。

交易雙方都是零，可以直接進入輪迴，嚴格來說我可以不與她簽訂協議，但想把她變成我的第100個交易者，只能例行公事，擬定好協議給她簽署。

等簽好協議，繫上信物，女孩突然道“我忽然有些期待來世，或許真的可以和他見面，不用再等了……”

女孩唇角上揚，眉眼彎彎，臉上一對淺淺的梨渦，煞是可愛。

乍看到她的笑臉，我心中有些驚異，不曾想這個女孩臉上還能有如此溫柔燦爛的笑容，如曇花一現，為幽冥之地帶來一縷春風。

“希望你來世可以做一個無憂無慮單純快樂的女孩”我衷心祝願她。

送她進入輪迴，望着她喝過孟婆湯，忘記今生憂愁之事，願她來世早日遇到心中一直等待之人。

我經常在夢中出現的那雙美目的主人，是不是等待我的人呢？

旋即搖搖頭，瞎想些什麼，今天實在不像原先那個心如止水的自己，竟會這般善感。

轉念一想，100個輪迴交易者的協定終於都簽完了，過不了多久我也可以離開冥界投胎了，的確值得高興。

整理好三份協定，拿去辦理交接，三人輪迴安排還要等兩天。

冥界鬼差和遊魂看到我交出的三份協定，都祝賀我完成任務。

“你小子終於要離開了，這冥界最強釘子戶也該換換人了”馬面渾厚的聲音說出如此俏皮的話，有種莫名的喜感。

“唉，你走了我怕是有些不習慣”牛頭假惺惺的裝作不舍的樣子。

“你們都巴不得我走，我才不要賴在冥界！”我裝作生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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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哥哥，你要走了？走了也好，作為遊魂，我們都想要找回前世的記憶，進入輪迴，希望哥哥你一路保重。”

這人叫做寒食，他是成為輪迴交易者不過幾日，來到冥界時間也不久，前世早夭，死時只有十六歲是眾鬼眼中的小弟弟。

對了，我成為“輪迴交易者”的日期是人間的穀雨時節，所以大家稱呼我為穀雨；同時因穀雨意為多雨滋潤萬物的時節，我平日裏性情冷漠，與眾鬼相處千年並無太多情感流露，稱呼我為穀雨也是希望我能夠擁有如春末夏初般，溫暖和煦的性子。

“寒食以後監督輪迴者時多注意安全，不要逞強，希望你儘早完成任務”我拍拍寒食的肩膀，鼓勵道。

“嗯嗯，我知道的，這裏有眾位哥哥照顧，你不用擔心！”

看着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恐怕只要在凡間再待上幾十年，等這三位輪迴者順利走完他們的人生，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突然有些恍然若失。

在冥界千年，終於到了即將離開的時候，我的來世可以要求什麼呢？回想起千年的冥界歲月，心中可謂五味雜陳。

我是一名“輪迴交易者”，這是冥界中一個新的職位，我沒有前世的記憶，不知道姓甚名誰，自我有記憶起，便是一個遊魂，在冥界遊盪，到如今已有一千多年。

在冥界遊盪千年，也不知道為何遲遲不能投胎，像我這般的遊魂在冥界還有許多，卻很少如我在冥界滯留這麼長時間，究竟是為什麼？

我從來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