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秀安城 / 通關
張一留坐在輪椅上,一張嘴叭叭叭地說著,聽得陸忘臉色越來越差。
“如果你沒有反悔,後果會怎樣?”
“如果我沒有反悔,那麼此刻秀安城早就是遊戲中的副本,裏面所有的人都跟着變異,普通人成為NPC,玩家成為詭異,技能越強的玩家,成為的詭異等級越高,而我,將是神級,我們會一同失去所有記憶,接受系統給予的副本劇情,以新的身份睜開眼,NPC和低等詭怪將永遠困於副本,我將獲得完整的權柄為遊戲做事。總結就是,我們都有黑暗的未來。”
陸忘舉起手,按到太陽穴處揉了揉。
如果真是如他所說,那麼神級詭怪為什麼會有天生執念的問題,似乎有了回答。
那便是,詭怪——曾經都是人類。
遊戲吞噬現實,抹去裏面的活人的記憶,使其異變,而其中達到某個標準的玩家,則能成為神級。
雖然記憶消失,但有些情感難以磨滅,從而附着於新的身份。
所以遊戲裏的神級,生來便有不知為何的執念,一生都為之去追尋。
像青蛇睜眼后就想要找哥哥,應該是他曾做過人,真有過一個哥哥。
或許真被季藍猜中了,深淵裏的每一層,曾經都是一個人類世界,因為被遊戲吞併才成為如今那樣。
現在,遊戲開始吞併新的世界,不久后深淵會再多出一層。
而參加遊戲的玩家,其中高位者,將蘇醒為新的一批神級。
那麼陸忘呢?
“呵……”
陸忘自嘲冷笑,其他神級都有可能曾經是人類,但他絕無可能,因為他誕生之初並不像現在這樣,總想找家人什麼的,而是只想體驗人類的生活,只有天生的詭怪,才會那麼好奇人類。
他的來源,一定另有原因。
陸忘看着面前的朋克老人,面色恢復如常道:
“但是你反悔了,所以沒有失去記憶,也沒有完全掌握權柄對嗎?”
“沒錯。”
“你是怎麼後悔的?”
老人嘿嘿一笑:“我覺醒了我的全部神性,還犧牲了我其他所有弟子。”
看來覺醒神性對於系統而言等於失控。
陸忘點點頭,表示他懂了。
“這麼說,你也算半個神級,權柄還是夢,我最近所做的夢是你在做手腳?”
“嘻嘻,本來以為不會影響到你的,沒想到我成功了,看來我還是蠻厲害的。”老人靦腆一笑,他還挺得意。
“有沒有可能,是我自己也想知道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從而默許了你的行為?”
老人不嘻嘻了。
“我以後還會繼續做那個夢嗎?”
“你想嗎?想的話會繼續……但我不知道你做完會有什麼後果,可能真的會死哦,你最好想清楚,不然到時候我可不在了,幫不了你,咦,說起來,我可能真的能完成刺殺你的任務!”
“放心吧,你完不成,因為我不會死。”
陸忘聞到了訣別的味道,老人一口氣全都招供而出,看來是自己作出了選擇。
“你要放棄了?”
“是的。”張一留的回答很坦然,“其實我撐到這裏已經是極限。心愿了了,沒有動力了。”
“是因為已經見到你的寶貝弟子了嗎?”
“更加是因為已經看到了你的選擇。”
“呵,你知道遊戲會吞併現實,想以小見大,知道我會對人類作出什麼選擇,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是詭,詭不會因為別人影響甚至是犧牲自己。”陸忘揉了揉胸口,“……某些極端個別的除外,但我絕不會,你把我坑過來不對我下手,還告訴我這麼多,不只是因為打賭輸了吧?
“是的,現在算下來,其實你欠我人情,我要求不高,在將來遊戲要吞併外面現實的時候,保住我最後的弟子,你能做到的,對吧?”
“能倒是能,可我才不會管你的人情,我只公平交易,你的籌碼好像不夠,還是說,你還有其他準備?”
張一留臉上的笑容張狂,他就知道!他怎麼可能不多做點準備呢?
老人手裏的蘋果削好了,遞給了陸忘。
“這是出去的鑰匙,另外還有一件真正的好東西……”
下一秒,水果刀反轉向自己,一刀扎入心臟!
張一留手腕用力,刀口往下,劃開了胸腔,接着右手伸進去咔嚓兩聲掰斷肋骨,取出了最裏面跳動的一團紅色。
“即將隕落的半神級心臟,並且蘊含覺醒的神性,如果玩家拿在手中,可以去往遊戲的任何一層,不用付出代價,如果詭怪吃掉它,可以直接升級,如果是神級獲得,可以促發覺醒神性。”
陸忘咬下一口蘋果,伸出手。
“成交。”
……
“阿嚏!”
一覺睡醒,張道人起身揉揉眼睛,發現四周變得格外空曠。
夕陽徐徐下落,陰風涼颼颼往身上刮著,醫院病房消失不見,他被扔在了一片墓地里,周圍白霧繚繞,看不清遠處。
眼前的墳包沒有碑,後面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樹葉金黃,簌簌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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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墳包前有人掃墓,是個年輕女人。
張道人捶捶睡覺壓麻的腿,一瘸一拐走過去。
看了看墓碑,上面貼着照片是個白鬍子老人。
再看向女人,跟老人有幾分相似。
“你是他孫女?”
女人回頭掃視他一眼,垂眸點頭:“嗯。”
“這裏埋的都是秀安城的人嗎?”
“嗯。”
“秀安城還有多少人?”
“除了你,全都在這裏。”
“那你……”
“我埋在後面。”
風陡然變大,女人的身影變虛,被吹散成一片粉末,周圍的白霧也被一起吹散了。
張道人啞然,呆愣地站在那裏,耳朵炸響一陣耳鳴。
不知過去多久,身後響起腳步聲,是陸忘走了過來。
他肩頭坐着白貓,貓嘴叼着膠袋,袋子裏裝着一隻烤大餅。
夕陽照耀在一人一貓身上,將他們的輪廓染得柔和,在一片荒涼陰冷的墓地中顯得格外溫暖。
“晚上了,吃點東西吧。”
陸忘說著,白貓伸長脖子,將膠袋遞到道長面前。
“哦。”
張道人接過袋子,拿出餅大口咬下,塞得腮幫子圓鼓鼓的。
“其實你什麼都知道,對吧,不需要我解釋了吧?”
“嗯。”
“那好,吃完了我們就回去吧。”
“行。”
“你不用買票了,我讓蟬冥派了飛機過來接我們。”
“好。”
“飛機大概十分鐘后就會到,你還有十分鐘的時間。”
“……”
張道人已經把整個大餅囫圇吞下,頹喪地歪着頭,欲言又止。
陸忘張開一條胳膊:“可以,但僅此一次。”
“謝謝,一米兄弟,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
張道人邁兩步向前,將頭埋進那條胳膊里,肩膀微微抽動,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努力壓抑着什麼。
陸忘看向紅燦燦的天空說:“有點安靜啊,下場雨如何?”
嘩啦——
大雨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雨聲猛烈地敲打着這個世界。
喧囂吵鬧中,道長的肩膀抽動得越來越厲害,雨聲中悄悄響起他的嗚咽,下一刻,一聲哭吼爆發。
陸忘閉上了眼不去看他,只聽到這個已經三十的成年男人在大雨滂沱中,哭得歇斯底里,堪比五歲小孩。
……
凌晨四點,蟬冥開車送道長和陸忘,一起回到城東壹號。
陸以光還沒有睡,錢冉冉也沒有回去,兩個人抱着大閘蟹蹲在客廳看電視,聽到開門聲,一齊跑過來迎接。
早就知道他們都會出現,錢冉冉備好了三個人的拖鞋,從架子上一一遞出,遞到道長的時候,見他神情疲憊,臉腫得像只包子。
“你被打了?”
“嗯。”
張道人聲音嘶啞,幾乎發不出聲音。
陸以光衝上前想要照常扣住道長鼻孔,來一場男人之間的對決,也中途收手,改為笑嘻嘻地拍了拍他。
“誰欺負你了?我這就召集我所有的手下,去把他轟得渣都不剩!!!”
“他已經渣都不剩了。”
道長穿反了拖鞋,搖搖晃晃走向客房。
陸以光和錢冉冉一起看向蟬冥。
蟬冥表示:“不關我事,他在回來之前就這樣了!”
三個人一起看向陸忘。
“他師父死了。”
三人一齊點頭,懂了,那明天再說吧。
陸忘已經換好鞋,動身朝浴室方向走,順便分配一下今晚的房間,兩間客房被道長佔了一間,只剩下另一間。
“蟬冥,今晚你睡我房間吧,讓冉冉睡客房。”
“好的,那您呢?”
“我去書房,今晚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