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留下買路財
盧方、徐慶、智化他們這些人啊,那天從晨起望跟北俠他們分開后,就一路上到處找大人呢。之前就說過,要在武昌府會齊。說書的就一張嘴,很難同時講好幾件事,何況還有那麼多不同的情況呢。再說那些到處找大人的人,在路上都各自碰到了不少事兒。
單說走夾峰前山的盧方、徐慶、黑妖狐智化、龍滔、姚猛、史雲這六個人。他們離開晨起望后,就朝着夾峰前山一路走去。走了兩天啦,這天正往前走呢,突然就看見前面有個山嘴子。嘿,緊接着就聽到“嗆啷啷啷”一陣鑼響。大家趕緊停下腳步,往那邊一瞧,哇,一群山寇呢。大概有四五十個嘍兵,穿着青布短衣襟,腰上繫着紗包,青布褲子,有穿靸靴的,有穿薄底靴子的,高矮胖瘦啥樣的都有。當中有兩桿皂色的大旗,上面還有白字呢,是用白綢子把字包出來綳在旗子上的,就跟寫上去的似的。一個旗上寫着“開山大王”,另一個寫着“立山二大王”。在這兩桿旗下,兩匹馬出現了。
瞧瞧這倆大王,長得那叫一個有特色。一個戴着垂手青銅盔,穿着青銅甲,綠羅袍,繫着獅蠻帶,青銅搭鉤,三環套月,肋佩純鋼,兩扇綠緞征裙,五彩花戰靴扎得牢牢的,青銅魚踏尾,三折弔掛,前後護心鏡,鞶甲絛九股攢成,背後護旗,還插着兩根雉雞翎,胸前搭着一對狐裘;臉就跟生蟹蓋似的,紅眉毛,金眼睛,翻鼻孔,火盆口,暴長的鬍鬚不是很長,就跟赤線似的;手裏提着一口岣嶁古月象鼻刀,胯下一匹艾葉青騁獸,那鞍韉可鮮亮了,還倒掛着威武鈴,鬃尾亂乍,蹄子亂跳還咆哮,尾巴倒撒着,嘶溜溜地吼叫。再看另一個,鑌鐵盔,鑌鐵甲,皂羅袍,獅蠻帶,胯下一匹黑馬,手裏拿着三股托天叉。往臉上一看,臉跟被煙熏過似的,還長了一臉的白癬。騎着馬就衝上來了,大喊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山前過,留下買路財。”
智爺一聽,樂了,接過話就說:“嘿,要是敢說半個不字,一刀一個沒商量。我告訴你,咱們可都是道上的人。”
徐慶那暴脾氣,大吼一聲:“哪有那麼多閑工夫,跟這小子廢啥話!”說著就躥上去,準備動手。那兩個賊呢,一個橫刀,一個托叉,也大吼一聲:“黑漢少往前沖,報上名來,不然在寨主爺刀下可沒好果子吃。”徐慶大聲說:“小寇聽好了,你爺爺我是山西祁縣人,鐵嶺衛帶刀六品校尉,穿山鼠徐三老爺就是我。難道你們兩個鼠輩沒聽過爺爺我的名號?”兩個山賊一聽,趕緊說:“原來您就是穿山鼠徐慶啊。”徐三爺得意地說:“那當然!”賊又問:“你們這裏有鑽天鼠姓盧的不?”盧爺一聽,一個箭步就躥上來了,說:“我就姓盧。兩個小賊,認識你盧大老爺不?”兩個賊人又問:“那有翻江鼠姓蔣的不?”徐慶說:“你四老爺沒來,上別的地兒去了。”賊人又問:“有徹地鼠姓韓的不?”徐慶不耐煩地說:“別啰嗦了,趕緊過來受死。”
賊人說:“徐三老爺別這麼大火氣嘛,我們問清楚了,還有好事獻上呢。”徐慶正要動手,智爺趕緊攔住他,說:“三哥,先別急,問問他們有啥好事獻上。”接着就對兩個山賊說:“二位寨主,有啥好事快說。”山賊問:“這位爺貴姓啊?”
智爺說:“別啰嗦了,我都告訴你們。那個黑臉的,叫姚猛,人稱鐵鎚將飛鏨大將軍。那個白臉短黑鬍子的,叫龍滔,是個大漢。那個黃臉的,叫史雲,也是個愣大漢。我呢,姓智,單名一個化字,匪號黑妖狐。”就看見兩個山賊互相看了一眼,這個說:“嘿,哥。”那個說:“嘿,兄弟,咱可等着了。”接着,兩個人“鏜啷啷”,把刀和叉一扔,滾鞍下馬,撩開甲胄,雙膝跪地,衝著六位就磕頭,說:“小的們在這山中,就等着眾位老爺們呢。”
智爺一看,愣住了,這事兒來得太古怪了。徐慶可不管那麼多,說:“起來吧!倆小子,不劫我們了,我們也不殺你們。”智爺說:“等等,三哥,有話問問他們。”三爺說:“行,你問問這倆小子。”智爺就問:“二位寨主,貴姓大名啊?”
一個說:“小的姓馮,叫馮天相,匪號開山豹。這是我拜弟,姓侯,叫侯俊傑,外號花面狼。”智爺又問:“你們說有好事獻上,啥好事啊?”那賊說:“你們幾位不就是在找大人嘛。我們知道大人和沈中元的下落。要是說出來,求幾位老爺給我們做個引線的人,我們情願離開這山,歸降大宋。就是給眾位老爺們牽馬墜蹬,我們也心甘情願。”智爺說:“你既然知道我們的來歷,我們也不瞞你,我們確實在到處找大人。你要是說出大人的下落,又真的棄暗投明,我們當然願意做引線的人。快說,現在沈中元在哪兒呢?”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這兒不是說話的地兒,眾位老爺們到山上,我們備點薄酒,慢慢說。”徐慶一聽,高興了,說:“好啊!上山上喝他們個酒,有大人的下落了,咱也不着急了。”
智爺說:“慢着。人心隔肚皮,就憑這麼一句話,咱就上山?咱又不熟悉那地方,萬一中了他們的詭計咋辦?”徐慶說:“就這倆小子,他們敢嗎?除非他們不要腦袋了。”智爺說:“你可別亂說,等我問問。”然後就問馮天相:“馮寨主,這座山叫啥名啊?”馮天相說:“叫豹花嶺。”智爺又說:“我問問你們倆,丟大人的事兒你們咋知道的?這裏頭肯定有情況。”馮天相和侯俊傑一起說:“有啥情況啊,我們咋知道?實話說吧,我們以前在王府。那個王爺就寵着鎮八方王官雷英,別人他都看不上。就盯着鎮八方雷英,對別人都不咋地。我們兄弟倆這脾氣跟火似的,就悄悄不辭而別,離開了王府,來到了這豹花嶺。我們也怕碰到大宋的官人啊。要是不住這山上,碰到王府的人是禍,碰到大宋的人也是禍,沒辦法,只能先在這待着。有一天沈中元來了,他是我們以前的朋友,哪能不讓他上山呢。我們還以為他在王府呢,原來他也不在了。他說他害了鄧車,想棄暗投明又沒成,一氣之下就把大人給盜出來了,顯顯他的本事。他把地方安排好,打算把大人和他姑母一起用車接來。剛開始我們一聽,覺得我們是粗人,怕有禍,就說我們這山小,讓他上夾峰山去。後來一想,不如趁這個機會,抓住沈中元,救出大人,我們不就立功了嘛。後來就跟他說,只管把他姑母和大人接到這兒,有他這麼足智多謀的人在,應該沒啥問題。他就點頭同意了。現在他去接大人和他姑母了,我們正要去官府送信呢,怕來不及,沒想到你們眾位老爺就來了,這可真是大人的福分不小啊。這就是事情的經過,我們可不敢瞞眾位老爺。”
徐慶說:“智賢弟,你看這裏頭有假不?”智爺說:“我覺得不妥。”
馮天相說:“各位老爺別疑心,本來咱也不認識,你們這麼一想也正常,人心隔肚皮嘛。你們要是不願意上山,我們也不勉強,你們就在這附近找個店住下。他啥時候把大人接到,我們就把他捆上,連大人一起送去,這不就顯出我們的真心了嘛。可別住得太遠了。我們把大人和沈中元押過去,要是被官人碰見,把我們辦了,我們可擔待不起。”徐慶說:“智賢弟,別多疑了,你要不去,我去。有不怕死的跟我來,一起上山。”智爺說:“誰也不怕死,走,一起上山。”
徐慶說:“我看他們也沒什麼詭計。就算有詭計,咱也不怕。在山上,我叫穿山鼠,他們也占不了啥便宜。”智爺說:“既然三哥這麼說,那就上山。”開山豹和花面狼兩個人一起說:“眾位老爺要是有疑心,那就別上山了。”徐慶說:“我們沒疑心,你們前面帶路。”
兩個山賊把馬交給嘍兵,拿着兵刃,在前面帶路。進了寨柵欄門,就直奔分贓庭。到了裏面,大家坐下,兩個寨主在旁邊站着。智爺說:“你們還不把甲胄卸了?”兩個答應一聲,出去卸了甲胄,換了身便服,又回來伺候。嘍兵端上茶來。
智爺讓他們坐下,兩個謙讓了半天,才坐下。徐三爺可不管那麼多,拿起茶就喝。龍滔、姚猛、史雲也端起茶盞。智爺沖徐慶使眼色,徐三爺哪懂啊。智爺也不好當面攔住,又怕錯怪了人家寨主被笑話。又一想:“他們幾個,也不怕被山賊騙。有我和盧大哥在,這兩個山賊也不是對手。”想完,就不攔他們了。看他們喝了又要,也沒啥奇怪的地方,盧爺也喝了一碗。
徐慶說:“有酒不?”山王說:“酒倒是有,就是不敢準備。”徐慶又問:“有菜不?”侯俊傑說:“菜也有,就怕眾位老爺疑心,不敢準備。”
徐慶說:“我不怕,我能看出人來,你們倆干不出那缺德事兒。誰不怕死誰就跟我喝酒,誰疑心誰就餓着。”馮天相說:“徐三老爺真是俠義肝膽,夠慷慨。”接着就叫嘍兵擺酒。不一會兒,酒菜就都擺好了。徐慶就問:“誰喝?誰不喝?大哥喝不喝?”盧大爺心裏也有點犯嘀咕,說:“三弟要喝,那就喝。”盧爺知道智賢弟足智多謀,就回頭問:“智賢弟,你喝不喝?”智爺說:“三哥說喝,那就一起喝。”龍滔、姚猛也說喝。徐慶還算有點小心思,說:“兩個寨主,你們喝不喝?”兩個人說:“喝,哪能不喝呢。”徐慶一想:“他們喝,就更不怕了。”馮天相和侯俊傑拿着酒壺,先給盧大爺把酒倒上,然後又給其他人倒酒。
兩個山賊在旁邊陪着,端起酒杯說:“我們斗膽說一句,眾位老爺還是有點疑心。”徐慶一看大家都不端酒杯,自己也不敢喝了。兩個山寇笑了笑說:“這世上可沒這道理,哪有我們先喝的。我們要是不喝,眾位老爺肯定還疑心。”
徐慶說:“對,你們要是真心的,酒里沒貓膩,你們就先喝。”這倆山賊一喝,大家都高興了,也都把酒端起來。智化卻一直不喝,光看着菜。兩個山寇又把各種菜都嘗了一遍。大家更放心了。每上一道酒菜,肯定是山寇先吃。兩個人心裏樂呵,說:“這下好了,我們先醉,他們就沒疑心了。”連智爺也開始搭話喝起來了,可他喝了不到四五杯酒,六位英雄一下子全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