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92宮外
綠水青山,波光粼粼,湖上泛着一葉扁舟,船頭一對男女相依而站,素衣飄飄,容貌出眾。猶如一幅畫般靜逸美妙,令人無法忍心打擾!
此刻的阿濃如同鳥兒尋到一幅寬廣的天空,心情歡暢。進宮時她就想過,會不會有朝一日還能出宮,但那個想法很淡,因為她沒有目標,在宮外,她不知道該去哪兒。
然而進宮后,一步步往上走,出宮的心思越發的斷了,熟悉了宮中單一的生活后,她也完全沒起過要出宮的心思。直到那日林鈞的出現,皇上告訴她,他們會出宮!
阿濃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動了出宮的想法,但在她心裏,皇上永遠是說一不二的,他說的,就代表他會去做。進而,那個早已被她拋掉的想法又重回腦海,直到五年後,他們終於走出了這一步……
輕輕靠着身後的胸膛,阿濃身在山水之間,聞着空氣中泛甜的氣味,才切切實實有種真實的感覺,只有此刻她才覺得她真的出來的。從被規劃好的人生里走出來,並且找到了那個廝守一生的男人,這一切都是她以前沒有想過的。
“怎麼了?”朱正雙臂收緊了些,輕聲問,他感受到阿濃此刻情緒的起伏。
阿濃仰着頭笑眼凝視着他:“這一切值得嗎?”
一個常年位高權重的男人突然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的。當了那麼多年皇帝,一下子變成平民,之中的落差會讓人十分難受。現在他們才剛出宮,少遇到人群,還不明顯,可一旦遇到什麼事情,以前的特權沒了,那種感覺真的會很難受。這輩子她還沒經歷過,可上輩子她卻實實在在的感受過!
“有你足矣!”朱正經常說出類似的話,但阿濃想聽的並不是這些,見狀,朱正板正的臉色:“帝王之位對確實很重要,你對我也很重要,但這兩者都不是我決定出宮的因素。身在其位時,看着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我也油然自豪,拋去帝王的身份,我終究也是個平凡的人,在位十七年,該做的我都做了,該經歷的我也都經歷了。孩子們都長大了,我也想放鬆的過完餘下的幾十年。”
微微嘆了口氣,朱正輕笑道:“其實大哥第一次來找我時,那時海棠也跟着來了,當時看他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我頓時十分羨慕,也想帶着你走遍名山大川,遊歷全國。”
阿濃側過身子回抱着朱正精瘦的腰,靠着他的胸膛喃喃道:“相公,我們以後一定會更加快樂!”
他能稱呼林淵為大哥,直呼海棠其名,證明他真是將以前的東西都拋下了,這是她樂於看到的。比起來,他比她洒脫的多。
聽到這聲軟軟的相公,朱正心頭一熱,低頭在阿濃髮頂落下一吻:“早前林鈞已經命人送信過來,歡迎我們隨時去海上,你想什麼時候去?”
臉頰蹭了蹭,阿濃道:“我想小尋了。”
“恩,那咱們在這兒休整幾天,與林鈞那邊聯繫好,再出發。”
籌備了五年,這次出宮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該有的朱正早已安排妥當,金銀不缺,該帶出來的心腹也都一一帶出,完全跟微服出巡一般,只是這是一次沒有歸期的旅程。
七日後,朱正留下一半的人去南方安排以後要住的地方,另一半人則跟着他們去林家。
古時的行船不快,一大隊人在海上漂泊了四五天終於看到林家所屬的海島,阿濃十分慶幸自己沒有暈船,不然得虛脫。
島上有人望風,當船靠近時,林家的老老少少也都在岸上等着。阿濃風塵僕僕而來,剛下船便看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林淵和海棠也在,為首的是一位發色半白,相貌與林淵五分相,林鈞站在中年男人身邊,他旁邊還站着一位如水般溫潤的女子,兩個童子模樣的男孩分站在女子兩邊。
“娘。”小尋看到阿濃的身影便沖了過來,抱住阿濃的大腿,甜膩的喊着:“娘,我好想你。”
許久沒見兒子,見小尋還是這麼黏她,阿濃萬分高興,如今的小尋已經五歲多,阿濃都有點快抱不動他,顧蹲下.身子攬他入懷:“最近乖不乖?有沒有聽舅舅和外祖的話?”
摟着阿濃的脖子,小尋撒嬌道:“小尋很乖,外祖父昨天還誇獎小尋了呢。”
長大后的小尋亦如小時候那般安靜懂事,只是被帶來海上后見阿濃的次數不多,所以看到阿濃也特別愛撒嬌。
阿濃笑着點了點小尋的小鼻尖,輕聲道:“小尋不乖哦,爹爹來了這麼久,你都沒有跟爹爹請安。”
小尋偷偷瞄了眼朱正,對方真面帶笑意的盯着他,他身子往阿濃懷裏一縮,甜甜的喊了聲:“爹。”然後嘴巴一嘟:“娘也不乖啊,外祖父也來了這麼久了,娘也沒請安。”
朱正挪了下.身子,拉過小尋將他抱了起來:“你娘累了,別纏着她。”
小尋抿着唇,低着頭‘哦’了一聲。
林淵也是個不多話的人,一直站在一旁,不過從他的神色能看出,他現在心情很好。海棠也是一臉的歡快,只不過她知道這是林家人第一次見阿濃,所以也沒有多話。
有過兩次的見面,林鈞還是看出了些這個孿生姐姐的性格,瞧那邊母子團聚完,他便道:“海邊風大,我準備了馬車,回家再聊。”
林老因為女兒在外漂泊二十多年,第一次去找女兒卻是因為外孫,他心中多有愧疚,更加不知道怎麼該跟女兒家寒暄,便始終站在一邊,眼神難掩激動。
莫約一盞茶的時間,阿濃便到了林家的大宅,因為是坐在馬車上,一心跟兒子膩着,她並沒有看到這裏的建築。下車后,看到林家的大宅,她頓時震驚了。
此時海棠過來,挽着她的手:“有一就有二,別驚訝,待會兒還有讓你更驚訝的事情,習慣就好了。”
阿濃斂住神情,點點頭,跟着大部隊進了屋子。男人的交情總是來的莫名其妙,朱正就這麼一會兒已經跟林家的人聊得開懷。
那位溫柔的女子也笑盈盈的走到阿濃身邊:“二姐,我是林鈞的妻子楊明珠,二姐可以叫我明珠。”
女子跟阿濃說話時還帶着點羞澀,阿濃笑了笑,低頭看着一直扒拉在她腿邊的那兩個小童子:“這是你和三弟兩個孩子吧,長得真好看。”
白瓷般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阿濃,大一點的扯着楊明珠的裙角,非常害羞,奶聲奶氣的說:“娘,她是誰呀?”
楊明珠摸着兩個孩子的毛茸茸的腦袋,笑道:“這是你們姑母,小尋弟弟的娘親,以後要記得叫人,知道嗎?”
聽到是親人,兩個孩子也放開了點,大眼毫無畏懼的盯着阿濃左瞧瞧右瞄瞄,阿濃轉過身子對着南喬,假意的從南喬那兒拿來兩個盒子,其實是從空間快速掏出來的。
蹲下后,阿濃將兩個盒子遞給兩個小童子:“這裏面是好吃的,你們喊一聲兒姑母,這個就給你們。”
楊明珠是林鈞的妻子,自然知道這位二姐身份非凡,見她如此好相處,心裏也不禁放寬心了,便笑着跟兩個孩子說:“還記得娘教你們的話嗎?”
小點的那個聽到有吃的東西,巴巴的走到阿濃身邊,羞射了下,奶氣的說:“姑母好,我叫林宇,歡迎姑母回家。”
阿濃摸了摸林宇的頭,將盒子遞給他,林宇迫不及待的打開來,瞄到裏面一粒粒的糖豆子,趕快的塞了顆進嘴裏,還不忘跟自己的娘彙報道:“娘,這個好好吃。”
還站在楊明珠那邊那個大點的,舔了舔唇也慢慢的走了過來,細聲細氣的說:“姑母好,我叫林泰,歡迎姑母回家。”
阿濃眼裏的笑意更濃,將另一個盒子也遞給他,他結果后,瞄了眼阿濃,小跑到楊明珠身後躲了起來。
楊明珠笑着道:“讓二姐看笑話了,他們從小在島上,沒見過從外面來的人,所以有些害羞。”
阿濃起身時,南喬上前扶了一把,只聽阿濃道:“都是一家人,我便直接喚你明珠了,他們都很可愛。南喬,我們不是還準備了很多蜜餞果子,待會兒安頓好后你去拿來分給小宇和阿泰。”
阿濃與楊明珠同行,到了內堂后,林鈞便過來,給阿濃一一介紹了。雖然對這個爹實在沒什麼感情,但阿濃既然來了,而且兒子以後也要生活在這裏,她也沒矯情,行了個大禮,喊了聲爹。
林老眼眶一酸,忙將阿濃攙了起來,連連道:“好孩子,好孩子,是爹對不起你,讓你在外漂泊多年,吃了諸多苦。以後就留在島上,想要什麼都跟爹說。”
阿濃既然選擇的出宮,就想和朱正單獨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不過初次見面,而這個爹又是激情憤慨,她並沒有當面答應,或者是拒絕。
林鈞眼快,忙轉了個話題:“姐姐和姐夫坐了四五天的船,想必是累壞了,爹,先讓姐姐和姐夫去休息一下,待他們調整好,明日再敘情也不遲。”
林老道:“是是是,瞧我都糊塗了,那你趕緊帶他們去休息,到了晚上開宴給他們洗塵。”
不得不說,林家人都是較為含蓄的,到了安頓好的院子后,阿濃其實並無睡意,抱着小尋坐在院子裏聽他說著最近發生的趣事。小尋的相貌有六分像阿濃,四分像朱正,也正是因為那四分,使得小尋不那麼女氣,好看歸好看,但不會一眼就覺得這個孩子是個姑娘。
小尋來島上有兩年了,每逢過節阿濃才能見到他,楊明珠是個好的,她將小尋養得很好,白白嫩嫩,粉糰子似的。一直注視着小尋的興高采烈,阿濃才無悔將小尋交給林鈞,小尋是真的很喜歡這裏。
朱正和阿濃不同,他先是逛了一遍這邊的院子,看母子倆絮叨,也走了過來。小尋對朱正有種打心底的敬畏,他敢對着阿濃撒嬌,卻不敢對着朱正放肆。
“這裏的建築真與眾不同。”這是朱正坐下來的第一句話。
阿濃此刻是有子萬事足,現在聽到朱正誇讚這裏的建築,也不免有些驚嘆:真是穿成篩子了,這林家的先祖里一定也有未來人士,不然這房屋怎麼會是現代風格濃郁的樓房呢!和古代普遍的瓦房不同,這裏最基本的都是三層小洋樓,而且外觀還別具一格,不怪朱會有這個感慨。
“地勢風貌不同,這樣的房子能容納更多的人吧。”
“恩,我剛才進去看了看,構思很巧妙,內置的桌椅也別具一格。”
“我們還要在這兒待上一段時間,相公可以盡情的參觀。”這些對阿濃來說並沒有什麼新奇的,頂多算是懷念一下而已,可對朱正這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就不同了。
“岳父的意思的讓我們在此地安頓下來,你真的捨得離開嗎?”
垂下眼看了下懷中沉默沒說話的小尋,阿濃道:“我想去外面看看,如果可以,我們能在一年之中抽空回來小住。”
“隨你的意思,你開心就好。”
小尋完全聽懂了爹娘的意思,窩在阿濃懷裏,悶悶的說:“娘,你不想和小尋在一起嗎?”
阿濃捏著兒子的小臉蛋,笑着道:“小尋是娘的兒子,娘當然想和小尋在一起。”
“那娘還說要離開。”大眼眨巴着盯着阿濃。
“小尋有自己的朋友,娘也想交朋友啊,娘只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將外面的事物帶回來,將發生的事情講給小尋聽,你說好不好?”
“娘真的不會離開小尋嗎?”
“娘永遠都不會離開小尋的。”阿濃將懷裏的小團摟得更緊,淡淡的說。
朱正看着娘倆,幸福之情溢於言表,他突然站起來,將母子倆一道抱了起來,惹得大小都尖叫了起來,他卻輕笑道:“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