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你開心不
平地里竄出一個細脆的聲音,不大不小,不唐突不刺耳,卻響徹周邊,想當沒聽到都不可能。
這聲兒聽在阿濃耳里,比烏鴉聲還難聽百倍,暗暗的吐了口氣,她回過身子,臉上露出淺笑往遠處的亭子裏走去,還是那般慢慢悠悠走着,卻突然對着身旁的人說:“乳母,你先回去罷。”
“這……”她老眼昏花,看不太清亭子裏是哪位小姐,但方才那聲音她卻認得,是大小姐身旁的子淡。
曉得乳母心中的顧慮,阿濃側過頭朝她鼓着腮幫子拉着她是衣袖搖晃着:“我想吃綠豆糕,乳母快回去罷,許久沒吃了,乳母要多做一些。”
望了望前方,乳母一刻思量,立即回道:“是,小姐也快去快回,綠豆糕要趁熱吃。”
說完與阿濃打了個照面,便轉身離去。想來那大小姐不敢明目張胆的欺負小姐,況且老爺今日還在府中,應不會生出事端來。
綿延的青石板鋪成一條小路直通亭子入口處,周圍的空地栽種着上好的高羊茅草。聽到亭子裏的琴聲越來越難聽,阿濃知道亭子裏的人已經開始不耐煩,顧加快了步伐。
上前後,阿濃微微福了福身子,乖巧道:“大姐,二姐。”
亭子中央有一張石桌,上面放着一把古琴,正划拉着琴弦莫約九歲左右的小女孩便是阿濃的大姐,秋伯庸的嫡女——秋婉芝。秋婉芝五官明艷,小小年紀便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那身紅色的紗裙更是襯得她嬌艷非常。
秋婉芝左手邊坐着的是嫡次女——秋璟瑜,她的肌膚異常白皙,整張臉可以說是蒼白無色,身材十分嬌小瘦弱,坐在那兒不說話時活脫脫一副林黛玉似的病美人姿態。
“四妹今日跟着爹出府,想來是非常開心吧。”秋璟瑜捏着一枚蜜餞,慢慢的送入口中,悠悠問道。秋婉芝此刻正專心挑弄着琴弦,彷彿她從來沒讓人喚過阿濃,彷彿阿濃從來沒來過一般。
阿濃臉上一愣,卻也習慣似的垂下眸子:“能和爹爹一道兒去看娘,阿濃自然開心。”嘴上如此說,可阿濃心底卻有了想咆哮的衝動:你娘死了你開心不!
秋璟瑜莞爾一笑,眯着眼:“四妹成天都傻樂傻樂的,不如將那開心事說出來,也讓姐姐開心開心。”
阿濃心頭一頓,還未來得及回話,另一道聲音起了。
“師傅說,彈琴的時候要心靜,別吵。”秋婉芝低着頭,皺眉嬌聲道。
秋璟瑜也沒再說話,眨眨眼繼續吃着盤子裏的蜜餞,小口小口的喝着茶。阿濃雖然已經在漸漸習慣她們的奇葩行為,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怒吼:要心靜,你把勞資喊來搞什麼?當勞資是靈感女神,給你找靈感的嗎?
斂斂心神,她告訴自己,不要和這倆女的較真,她們最喜歡在精神上摧殘她。她這人不怕精神折磨,只要吃好喝好,隨便她們怎麼折騰。雖然現在沒得吃沒得喝,還得看着別人吃喝,但為了以後有吃有喝,她忍了!巴特,她有時候真的忍不住……
雖已進入四月,但近日總是涼風陣陣,這風吹久了卻也生出幾分寒意。跟個雕像似的站在那小半個時辰,直到董若華身邊的大丫鬟來請秋婉芝和秋璟瑜去用晚飯,阿濃才得以解脫,此時的她已經徹骨生寒,整個身子都僵掉了。
秋婉芝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從阿濃眼前走過,完全沒覺得是個人站在那兒。秋璟瑜經過阿濃身邊時倒是輕飄飄的說了句話,差點沒讓阿濃衝上去咬她一口:“四妹的禮儀學得越來越好了,站在那兒紋絲不動,呵呵!”
和南喬兩個人默默無語的回到住處,乳母的綠豆糕也早就做好了,見了好吃的東西,阿濃也拋開了剛才的不快,專心的吃着。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論,用悲憤的心情去吃東西,一定嘗不出美食的味道,是在太糟踐東西了,所以回回吃東西,她都是在一種快樂的狀態之中。
乳母見阿濃和南喬好生的回來,也沒問什麼,張羅晚飯去了,南喬看阿濃吃得開心,也幫襯着自己的娘做飯去。
日子不咸不淡的過着,阿濃越來越習慣大姐和二姐對她的各種精神摧毀,在府中過得也越來越如魚得水,面對打擊她已經練就出一副渾然天成的態勢,只要不是皮肉之苦,愛咋地咋地。
先帝因病逝禪位,加之原配太后病逝,守孝期間,是以新帝登基后一直未有大型選秀舉行,七年後,也是舉辦的第一次選秀,凡官宦之家滿十五至十八歲女子皆要入宮遴選。
這一年,秋婉芝十六歲,秋璟瑜十四歲,阿濃十二歲。秋家先烈在朝為官多年,秋伯庸也甚的當今聖上倚重,秋婉芝不可避免的成為選秀大軍中的一員。
董若華早有讓秋婉芝入宮之心,所以從小悉心栽培,當得知女兒被選中時,雖覺順理成章,卻也興奮不已。秋婉芝入宮便被封了正七品貴人,秋家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
阿濃並非古代人,所以壓根體會不到進了火坑有什麼開心的,伴隨她的唯有慶幸,她上面有三個姐姐,怎麼選也不會選到她。董若華不喜歡她,在她的教育問題上根本沒操心過,也更加不會讓她入宮。
今天是秋婉芝入宮的日子,阿濃沒有和旁人一樣去前院湊熱鬧,而是待在自己的院裏給剛種的蔬菜拔草。
秋伯庸確實對阿濃不錯,但由於公務繁忙,基本對內宅之事不聞不問,對於下人剋扣,他一點都不知道,董若華身為當家,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餓不死阿濃,她便一直不會管。
少銀少食,最好的辦法除了省吃儉用外就是充分貫徹老.毛同志的方針,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南喬和乳母均會女紅,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們做些綉活拿出去賣來貼補,院子裏的菜地則是由阿濃來照看。有了菜地,她們不至於餐餐殘羹剩飯,時時都有新鮮的蔬果。
剛開始種地,乳母是及其反對的,她骨子裏對阿濃小姐身份的意識根深蒂固,堂堂的小姐怎能親自下田種地?後來阿濃磨了好久才把這思想工作給做通。
大片大片的種地當然很辛苦,可就種給三個人食用,是很輕鬆的。
阿濃的身份註定她無法任意出府,她又不用像大姐他們那樣整日學習,只好找些事情混時間,若是整天對着空氣發獃,腦子都會瓦特。
不知道董若華在秋伯庸那裏說了什麼,事後一次秋伯庸看到這塊菜地什麼也沒說,沒問。
秋伯庸有四子五女,除了四兒子、大女兒、二女兒,其餘均是的妾氏所生。這群人里,除了大哥和大哥的娘對阿濃還不錯外,其餘的人對她都是淡淡的,偶爾看到只會會戲謔兩句,反正不會多塊肉,阿濃也毫不在意。
董若華所生的嫡子秋冉升與阿濃年紀相仿,年歲只差幾個月,這府里,只有他會明晃晃的欺負阿濃,所以阿濃最怕與這小霸王狹路相逢。因是董若華期盼已久的兒子,自然十分溺愛,府里無人敢與之對抗,阿濃遇上他只有倒霉的份兒。
熱鬧的送走了秋婉芝后,秋伯庸略帶惆悵的來到阿濃的院子,那時,阿濃正坐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抖着腿,嘴裏還愉快的哼着小調,聽到腳步聲,她咧着嘴往院門口看去,一看到秋伯庸時,她立馬雙膝併攏理好裙擺,腰背挺直,面含微笑的看向秋伯庸,慢慢的站起身來,柔柔的喊了聲:“爹。”
秋伯庸看了眼院子裏井井有條的菜地,暗含柔情的看向阿濃:“今日兒你大姐入宮,怎麼不去送送?”
在秋伯庸的印象里,阿濃與其他的哥哥、姐姐們從未傳出過一絲不合的訊息,是以他覺得她們姐妹的關係應當還是融洽。無論是哪個女兒入宮,他都是不願的,後宮那個地方就不是個好地方。婉芝入宮,他心中着實開心不起來。
“大姐此番入宮,也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傷感的場面不去也罷。”阿濃斂下眼帘,聲音低啞道。
秋伯庸在教養子女上較為傳統,他喜歡聽話懂事的子女,在秋伯庸面前,她一直扮演着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也是她一直以來立身之根本。
上前撫了撫阿濃的肩,秋伯庸攬着她在空地的石凳上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道:“阿濃再緩幾年也到了及笄的年紀,可想過將來。”
有那麼一瞬間,阿濃覺得這貨該不會也是穿越的是吧?
古代家裏稍微有權有錢一點的女子哪有未來可言,不都是養在深閨,到了年紀選個門當戶對的嫁過去,服侍丈夫,傳宗接代,孝敬公婆。一輩子就這麼耗進去了。